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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战时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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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西进,前些日子,他不是还派人与主公相约,共击刘表么?虽然主公没有立刻同意,但若形势许可,也未必就不能一试。观孙氏近日的布局,已有不惜一战的决心,可是江夏的黄祖军一直是横亘在他眼前的一根硬刺,他要报父仇,取荆襄,首先就得先拔了江夏,砍断荆州的这根护身铁链。江陵的蔡瑁初败之下,威信大失,将领不服,军心不稳,一旦江东来攻,我们的机就来了。目下我们对江陵的分化瓦解工作进展顺利,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纠缠的机,出兵袭夺江陵。我军一旦夺占江陵,已是遵从了三家之约。如此一来,赵先生之约和与孙权共同进攻刘表之约,就完全合二为一,混为一事了。”

    袭夺江陵!徐庶点点头,看来主公和伯绪的法,和自己有相合之处。

    和洽字阳士,以管见长,他道:“我军兵力有限,而附近的武陵、零陵、桂阳等三郡与我们离而不和,异而不同,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敢冒险出击?”

    “四郡内部的问题么”桓阶微笑了一下,接道:“零陵方面已经解决,上午我随主公一起和刘度公谈过,主公答应辟其子刘贤为镇军大将军府仓曹令史,他的两个侄儿为从事,让他仍然做他的零陵太守,刘度公已同意了主公的建议。”

    杜袭、和洽心中都:“让刘度继续做零陵郡守,如何解决实际问题?”互视一眼,然后一起目视徐庶。他二人都是徐庶推荐的,平素里各自管辖着自己的一大摊子事。瓦解三郡势力是参军的职责,自己不便多问,但此刻听到蹊跷之处,若不清楚内幕,却又对下一步的行动无法放心。

    徐庶明白他们的法,道:“主公出如此优厚的条件,刘度他当也有所回报罢?”

    桓阶看我,我点点头:“也该让大家都知道。”

    桓阶笑道:“须瞒不过军师眼去,刘度公答应主公,让郝普出任零陵郡将兵长史,零陵蒋家的长公子蒋琬担任零陵郡功曹。”

    杜、和二人哦了一声,一齐微笑,心:“原来如此。”

    汉代的郡守掌握一郡的治民、进贤、决讼、检奸等权力,还可自行任免所属椽吏,是相当有实权的地方官。郡太守有副职,即郡丞,由朝庭任命。边郡不设丞而设长吏,称将兵长史,系武职,掌握一郡兵马,有事时带兵作战。各郡另设功曹史,简称功曹,相当于郡守的总务长,除掌人事外,并得与闻一郡的政务。

    长沙、零陵、武陵、桂阳四郡,均属与少数民族邻接的边郡,所以都设将兵长史,而不设郡丞。韩玄就是长沙的将兵长史。

    郝普和蒋琬都是我这两个月里在四郡里挖掘出来的当地人才,暂时在镇军大将军府充任从事。由他们二人把住零陵将兵长史和功曹这两个关键性位置,就不怕刘度敢暗地里耍什么花样了。

    桓阶道:“至于桂阳赵太守和武陵的金旋,近日我与主公商议许久,已有妥善安排,预计不久问题就可解决。”

    杜袭道:“郝普颇知兵事,蒋琬虽然年轻,行事却极沉稳干练,对他们的才干我没有疑问,只是蒋琬乃零陵蒋家之人,蒋家与刘家一向不和,我担心时间长了,难免有私事卷入。”

    我道:“蒋琬才堪大用,要他出任零陵郡功曹,不过是权宜之计,因为目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等四郡一切都在我们控制之下,我自把他另调别郡,担任郡守。”

    杜袭看我一眼,心:“主公对这蒋琬,似乎特别偏爱啊!”我看看他,心:“蒋琬同志那是刘备蜀国的四相之一,诸葛亮的指定接班人,关于这人的使用,我肯定比你们内行,别不服气。”

    和洽沉吟道:“如果真如伯绪之言,武陵、桂阳也可如零陵一样很快解决的话,粮草方面,就可以集四郡之力,这样问题就不是太大了。子绪,你看呢?”

