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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KI926宿世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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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一顿饭的价值怎比得上一幅长生不老图真品呢。明眼人一看就会看出男人在这种时候的醉翁之意。挂上电话,韩典蓦然想起小佳。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份愧疚与自责,但到底填平不了赴会的兴奋。

    傍晚在默兰茶阁门外,韩典看见了戴着顶白色太阳帽微低着脑袋的莫丹青。走近看,莫丹青穿一件米白色亚麻短袖衬衣,裤脚开得有些大的同色亚麻长裤。见到韩典,她把帽檐微微向上抬了抬。韩典没想到莫丹青来得会比他还早,以为手表慢了,忙说:对不起我迟到了。莫丹青有些受惊似的:不,你是准时到的,我来早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阁。韩典边走边想着,如今竟然还有这样漂亮又不恃宠生骄的女子,难得呀。

    找了个临窗位置,韩典与莫丹青相对而坐。韩典暗自观察莫丹青,感觉她并不是经常出门,在公众场合的举止反倒没有在家中落落大方,而显得有点尴尬与陌生。

    莫丹青问:为什么会选茶馆?韩典道:莫小姐的气质适合啊。服务员过来了,端来一壶沏得还在翻响的普洱。两个人一人面前一杯。浓郁的香气在周围弥漫。你,不是不喝茶吗?莫丹青抬眼问道。唔,尝试吧。韩典笑。他惊奇地意识到自己心里在狂热地说:我愿意为你品一生一世茶啊。他不明白自己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他轻轻捂住胸口,仿佛生怕那个声音会蹦出来。莫丹青一双温厚的眼睛恍然间变得犀利而深邃。她定定看着韩典。似乎已然明了面前男人的所有想法。一男一女坐在香醇的空气中,守住历史的这一刻,守住空间的这一刻。似乎是早已失传的爱恋在这个时刻复苏。大地回春。

    华灯初上,两人出了茶阁。莫丹青缓然走在前面。韩典望着她的背影,陡然停住了脚步。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在呐喊:去,跟随她,照顾她,陪伴她吧。你不能够失去她了。于是,他彻彻底底地清楚了,明白了,他已爱上她。不是爱她的美貌,不是爱她的典雅,早在他第一眼看见她临摹的那幅长生不老图时,他就已经爱上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这一切,只因缘分。他韩典,命中该等的人,是她,莫丹青。

    莫丹青回头,见魂魄飞逝的韩典,轻轻靠近他。她抬起手,放在他面颊。他从来就不知还有让人感到这样舒适的嫩滑的女人的手。这轻轻的一触碰,令他仿佛历经了几个银河几个世纪。他看见莫丹青流泪了。流得很辛苦。鼻翼在颤抖。于是他情难自禁揽她入怀。

    他在心里默默说:好吧,就这样吧。

    韩典已努力使自己不去看小佳的眼睛,但仍旧闻到了潮湿。小佳哀哀问:是不是要分手?到这一刻韩典才发现自己犯有多大的错误。小佳一向乖巧伶俐,他怎能伤害她?而且他能够扪心自问真的对小佳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可他的错不是爱上莫丹青,而是没有在遇见小佳之前遇上莫丹青。小佳没有询问原因。她是在爱情上极单纯的脆弱女子。韩典心一软,为小佳拂去眼角泪水。

    他再次去了莫丹青家。那座久居世外宁谧肃静的房子。在门外,他抚弄了一下挂着的紫色风铃,听它在轻风里柔和的敲打声。这样的生活到底是属于自己吗?还是终究只属于莫丹青一人而已?短短日子性情改变不少,但天生刻骨的责任感仍挥之不去。这一次,他感受到了那种强烈似焚的爱,却不知如何演绎。

    门开了。依旧细致的丝绸连衣裙,飘逸乌黑的秀发,古典多情的眉眼,温婉大方的举止。根本就是从画里走下的明代闺秀。小佳亦是文静的,却也是柔弱的。那片温顺是都市嘈杂中的一汪泉水,令人心怡却无法真正解渴。莫丹青却是柔里带刚,愈接触愈发觉如海洋般宽阔深邃。真正的超凡脱俗。

    韩典看见莫丹青脸上拼命掩饰的悦意,心中有些刺痛。坐在沙发上,莫丹青端来了普洱。真是奇怪,几次下来,韩典还真的爱上了普洱。不知到底是爱屋及乌,还是骨子里本身就隐藏嗜茶的因子。他呷了口,幽郁唇齿留香。望着莫丹青的身影,他问:你,今年几岁了?,莫丹青平静回答:二十四。韩典微笑:你算是女人当中会保养的了。莫丹青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惊异。韩典说: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和长生不老图的画中人物有什么关系。莫丹青轻轻一笑,我和画中人相距几百年啊。韩典盯着她的脸:那为什么你俩身姿容貌一模一样?

