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无踪的消息之后,钱若水就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不知道李至给人家送去了交子,还只当是谈判破裂了,估计两人这一走,李惟熙搞不好小命不保,这种情况下,他唯恐夜长梦多、日久生变,带着那沓状供,捧着奏折直接进了宫面圣。
皇帝召见他之后,听他说完,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那目光中多少透露出的气愤之态倒也让钱若水安心不少。他知道陛下对李至这位潜邸旧人颇多信赖,甚至人前人后皆以先生呼之,这份尊敬,可与李沆不相上下了。如今得知这位自己信赖有加的老师居然做出这么多有损江山社稷之事,如何能不恼怒!
翻看了一遍状纸,赵恒愣愣的望着前方虚空,似乎出了神,久久未出一言。
钱若水小心的说道:“臣启陛下,此状之中所述,李大人在这几年中,随意任罢官员,向下属索要贿赂,吞没他人财物等等事迹不胜枚举,更有甚者,李大人居然连进士名额此等国之神器之属也用来私买卖种种端端,若迟早不明正典刑,只怕后患无穷无尽也。”
赵恒道:“钱卿,李先生的三公子被歹人掳了去,如今尚未赎回,生死未卜。你却给朕送来一份由他亲口供述的状供,难道你与那些绑匪有何关联不成?”
钱若水吓的一头冷汗,连忙跪下解释:“陛下明鉴!”接着将那天在李沆府中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还提出,如果陛下不信,可召李相当面询问。
赵恒不置可否,只是再向他问了一些那天李沆约见他时的细节,甚至连两人的谈话内容也问了一遍,这才不痛不痒的将他打发了。
钱若水心惊胆战的离去了。
赵恒却皱起了眉头,就是昨天,李至进宫来向自己哭诉了一通,说宰相李沆居然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将自己的儿子掳了去,然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将自己重重的抹了一遭,企图用此法来将自己扳倒。李至哭着向赵恒说,自己这几年的确做了许多有损江山社稷的事,可就算治罪也得由国法律条说了算,并且祸不及妻儿,他李沆怎么能用这种法子来对会一个交好了多年的同僚呢?
赵恒自然知道李至做过许多贪赃枉法的事,但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治李至的罪过,因为这其中有许多本就出自他自己的授意,想想自己当时刚继位时面临的凄凉境地。赵恒心里就会生起一股愧对李至的感觉来。当初,若不是李至主动为自己背上黑锅,通过用那些贪赃索贿的法子收敛了一些钱财来,自己这个皇帝恐怕当的都要丢死人了。甚至连父皇的丧事都要出了丑!
听过李至的哭诉,赵恒心里也挺不是味的。他也知道李至借着自己开了那个口子,大肆的收敛钱财,私相授受,甚至连早前那个明码出售进士名额的事他也知道。而他之所以在秋闱开始前将此事低调处理,就是因为不愿意动李至。毕竟这事与自己有着那么些关系。而在此期间,李沆曾数次向自己提出对李至的不满,甚至几度建设他将李至调离京师,而自己都出于同样的原因拒绝了。
想不到,如今居然出现了这种事。稍稍一想,赵恒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但他并不愿意相信这绑架案背后指使之人便是李沆。李沆随他多年,为人光明磊落,从无丝毫不合理法之举,如今让他相信,这样一位正人君子,居然会做出此等下三滥之举来,这让赵恒情何以堪?
可是今天见了钱若水之后,赵恒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天真了。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指使,为何他要约见钱若水,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而偏偏两个傻头傻脑的山贼就那么认错了门闯进了他的府邸?!这些事未免也太巧了些吧?
赵恒一察觉李沆或许与自己的印象有出入,心里的痛苦简直无法形容。李沆随他多年,早前赵恒做太子时,便入了太子府做了他的教习,这些年来,一直是以一副严师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的。在赵恒心里,李沆就是个样板,是他学习的偶像。而且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信任的人,甚至就连他对禁军起了疑心之时,也是将此事交手给了这位自己最信任之人去处理了。如今,这个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了。赵恒简直觉得这天下再无可信之人,似乎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在无时无刻的算计着自己一般。
“爹爹说的对啊。”赵恒眼中泪光闪闪:“当了皇帝,就注定了会是个孤家寡人。人家是不会拿本来面目和皇帝相见的。只会让你看到好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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