    杜袭了一,道:“兵力方面,仍有少许问题,但最主要的是,我们攻城的重器械较少,军士也缺乏攻城的经验,要进攻江陵这种坚城,难度太大。”

    我点点头,对桓阶道:“伯绪,你看呢?”

    桓阶笑道:“我看主公其实早有夺取江陵的全盘计划了。我就先出我的法,主公和诸位参考。”

    他命人摆上他亲手绘制的战区图,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目前江东主力集中于庐江(今安徽庐江西南),大部分是水军,约三万人,另外孙权自己的亲军解烦营有约五千人,这三万五千人由孙权亲自指挥,主要将领如程普、韩当、黄盖、凌操等都随军出征,应该是攻击的主力,他们的攻击目标可能是北城。在柴桑(今江西九江市西南),有孙策留下来的三千飞月骑兵营和两千多步兵,指挥官是吕范,主攻方向应是东城。另外一部兵力聚于豫章郡的南昌(今江西南昌),由中护军周瑜和朱治指挥,大约有七千人,主要是步兵。刘表的江夏军,总兵力是一万四千,其中三千人部署在夏口(今湖北武汉)城南的长江中,由苏飞和邓龙指挥,任务是防范南昌周瑜军队的偷袭。主力九千,则由他自己掌握,坐镇于夏口城中。”

    他抬头看看我们,道:“甘宁将军建议,待双方战事胶着,蔡瑁军大举去援江夏之后,我长沙军便可潜行北进,暗渡长江,与黄忠、王威里应外合,夺取江陵。我和主公商量,都觉得颇有成功机,但其中还有些疑问,需要大家一起计议。”

    徐庶一言不发,紧紧盯着地图。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和洽问道:“甘宁被黄祖布置在哪里?”

    桓阶一指夏口城上方:“这里,甘宁率领两千军守护城的北面。”

    和洽笑了一下:“不到黄祖也不笨,调遣还算得当。我在夏口呆过,那座城最薄的地方便在北城,虽然北城兵少,但有甘宁在,应无大碍。这么看来,此仗孙权虽然势在必得,但却很难短期内奏效。”

    杜袭点头赞同,道:“荆州大船自江陵顺流而下,不过十日便可到达江夏。蔡瑁虽与黄祖不和,但若刘表强令他增援江夏,他也必然不敢不从。若他增援,战事如何?”

    桓阶道:“这正是我心中疑惑不解的问题。夏口虽不若江陵那么险固,但经黄祖十年经营,亦非常牢实。虽然孙权的总兵力超出黄祖三倍以上,但要强行攻击城池,也不是件易事。何况战事一旦拖久,江陵军定然赶来支援,双方决战,孙权并无胜算。江东智士,自然不看不到这一点。”看看我,道:“主公以为如何?”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我仔细来,有没有可能”停顿一下,道:“孙权的主力佯攻西城和北城,而周瑜别出奇兵,从戒备最严密的南城攻入,周瑜此人十分奸诈,善于用兵,他的兵力比夏口南面的黄祖军多出一倍多,如果再施以狡计,也许一举突破难关。”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家。

    周瑜当时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特别大的战役,即使历数眼下的江东名将,他也不是位列前茅的选手。所以对他的真实实力,我可能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不是眼光问题,而只不过因为我是未来人,了解周瑜而已。

    众人齐都哦了一声。桓阶道:“孙权若无凭仗,决不敢这么轻启战端,一旦战败,对他在庐江之战后刚刚树立起来的声望非常不利。我以为,主公这个看法,确有道。”

    杜袭、和洽都用心仔细盘算,和洽道:“果然如此的话,那么甘将军的计划就真正可用了。江夏一旦告急,江陵的精兵和大将必然倾巢出动,我们要偷袭空虚的江陵城,其实用不了多少兵卒,多了也没用,只要行动迅速机密,里应外合,应有七成以上的胜算。”

    杜袭发问:“由谁领军去攻江陵呢?”

    我道:“到时候我率军前往。”

    杜袭、和洽一愣:“主公亲往?”

    我道:“怎么,你们觉得我不能胜任?”

    杜袭道:“主公虽然善战,但这等险恶之战,实不合适。”

    我轻轻叹道:“我若不去,长沙城中,还有谁能胜任?”