    莫丹青怔住了。她的眼中渐渐呈现上来巨大的悲哀。这是一种积蓄已久的忧愁。这不是一个年轻女子应有的神态。

    韩典冷静地望着她,吐出两个字:盈——姣。

    莫丹青惊得退后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韩典。

    对不起。我查过你。

    是那幅画让我这么做。

    你的资料除了基本信息之外别无其他。而24年前,你用另一个名字生活。直到名义上的38岁时,你在旁人眼中死亡,又以莫丹青的名字继续另一段人生。也许在这之前,你还变换过身份,重复过许多次人生。但,已经查不到了。事实上,你的年龄,谁都不知道。

    韩典站起身,直视莫丹青: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了。你是明朝人,你是画中人。你是叫盈姣,是的,我梦里就这么叫。而我,——我的前世,和你一定有什么关系。对吗?是不是?

    莫丹青的眼眶中滚落下一大串泪。是刚刚的悲哀引发的。但她却由衷而开心地笑了。韩典一阵心痛难捱,冲上前搂住她:对不起,对不起。莫丹青挣脱开来,摇摇头,认真地说:我很久没有流过泪了,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了,梓乔。

    韩典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敲了一记。一刹那,清晰长远的记忆如海上初升旭日照亮了脑海。

    茂密的树丛——

    爹爹断不会应承我俩之事,如何是好?——

    若你肯舍弃荣华,我愿抛开一切带你远走!

    阴郁的闺阁——

    盈姣,明日进宫我定要为你盗得丹药为你保命!——

    梓乔不要,这要砍头的!——

    若你性命不保我绝不独活——

    梓乔,我俩死后前世情事会全部遗忘。来生见面也会相见不相识啊——

    那我们来生以丹青为相会凭证。长生不老图是我俩初识信物。下辈子我会不停作画,让盈姣见了必定想起。

    可是!韩典从幻梦中拔出,大叫:死的是梓乔,盈姣独活下来,而且想死也死不了!

    梓乔进宫作画时乘机为我盗取皇上炼丹房的长生不老药。我吃了之后身体竟果真逐渐恢复。梓乔却东窗事发被腰斩!莫丹青安静地流着泪。我按照梓乔的誓言,不断习画作画,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梓乔重逢。可,到了这一刻,我竟无法面对了。

    韩典凑近抬起莫丹青娟秀的脸,替她拭去一脸的泪珠。前生的情感已苏醒,记忆却还不完善。他的声音很是沉痛:梓乔也后悔当初让你吃长生不老药,害你一人独自守候四百年孤寂的漫漫时光。莫丹青一脸哀怨缠绵。

    来生以丹青为信物再续前缘是梓乔的意愿,却成为盈姣甩不掉的责任。韩典心疼且悔恨。此时的他已与昔时的梓乔融为一体了。不,四百余年来,梓乔的魂魄根本就是停驻在自己的身躯内等待复苏的一天。在看到长生不老图之前的26年生命里,甚至在他昔日的每一生一世,从来就不知道有一个女子正站在时光的风霜里痴痴守候。而到如今,他才豁然开朗,找到了归宿。那奈何桥上的一口孟婆汤终于失去了效力。

    我们有,有怎样的故事?韩典像个一个失忆者,乞求得到回忆。他要知道自己曾与眼前女子经历了怎样的爱情。

    温臻,字梓乔,明光宗年间宫廷画师。廖盈姣,当朝刑部尚书廖延长女。某日廖延为庆五十大寿请巫师祈福并邀温臻前来绘图记载当时盛况。其间,温画师与廖小姐一见钟情。廖盈姣自幼喜好丹青,与温臻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廖尚书虽敬重温臻才气,却嫌恶其孤傲难驯,于是棒打鸳鸯。盈姣相思成病,命不久。温臻借进宫为嫔妃画像之机偷取丹药,自己却被腰斩。廖府也因脱不了干系,尚书被贬官。

