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已经八月的三城,树叶被风吹得叮当响。街上没有什么人,这个城市正在休息。塞娜在看自己的影子,好象一个小孩随手勾出来的图画,乱七八糟。她再抬头看太阳,可是看不清。太阳不知不觉就和天空化在一起了。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变成一个人?
走到了邮局,塞娜进去买了一张明信片,写上咻咻的地址,留言说:三城,我在寻找游乐场。
把明信片投进邮筒,朝回走。走着走着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却什么人也没有。恍惚。塞娜看着阳光下沉睡的三城,想游乐场究竟在哪呢?
遇见小站。
塞娜几乎忘了她还认识小站这么一个人,在陌生的小村庄里,他曾带她去村口的小商店里买电池。告别的时候他说:相信吗?我们还会再见的。
下过雨的黄昏,大七他们在一个酒吧里唱歌,塞娜喝着一杯橙汁看着大七。突然转过头的一刹那看到了隔音玻璃外面的彩虹。塞娜愣了一下跑出去,天边真的挂着一道彩虹,虚幻的美丽。塞娜一直看着那道彩虹,突然地有人叫她:塞娜。一个陌生的声音,塞娜觉得它是熟悉的,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看到小站,睁大了眼睛。
你瞧,我说过我们还是会再见的。小站说。
塞娜笑。
你怎么会来这里呢?她问他。
打工啊。你呢?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了吗?
找到了。塞娜指了指身后的酒吧,想到大七也许会担心自己,说:我得走了。然后跑回酒吧。果然大七紧张地在一张张在桌子上搜寻塞娜,她进来的时候他放心地移开了目光。大七紧张的样子是塞娜喜欢的,她知道他在乎她,在乎得像一个小孩始终不想扔掉自己喜欢的玩具。他如此霸道,几乎不讲道理。
回旅馆的路上大七问:你跑出去干什么了?
看彩虹。塞娜说。又说:我碰到了认识的人。
谁?
塞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桃桃,桃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却有躲避的意味。塞娜知道她以为是路小野,这是女孩之间的小把戏,只有她们自己懂。
起风了。塞娜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大七握了握她的肩膀说:明天,我们去买一些衣服。
让她先穿我的。桃桃说:我们必须得快一点到v城,那里有一场很正式的音乐会,主办人给我挂过电话了,邀请我们去参加。
要买。大七很坚持。
塞娜没有说话,其实,她是想留在三城。
回到旅馆,大七他们很疲倦地睡了。桃桃在窗口抽一支烟,塞娜在吃饼干,却一直看着桃桃。最后她问:你想路小野了么?
桃桃看了她一眼,问:你想知道什么?
只是想知道你想不想他。塞娜说:他很爱你。
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桃桃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扔掉烟,爬到床上睡觉。塞娜看着她,很奇怪地笑了笑。
天刚亮的时候塞娜被吵醒了,桃桃在接一个电话,却一直不说话。挂了电话她突然很紧张地走出房间,脚步沉重。塞娜听到她进了大七他们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很吵闹的声音。
蝎子的妈妈病了,很严重,她想让蝎子回去。
蝎子听桃桃说完,一言不发。大七坐在床上看着蝎子,桃桃说:我们明天就去v城,参加完演唱会你再走。
为什么?大七问。
跟你没关系。桃桃拍拍蝎子的脸,说:你必须参加这场演唱会。
我问为什么!大七的语气里有了愤怒,他说:你能拿到多少钱?!
我是为了钱么?桃桃尖叫起来:为了钱我会跟你在一起,你算什么?!
大七皱起了眉。
木枷挡在桃桃面前,说:我不允许你再碰她一下。
滚开。大七说。
木枷没有动,他只是无所畏惧地看着大七。桃桃冷笑了一下对大七说:怎么?想打我?你除了会打女人还会干什么?
我就让你看看我还会做什么。大七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在木枷脸上,木枷倒在地上。大七盯着桃桃说:如果我想让你死,没人能拦得了!
木枷从地上站起来,他朝大七走过去,突然却有一声巨响。
是蝎子,他打碎了窗户的玻璃,说够了。
大家一起看着他,他缓慢地是或:v城的演唱会我参加,然后我就离开乐队。他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依为命?