    杜袭、和洽一倒也是,城中现有的武将,韩玄少谋寡智,出点什么意外就不知道怎么应付;杨龄、陈应等人,更是一勇之夫,难堪重任。

    可要我亲自出马临敌,也未免过于冒险了,他们实在无法赞同。

    桓阶瞟一眼徐庶,见他一直盯着地图不说话,问道:“军师,你的看法如何?”

    徐庶不答。

    我看看他冷峻的脸色,心里暗暗犯起嘀咕,以我对徐庶的了解,他必然是看出了某些我们没看到的问题。看看其他人,好像也都有类似的感觉。

    又过了一儿,徐庶忽然问道:“参军可派人查过,那朱然现在何处?”

    桓阶一怔,还未回答,徐庶已一指地图,道:“如果我猜测不错,他现在应该依然在石阳。”石阳是庐陵郡的治所,在今江西吉水东北。

    桓阶吃了一惊,道:“正是如此。他自元月中来到长沙,见到主公之后便返回石阳,一直滞留,未再回到吴郡。”

    我道:“怎么,军师,这个朱然有什么问题么?”

    徐庶道:“主公曾与他一番谈话,觉得此人如何?”

    我了一,道:“哦,这少年气宇轩昂,谈吐不凡,确是年少有为。”

    徐庶叹道:“主公慧眼明鉴。孙权用人,果然不拘一格。我料这次荆州、江东一战,关键之一,就在这少年身上。”

    诸人面面相觑,不知徐庶为何忽然发此惊人之语。

    我心中不以为然,道:“这朱然在江东,历史上也没什么大名气,而且现在还这么小,能干什么啊?你要说周瑜能左右一场大战役的胜负,我相信;他,我怎么也不信。”

    徐庶道:“虽然江东可能出奇制胜,但我细观地,周瑜军要从豫章赶到江夏,要经过赣水和修水两道水关,极难隐蔽,这么做风险太大。可是种种迹象表明,现在孙权却肯定要打这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役。我很疑惑,一直没明白他干什么。但适才我受主公奇兵之启发,忽然到了原因。”他看看我,又看看杜袭、桓阶等人。

    “孙权之所以决定要打此仗,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的本意是——明攻江夏,暗取长沙。”

    众人大惊,桓阶道:“还请军师详加指点。”

    徐庶道:“这数月间石阳囤居的兵马,应该至少有三千人了吧?”

    桓阶道:“这个我知道,正月十四日时,朱然已先来长沙通报,说奉吴主之命,豫章、庐陵两郡的郡兵,由他父亲朱治率领,打算赶赴长沙增援我军。后来主公权衡之后,婉言谢绝了孙权的好意。那里现在有兵四千军,应该就是一直未出发的两郡兵力。据我所知,这支军队战斗力很弱。”

    徐庶淡然一笑,道:“军队战斗力之强弱,很大程度上是由率领他们的将领来决定的。豫章郡的太守孙贲、庐陵郡的太守孙辅,虽然是江东宿将,曾跟随孙策驱使江南,多立战功,但却未明训练部卒的方法。若此二郡兵马仍由他们统率,我们自然无忧。但现在率领这两郡之军的是朱然,他的名声虽弱,我却早已听师兄庞士元说过,正月一见,更是坚定了我的法,此子决不可轻视。他有这两个月时间,足以把一支弱旅练成强师。而豫章离长沙不过六百里,石阳更是仅有四百里之遥,轻军强行,十日便到。一旦我军出发去攻江陵,长沙空虚,南昌周瑜军渡赣水攻我军于前,我已被动,等石阳朱然军绕溱水袭我军之背,桂阳赵范无谋之辈,必然束手就擒,那时长沙前后受敌,无可抗衡,不待我远征军回师,长沙就失守。”

    大家脸色齐变。

    江东竟有如此阴谋?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大叫道:“师父,师父。”

    我脸色一沉,谁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徐庶急忙站起,道:“我去看看。”匆匆而出。

    屋里剩下的四人互相看看,都默然不语。

    对我们打击最大的地方在于,我们几人都从来没有到过孙权突然攻击长沙。

    这种心态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弱点。

    桓阶失神了一儿,率先恢复过来,叹道:“军师这个分析我实在难以接受,可是仔细,却也不可不防。”

    和洽道:“这可能吗?孙权和我们本是盟友,他对我们下手么?”