    莫丹青停住了。这再过千百年也不会忘怀的记忆不知每晚要在她脑海里流淌几回。而这一流淌,就淌了四百年。

    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韩典悲不自胜。

    莫丹青笑了。她的笑是明媚纯净的,仿佛倾诉完悲苦后已经丢弃了几百年的痛与怨。

    梓乔,你怎会有错呢。

    她一张完全得到平静的脸温和地看着韩典。韩典猛抓住她的玉手:今生让我补偿你,不要离开我好吗盈姣?眼前的莫丹青渐渐模糊,似乎变成了着一身粉衣的古装少女。她依旧微笑着,动情地看这个自己为之守候天荒的男人。

    韩典一阵晕眩,瘫倒在地。

    醒来以后已是次日清晨。韩典睁开眼,躺在自家床上。闹钟指向七点五十。

    梦?不可能。那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依然在胸间震撼。

    他跳下床。拨通了莫丹青的电话。久无人应。觉得胸口有硬硬的东西。一摸,是封信。忙打开。上面是整齐漂亮的女性字迹。

    梓乔:

    我在普洱中加了安眠药,足够让你一夜无梦,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雁过无痕。什么都已完结。昔时你我最爱品茶赏画,你曾说愿为我品一生一世的茶。那么现在也让一杯茶来结束吧。

    我只能悔我吃下不老药,永不会老,不会死,也永远失去和你长相厮守的资格。如果四百年前我们一同死,一起投胎,那么我们或许还有机会相遇相爱。可是现在,我成了死不了的一个古人,一个永远活在回忆中的精灵。你会老,会死去,会在活着的时候不断变化。而我,已是一成不变。你是真实的。我成了虚幻的。温臻与廖盈姣将永远爱着,可惜我已不是廖盈姣,你已是韩典。

    等你醒来,莫丹青也已死去。她二十多岁的面容不允许她以一个身份留在世上太久。莫丹青在这一生能够找到温臻,已经感到满足。

    有了这份满足,廖盈姣会永远幸福的,梓乔。

    韩典颓然低下头。手一松,信纸被风刮在半空,飘至窗外,没有了踪影。好像来去匆匆的莫丹青。你怎会满足?你怎会幸福?天!等待寻找四百年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突然,门开了。韩典霍地站起,望着闯进来的人。小佳冲到他身边,一头倒进他怀里抽泣:你昨晚到哪里去了,你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好害怕你出事了!韩典,不要吓我了,再也不要!我怕没有你,一天看不见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就要疯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韩典震惊地抚摩小佳的头发。小佳像一个被宠溺娇惯的孩子一夜之间成熟懂事了,眼神充满深深的眷念与不舍。他含下本要滑落的泪。那是为盈姣而流的。但他的眼圈红了。他握住小佳的手,重重吻下去。这只手,是伴随他两年之久的手。没有四百年的漫长风霜与沧海桑田,却真实。也许的确如此。温臻和廖盈姣将永远爱着。但他们,一个已是莫丹青,一个已是韩典。

    人的大脑是件可怕而复杂的机器。突然某天清晨醒来,韩典的脑海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莫丹青。忘记了廖盈姣。忘记了温梓乔。仍旧并排悬挂在墙壁上的两幅长生不老图亦激不起任何回忆。真的如梦亦如雾,散过了无痕迹。他永远也不会再知道,这两幅画有一幅是他四百年前的情人所绘,还有一幅是四百年前的自己所绘。

    只是某日韩典陪同小佳去试婚纱,身着粉色婚纱的小佳笑盈盈并带羞赧地在他面前轻轻转圈,让他觉得是似曾见过的场景。小佳凑近他耳畔顽皮地吹气。他心底深处泛起一股柔情:啊,这就是我生命中的人。

    小佳去换衣服了。韩典面对店里的落地窗,手插在裤袋中悠闲地看着街上来往过客。音响店里面有浅浅的歌声在哼吟:ilovedawomanbeforeimether韩典触动地抬起头。一抹红色清丽身影在人群中起伏。只看得见那秀丽的长发,柔弱无骨的双肩。

    好像一个人。像谁呢。韩典的情绪跳动起来。他努力想。想要一个答案。却是花落梦醒,无处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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