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德裕和牛僧孺这样的比较强硬的人物,迟早都会脱颖而出,从而起到制衡甚至削弱宦官权力的势力。少爷您想想吧,只要不是个太糊涂的皇上,恐怕都不会乐意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宦官手里吧?迟早还是要倚重这些朝臣的,而像是李德裕和牛僧孺这样敢于跟那帮宦官一较长短的官员,恐怕就必然是皇上倚重的对象”
杜牧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照你这么说,好像你言下之意是睿圣皇帝(指穆宗李恒)做不长久”
杜风赶紧打断了杜牧的话“少爷,此话不能说不过,至少我个人认为如此。虽然那些宦官也是为了争权夺势,但是毕竟没有谋变之心。所以么,这个么呵呵!”
杜牧不说话了,他当然明白这种话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形同谋反啊不过杜风话里已经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去让杜牧琢磨了。于是杜牧上下打量杜风,这个小书僮再一次让他觉得深不可测了
“子游哇,你到底有什么样子的打算,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止想要在我身边当个书僮那么简单?”在走去李德裕家的路上,杜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而且对于杜风的称呼,又一次的变回了子游。
杜风也不去纠正,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少爷也是有鸿鹄之志的人,该知道,今为燕雀,扑棱翅翼,乃是为了明日的振翅高飞!”说罢,大步向前走去,不再给杜牧任何接着问下去的机会。
看着杜风的背影,杜牧心里百感交集,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小书僮的犀利之处。
这赏月的“茶话会”还是设立在李府的后花园的那个凉亭之中,李德裕也给家中的下人们安排了一些茶酒点心,等到杜牧到了之后,就让下人领着杜风过去,可是没想到却被杜风断然拒绝了。
“多谢李大人美意,可是小的只愿意留在少爷身边伺候他。”
杜风突然很严谨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让李德裕很是有点儿吃惊。之前多少也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朵里,无非是说杜牧的这个书僮也很不简单之类的,可是李德裕多数把这些当作那些人对于杜牧过于神化的传言,崇拜一个人的心思如果重了,就会将其身边的人和事都觉得高深莫测起来。可是,杜风刚才的表现,却着实让李德裕心里咯噔了一下。
杜牧见杜风不想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说“李叔叔,小侄这个书僮自小跟我呆在一起,已经习惯了,您便让他留在这儿吧。”
李德裕也不好说什么,便点了点头“那你便站在一旁伺候吧!”
杜风弯腰鞠躬“多谢李大人!”说完,眼神却飘向了花园中弯弯曲曲的小径,他已经很敏锐的感觉到了李小语正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爹爹杜公子!”李小语走近之后,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即眼神里颇有点儿深意的看了杜风一眼。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照在花园里的树丛花草之上,在地面上留下了婆娑的影像。
“小妹常闻杜公子才气纵横,今日恰逢中秋佳节,不妨请杜公子即兴作首诗,也好让小女子学习一番。”李小语抿了一口茶,然后笑脸盈盈的看着杜牧。
李德裕也颇为感兴趣的看着杜牧,眼神里尽是鼓励之意
杜牧稍稍想了想,开口说到“晚生一向对于节令不太注意,倒是前些日子在润州城内游冶,有些感慨,一直想要成句,却为俗事叨扰。我看不如我就不合这中秋的节令了,便以这润州为题作首诗吧!”
李德裕拍拍手说“也好也好!贤侄这话,倒像是已然胸有成竹了?”
杜牧也不多说,只是站起,手里折扇轻挥,朗声读到“句吴亭东千里秋,放歌曾作昔年游。青苔寺里无马迹,绿水桥边多酒楼。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闻吹出塞愁。”
这个杜牧啊,批评他任何一点都可以,可是这才气纵横风流捭阖绝对是没有一丁点儿含糊的,有些人是一辈子坑坑巴巴的挤出几句诗来,而他随随便便写下几行字,就是千古佳句。这还真是不得不服,根本就是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之中都窜着才气,一不留神就能露出一点儿来。
“好诗啊,好诗!果然好意境,贤侄的才气果然是天下无双!”李德裕很开心,不禁就有点儿言过其实了。
李小语却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又开口说到“杜公子果然高才,这诗之中,借东晋南朝之风流旷达,藉此寄兴,小妹拜服。”说到这儿,话锋一转,看着站在一旁的杜风“不过,小妹又听说杜公子家里的这位书僮,也是颇具才气,尤以曲词见长,不知今日小妹是否有幸,也能听到他的一曲词令呢?”
这就明摆着是要让杜风显摆了,杜牧闻言立刻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杜风一眼,心说你小子出门的时候还跟我装模作样的,现在李小语明摆着想让你在她父亲面前露一手,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应对。
李德裕倒是有点儿吃惊,张口说道“哦?这曲词虽然不登大雅,不过若是一介小小书僮,也有这样的才学,倒是让李某有些兴趣。”
杜风连忙推辞“在座都是高才大学,小的一介下人,如何敢班门弄斧!”
杜牧也存心想再看看杜风会作出什么样子的词令来,于是便摆摆手说到“不妨不妨,杜风啊,既然是李家妹妹要求,你便应兴,也让我看看你最近有无长进!”
杜风这样一来就不好推辞了,心里稍稍一转,有了主意。
“那小的就献丑了!”
说完,脚步轻移,在凉亭之中转了一周,假装在遣词用句一般,频频点头颔首,最终微微一击掌“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