    杜袭强笑一下,道:“阳士,你怎么糊涂了,别说江东与我们并未结盟,就算结盟,这战时盟约,如何信的?”

    和洽道:“其实我原来也过,孙权野心勃发,在他心中,我长沙四郡迟早也是他的盘中美餐,他不给我们那么多时间从容的发展,一旦江夏失守,他就很有可能先置江陵不顾,转而南下攻击长沙。只是没有到,他竟然有可能置江夏死敌不顾,先行偷袭我们。”

    脚步声又起,徐庶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白绢制成的小小细条,阿杰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只灰鸽,比他那头蓝儿小了许多。

    徐庶把绢条递给我,道:“耒阳侯盟主急函,酃县附近发现大量不明属地的军队,都是吴越口音。”

    酃县?

    众人急忙一起去看地图。

    酃县在今湖南省衡阳之东,现在叫炎陵县,当时也是属于长沙辖境。

    我看过那密函,顺手给了桓阶,转头看看阿杰:“阿杰,你做得好,嗯,它叫什么?”

    阿杰道:“飞帅,它叫粉儿。”

    粉儿?我笑了,从他手里接过那小小的鸟儿:“怎么叫这么个妩媚的名儿?”就着巨烛看那粉儿,嘴巴尖尖的,眼睛圆圆的,眼环是全黑色的,眼砂多姿多彩,真是颇为漂亮。

    阿杰说:“飞帅,因为它是母的啊!可是你别看她是母的,飞起来可棒了。”

    “噢,和你最喜欢的银头、蓝儿相比如何?”

    “那不一样,银头、蓝儿身体强壮,能飞长途,所以要放到远程大郡;粉儿这种鸽子,身子小,又轻,善于飞山路,夜里也能飞,不过飞得不太远,所以可以在周围地区传送紧急讯息。”

    我点点头,道:“很好,赏你白银一百两,好好把这些鸽子喂饱训好了,它们都是我军的宝贝。”

    阿杰晕了,给我一百两银子喂鸽子?这下发了!迷迷糊糊、高高兴兴道:“多谢飞帅。”

    徐庶道:“你下去吧,随时注意各地讯鸽。”

    阿杰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桓阶这时已经研究完毕,道:“主公,军师判断果然不错。你看,酃县在我郡边境,和桂阳郡邻接,县内有一山,名为井冈,可以隐藏大量兵力。从那里出发,到桂阳郡治所彬县(今湖南彬州市),只有不到二百五十里的路程。朱然的动作真快啊!”我道:“那里的县长是谁?”如此重大情况,他居然匿而不报,可是重大失职。

    桓阶苦笑一下,道:“该县多受桂阳蛮民侵扰,昔年三任县令都是上任未过半年,便死于非命,后来就没人敢去了,已废置多年。”

    我脸上一红,虽然我接管长沙郡已多日,但这个情况现在才知道,实在也有点说不过去。

    杜袭道:“酃县的事可以缓缓再说。现在是如何应付江东的伏兵。”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徐庶身上。

    徐庶道:“我看酃县和江东之兵是一件事。现在我们只要即刻派出酃县新任县长,前往赴任,此事就可以解决了。”

    和洽道:“军师是说,让江东之兵知道我们对他们的谋划已有准备?”

    徐庶点点头:“我瞧那朱然虽然年轻,却极聪明,只要酃县新任县长上任的消息传到他耳中,他就该知道,我军对他们的行动计划已有所防备,定然不敢继续实施这个偷袭的计划,很可能转而北上,与豫章周瑜军合,如主公所言,去袭击夏口城。那样虽然有风险,但黄祖却和今日之前的我们一样,毫无准备,成功的机也是很大的。”

    桓阶沉吟道:“但这酃县县长的人选,却很难找,既要机警善辩,能审时度势,自如应付可能的意外事件,又需有治才,能迅速合当地的防御能力,才能退吴军,安地方。”

    和洽身为镇军大将军府主簿,对人才情况非常了解,了半天,觉得长沙目前没有这种全才,便道:“战乱之时,择要而选。我看这县长只要善于言辞,能惊退吴军即可,是否能治酃县,倒非重要。”

    桓阶久管长沙人事,自然更是清楚,道:“阳士所言,也是道。”

    徐庶道:“我有一人选,倒是符合伯绪的条件。”他在出派遣酃县县长的时候,就已有所思量。

    和洽和桓阶齐声问道:“军师心属何人?”