没有人说话,蝎子说:我去买火车票,我们今天就走。
走道里,桃桃对蝎子说:我们只有这么多钱了,参加v城的演唱会,只是想让你拿到多一点钱回家。
我知道。蝎子说:桃桃,把乐队散了吧,我们几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桃桃没说话。
塞娜在房间里听着这一切的进行,然后桃桃回来了,她坐在床上抽烟,一支接一支。塞娜看着她,终于她说:我从十六岁就开始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用两年的时间换到他一笔钱。组织一个乐队,是我从小的梦想。howareyou,它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离开它呢?
她的声音是呜咽的,塞娜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她想要做点什么,给她一个拥抱或者握握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她知道她帮不了她什么,她太独立了,独立到令人丧失掉了勇气。
然后桃桃出去了,塞娜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她只是趴在窗户上看着她在空空的街上走远,消失。
再回过头的时候大七进来,他问塞娜:她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塞娜走到大七面前,握着他的手问: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伤害她?
大七没说话,早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房间,是新鲜生动的。蝎子买了车票回来,大家在收拾行李。桃桃始终没有回来。木枷出去找她。塞娜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想了一会儿去收拾桃桃的旅行包。桃桃的包不大,里面胡乱地塞着几件衣服,有那么一两件叠得整整齐齐,塞娜拿出来看,一件是红色的刺绣紧身衣,另一件是漂亮的针织裙。那件裙子非同一般,不知道是用什么线子织成的,好象珍珠一样闪闪发光。感觉上这件裙子不适合桃桃穿,因为太过于华美和精致。塞娜想不过把它当收藏倒也合适。她把这件裙子从新叠好放在包的最底层,然后去收拾桌子上和枕头底下桃桃写在凌乱的纸上的歌词。塞娜突然发现了什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大七写来的信,呵,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字。塞娜并不介意信不是大七写来的,她只是在想桃桃在写这些信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呢?好象是突然明白了大七给桃桃的伤害,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的,慢慢地就变成深刻而坚硬的了。
火车是下午的,大七和蝎子在楼下吃了饭,给塞娜带了包子到旅馆。然后大家都开始等待,时间一秒一秒地划了过去,终于桃桃回来了,她买了一些外套,扔在床上对塞娜说:收起来吧。她这样淡淡地说。又说:房间已经退了,我们现在就去火车站。木枷始终是沉默的,脸上的伤明显起来,青紫色,像是要腐烂。可是没有人对他关心。塞娜想他们之间的冷漠,是多么地不可思议。又想起蝎子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相依为命。塞娜想相依为命是个多温暖的词呀。
三城的火车站像三城的一个儿子,继承了它所有的性格,内敛,简单,平和。火车站的附近有一个夜市,太阳还未沉下去的时候那里就热闹了起来。塞娜看着来往的人群,拉了拉大七的手。大七笑着拍了拍塞娜的脑袋,把行李交给蝎子,让他在候车室等着。塞娜突然就变得非常快乐。她在人群中穿梭着,看到喜欢的小摊子就蹲下来。大七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塞娜什么也没有买,她没有钱,知道大七也没有多少钱。她只是想转转而已,但是她看到那个买气球的人,各种颜色和形状的气球被绳子牵着。漂亮得像一个小的空中花园。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缠着她的爸爸请他买一个给自己,年轻的爸爸脸上写着贫穷,他没有办法满足她。女孩哭了起来,声音很委屈。塞娜看着她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逼着她喝牛奶,也是很委屈的样子。塞娜说大七,我们买一个气球吧。大七当然是同意的,塞娜想挑一个小兔子形状的,可是找不到,只好另挑了蓝色的一个心型的。塞娜用嘴唇碰了碰那个气球,然后走到小女孩面前,把绳子系到她胖胖的手指上。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塞娜,眼泪挂在脸上滑不下去。塞娜帮她把眼泪擦干净,笑着转身朝大七走去。大七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眼神是很温柔的。塞那被他看得心满意足,像飞。
上了火车,桃桃缩在座位上睡觉,脑袋放在木枷的腿上。蝎子在对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塞娜和大七坐另一边的座位上,她躺在大七的怀里看着车窗外,很多很多送行的人。终于火车启动,塞娜皱起眉,说不出话。游乐场,她终于看到游乐场了,很破旧的一个大园子,机器玩具上落满了灰。塞娜说大七,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她说大七,我还没有去游乐场呢。她说着说着突然地就哭了。
对不起塞娜。大七抱紧了塞娜,用肩膀挡着她的嘴巴,用嘴唇擦掉了她的眼泪。
可是游乐场,还是落满了灰。它们像无赖一样,风赶也赶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