    “正月时,赵楷先生荐来两位少年,阿杰已在军中发挥巨大作用,另外一位,却还赋闲镇军大将军府内,尚无任用。”

    杜袭道:“军师是指那南阳邓芝?”

    “是啊,你们以为如何?”

    和洽犹豫一下,道:“邓芝虽然有才,而且口才便给,不过是不是太年轻了?”

    徐庶道:“那江东朱然不过双十年华,已然独当一面。邓芝比他还大两岁,如何就做不得这酃县之长?”

    我点点头,心:“徐庶的眼光,真是锐利,倒和我不谋而合。”

    邓芝果然极是合适,不过我是到那人日后作为蜀国代表,出使刚刚血战之后的仇国,居然能达成协议,奠定吴蜀三十年联合抗魏的合作基础,而且此后更做到蜀国的大将军,不管是口才方面还是治才方面,潜力自然极强,做一个小小的酃县县长,还不手到擒来?这般倒转推,比之徐庶差得远了,自然不值一。

    和洽和桓阶互相看看,主公既然同意,他们便都再无异议。

    杜袭道:“军师,吴军偷袭不成,必然死攻江夏,我们是否就在旁边观战?”

    徐庶道:“子绪有何高见?”

    杜袭道:“长沙既无危险,我们何不仍秉前议,择机偷袭江陵?”

    徐庶踌躇道:“这我也不是没过,但一来,目下缺少统兵的将才;二来我军的兵力,实在过少,出征和防守,无法兼顾。”

    桓阶道:“军师不必疑虑,我桓家三千精选子弟,可尽数听从主公调遣。”

    徐庶道:“伯绪,你的心,我们早已尽知,但你家族中还有几位老人家”说到这里,见诸人都在微笑,立刻住口,讶道:“难道你已经说服了他们?”

    桓阶道:“唉,说来惭愧,我虽为桓氏之长,其实有些事情还是做不得主。不过,幸好主公今日见过刘度之后,顺便与我三位叔公晤,已然达成合作之意。”

    徐庶心念电闪,张口结舌。

    桓氏早有联姻之,只是阿飞一直没有松口,所以桓家对是否全力支持阿飞,内部意见一直不能统一。

    除了主公做出让步,还能有什么办法?

    杜袭道:“主公已同意阿袖姑娘嫁入王家”

    徐庶啊的一声,果然。

    即使以徐庶的智慧,一时也无法适应这突然的变化,愣了半天,才道:“阿袖她同意么?”

    桓阶不满地看他一眼,心:“男婚女嫁,父母做主。我和主公都同意了,还要问她做甚?”

    我轻声道:“元直放心,我是亲自问了阿袖之后,才向伯绪的亲事。”

    徐庶轻轻点一点头,眼光岔过别处。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刚才见着阿叙,他似乎有些反常,看来,这门亲事,他也知道了。

    夜深了。

    众人都各自散去,预备明天的行动。

    徐庶缓步走出郡府官邸,怔怔仰望着天。

    天空如同被一个硕大黑色幕布罩住,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华。

    “徐兄什么呢?”

    徐庶回头一看:“主公”

    我哼了一声,道:“这儿一个外人也没有,你又何必如此?”

    徐庶叹了口气:“主从之,岂可轻慢?”

    “难道为夺取天下,建立功业,竟连朋友也要踩在脚下,奴役使唤么?”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不如此,如何能树立主公独一无二的至高地位?不树立主公的无上地位,又如何从心所欲地指挥千军万马?”

    我忽然起当日在官渡,曹操曾问我,为什么我一直称他曹丞相,而不肯叫他一声主公?言之凿凿,遗憾不满之意,是那么的溢于言表。心:“为什么在这些古人心里,只有主人和奴才的关系才是正常的呢?”

    “难道我们就不能首先做朋友么?”我苦恼地说。

    “主公,争霸天下的人,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他们甚至不能有亲情,不能有爱情,他们只需要谋臣、勇将、奋往无前的士兵和诚惶诚恐匍匐在地的百姓。”徐庶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我不是他们,我不当那样的孤家独夫,我不喜欢徐兄只是我的军师,我还是希望你首先是我的徐兄!”

    “那样你无法取得天下!难道你忘了我们要还天下以清明的誓言么?”徐庶厉声道“主公,你要明白,我们是犯不得一点错的。”

    我窒住。

    徐庶停顿了一下,慢慢吐出了一口长气,似乎是缓和一下气氛。

    “阿袖的事,飞兄是如何通的?”

    我笑了一笑,很开心他终于能叫我一声飞兄,道:“昨天我去桓府见过刘度之后,她陪她爹一起出来跟我说话。我绕开她爹,悄悄问她,你说实话,你是喜欢你徐大哥,还是阿叙?嘿嘿。”

    徐庶皱起眉,似乎没到我这么去问阿袖。

    我道:“你们几人中,我阿叙喜欢她,谁都看得出来。徐兄你一直瞒得我紧,我看不稳,但也难保没有几分爱慕之意。冯喜还小,恐怕什么都还不太懂。所以我,你和阿叙,不论她喜欢谁,我都可以接受,桓家也可以接受。如此三全其美,不也甚好么?”

    徐庶心:“主公这都什么心思,乱七八糟的。”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阿袖她怎么回答?”

    “阿袖告诉我一句话:“我最喜欢的,是我永远得不到的那个人。’”

    永远得不到的那个人?

    徐庶歪着头,那是什么人?

    “她说了么,那是谁?”

    我犹豫了一下,道:“暂时我不能告诉你。”

    徐庶点点头:“没什么,主公这件事做得对。和桓家联姻,势在必行,阿袖能嫁与主公为妾,其实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了。”他看看我,轻轻叹了口气:“像桓氏这种大家族,阿袖这样的女孩子,是绝对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出嫁的,她无论喜欢谁都没有用的。”

    我翻了他一眼,现在他说这个“主公”已经越来越顺溜了,刚改回来的“飞兄”这么几句就又给变回去了。

    徐庶只好又改:“我知道,飞兄你很爱樱夫人,觉得如此愧对于她。可樱夫人她也深爱飞兄你,如果她在这里,看到你面临如此难事,也一定劝你迎娶阿袖的。我记得,樱夫人她也是很喜欢阿袖的。”

    我苦笑,阿樱再喜欢阿袖,也不希望她来分享自己的老公罢?

    徐庶道:“这里是长沙!若不这样,我们怎么能笼络住桓家,又怎么能深深扎下根去?我们若不能在这里站住脚跟,又怎么能进而争雄中原,去夺取江山?”

    我咽下一口唾液,嘴里不知是什么味道。

    徐庶越是尽力宽慰我,我越难受,因为那只是更明确地使我明白,我是多么的无奈。

    这就是古人常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

    我长叹一声,抬起头,看一眼满天星斗,忽然道:“徐兄一去七日,这几日里,城中还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徐庶道:“还有什么事?”

    我道:“有三件事呢。”

    徐庶注意地听着。

    “第一件,我让韩暨去研究水战的兵器,他前日着人来告诉我,已有所成,再过月余即可应用。”

    徐庶大喜:“如此甚好。我一直担心我军实力不济,韩兄外讷而内秀,他既然如此说,到时定有佳作奉献。”

    我嘿嘿而笑,心:“我启发了他那么久,就差没把图纸告诉他了,他要再研究不出点东东来,那可真配不上我给他的专家者的待遇了。”

    韩暨是徐庶的朋友,也是当时著名的发明家,他和徐庶一样,一直因杀人潜逃在外。徐庶随我来到长沙的消息,不知如何他很快就知道了,从首阳山不远千里来投。我问明他的擅长,又和他讨论了几个比较专业的问题,觉得确实是个内行,便任命他为镇军大将军府的将作都尉,负责长沙兵器的研制。

    我和徐庶一样,一直非常头疼长沙水军的弱势,这法渐渐已压倒了要为纪念池早而不再泄露未来信息的决心。但左思右,却又毫无改进的办法。我在现代时根本没研究过水军作战的资料,就算泄露点,也无从可泄。韩暨一来,可算找着救星,这家伙十分聪明,尤其对新式发明创造特有天分,什么问题只要略略一点,他基本上立刻就能领悟个七八成,我就喜欢这种天才,与他言谈颇为投机,于是放开心中束缚,和他反复研究,讨论多日,有次我到曾在肥皂剧里见过的几种水战武器,韩暨莫名其妙地瞪着我看了半天,忽然似有所悟,立刻告辞,跑去油口殷家船行,躲进炼制屋里琢磨去了。

    我道:“第二件事么,是”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让桓嘉去寻找长沙王吴芮的墓穴去了。”

    徐庶吃了一惊:“什么,主公你”我道:“那家伙传国五世,一家人刮尽了长沙的民脂民膏,死后还要带走无数的财富殉葬,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徐庶心中一动,道:“长沙王墓穴隐密,本地人都无所知,此事莫不是蒯良告诉飞兄的?”

    我笑眯眯地赞他一句:“徐兄果然机敏。”

    徐庶瞟了我一眼:“这事若被桓伯绪知道,如何是好?”桓嘉可是你记名弟子,人家知道是你指使的。

    “桓嘉是他长公子,伯绪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我军军饷如此缺乏,掘几个古墓又算得什么?”我却毫无疑虑。先顾眼前再说。

    徐庶默然,半晌,道:“那第三件事呢?”

    我笑道:“第三件是喜事,徐兄知道么,剑盟的侯盟主向我亲了。”

    徐庶点点头:“嗯,这事我知道的,侯盟主膝下无子,惟此一女,他一直很疼爱的。上次他来拜主公时,还曾私下探询过主公的一些私人情况,不过他没漏太多,我也不好多问。怎么,他已经直接和主公说了么?”这人一旦习惯,便成自然。他没说几句,便不自觉地改了口,没法再用亲密的私人称呼。算了,随他乱叫吧。

    我懊恼地着,回答道:“是的,昨天答应桓家的亲事之后,我就飞鸽传书,告诉了侯盟主。”

    徐庶心下恍悟:“难怪今晚收到剑盟的报警讯息。”看我一眼,道:“飞兄,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

    “既然开了口子,也不在乎多一桩好事。”我一脸的破罐子破摔,却故作大度地说道:“剑盟在桂阳,就如武陵帮在武陵,势力浩大,连官府都怕。荆南四郡各县,都有他们的分舵,酃县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江东之兵潜入井冈山,我绝非一日了,要瞒过他们这地头蛇,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只有在我答应了亲事之后,才有携带密函的飞鸽回来。”

    我冷笑:“这,应该就叫做礼尚往来吧?”

    徐庶叹息,无言。

    过了一儿,他道:“主公,这几件事虽然都是我没到的,但却都是非常好的事情。可是有一件事,我仍觉时机不妥。”

    我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与黑山军和刘备结盟这件事。

    这个疙瘩,确实需要给他解开。

    二月的时候,曹操得知我在长沙的近况之后,立刻派人携诏书千里南下长沙,正式承认我的镇军大将军,朝廷江南特使的身份,并任命我为长沙太守,要求我多为朝廷统一大业出力。但私下也写了封信,命使者一并带给我,信中暗示我,要记得自己的出身,记住老婆孩子还有众多的亲信部下都在他手上。

    这封密信我给徐庶看过,所以他一直反对三家结盟,尤其是与刘备结盟。

    这么公开站在和曹操对立的一方,使我们和曹操的关系急速恶化。他认为,这种只有坏处,不见好处的结盟,目前阶段毫无必要。

    我道:“徐兄,你要知道,在与黑山军和刘备结盟这件事情上,我是经过反复考虑的。”

    我在怀中慢慢掏摸,取出一件东西,摊开手掌,亮给他看。

    那是一枚黑色的三棱箭头,后面还附了短短数寸的一截箭杆。

    徐庶道:“这是真髓”

    我道:“不错,这就是真髓射我的那只黑箭。”

    “他射我,那是各为其主,我不怪他。可是射在身上,扎进肉里,我很痛啊!”我仰起头。

    “如果结盟没有很大的好处,我是绝不肯同意的。刘备,哼,那个虚伪奸诈的家伙,明着跟我打哈哈,暗地请了李家五龙来害我,这种人我岂喜欢?如果我能选择,我更喜欢曹操一点。

    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徐兄你应该知道,我们要成功,不仅仅是靠我们俩的本事,靠我们俩的实力就行的。有时候,有了本事,也得要有点炒”忽然醒悟,扎住嘴巴,放弃了那个“作”字,改口道:“也要吵嚷几句,吵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有你这么个势力在。”

    “但即使要吵嚷,也得吵到点上,嚷得有技巧。”我盯着徐庶,目光炯炯“和当今天下最强大、最暴虐、最有本事的曹操曹丞相为敌,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大家才时时关注你,才有兴趣知道,你今天在干什么,你将要干什么。也只有这样,才有真正做事、真正能做事的人才来投奔你,依附你,因为他们知道,和曹操为敌,你如果不努力,不尽量把自己做大起来,全力以赴去吃掉对方,吃掉所有的敌人,你是没有半点活路的!”

    这种现代营销概念,其实我也只是懂个皮毛。但在和赵楷商议结盟的时候,赵楷最后一封信的的最后一句话醒了我。

    ——主公,如果真要成大事,就必须做别人不敢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是啊,我研究三国历史这么些年,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在这方面,曹操、刘备、孙权已经为我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最后能成事的这三大势力,无一不是如此。

    曹操在陈留起兵的时候,只有几千人,非常弱小,但他就是敢于公开发檄讨伐当时掌握朝廷权柄的董卓,敢于和董氏统辖的全国最骁勇、最精锐的西凉铁骑正面硬撼于荥阳,虽然大败,却也已震惊四海,名动天下。

    刘备和孙权则以曹操为模本,打着“扶助汉室,清君之侧”的旗号,一直与后来成为天下最强大的曹氏势力相争夺,赤壁一战,以弱胜强,从此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们都是在清楚显示了自己的进取雄心和领导能力之后,才最终赢得了才士猛将的心。

    所以我立刻就同意了赵楷的意见,与张燕、刘备结盟,共击国贼曹操。

    “我在许昌的心腹部下,多在去年岁末随我前往伊川,阵亡于安陵一役,他们的家小,放置许昌,应无大碍,这些为国捐躯的军人,曹操是不难为他们的遗孤的。少数流散他地的,像刘大、刘二、王全等人,家属都已被赵累秘密接送到新野,妥善安置了。玉儿即使返回许都,他独自一人,以他的机警武功,脱身并不为难。典满、宋亮、李齐他们,要看以后有没有再次共事的缘分了,自不必。至于阿樱”我微一停顿,叹了口气,心中隐隐做痛,不知如何说下去。

    徐庶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心中震荡不已。

    他这种智力的人,其实不需要说太多,点一点就足够了。

    “飞兄”

    “嗯?”

    “我觉得,自从来到长沙之后,飞兄你变了很多。”

    哦?我愣怔了一下。

    “飞兄现在做一件事情,已经知道首先从利害关系方面考虑问题了,而且考虑得很深。”

    是么?

    我默默念叨两句,心中苦笑着。

    我真的是变了。

    我不变行么?

    旅游的时间已经超期一个多月。

    我一直吊着的一颗心,每过去一天,就升一点,越悬越高。

    时空巡警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带我回去。

    我不尽量抓紧时间,多积聚些力量,拉拢一些当地的势力,以后没了我的日子,你们怎么抵挡那些一个比一个凶狠强大的敌人?

    可是,来时成双,回时一个,我怎么向时空局的人、向守拙一族的人交待啊?

    池早,池早,你还在吗?

    我看了徐庶一眼,迅即转过脸去,生怕被他看出我心中那么多的秘密:“唉,我若不向现实低下头去,又怎么能得到桓家和剑盟的支持?可见,乱世之中,人是不能不变的。”

    徐庶叹了口气,喟然道:“是啊,乱世!”心中微感茫然,自从来到长沙,他一直是竭力促进我改变的,但我现在改变得如此厉害,却又使他感到隐隐的不适。

    我握住他的双手,道:“不管我怎么变,但你我兄弟这份感情,我希望一辈子都不变。你要知道,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变就变了。但兄弟之间,我不喜欢首先从利害关系上考虑。”

    徐庶心中感动:“飞兄。”

    他的双手,也慢慢传递过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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