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本呀!"
四阿哥躬身回道:"儿臣效仿皇阿玛,在圆明园中,开了几片地,亲身体验农耕之乐苦。"康熙点头道:"你倒说说,乐从何来?苦又从何来?"
四阿哥回道:"田园生活,自在写意,不仅心境舒畅,少了得失计较之心,人变得豁达,而且耕种时身体也得到舒展,更为康健。这几日收获亲手所种的瓜果时更是难言之喜。苦就是,儿臣种了几片地已觉辛苦,今日怕太阳过毒,明日又担心雨水太大,想及民间百姓终年操劳,风吹日晒,一旦旱涝,就可能颗粒无收,不禁感叹。"
康熙点头未语。我躬身向康熙行礼后静静退了出来。他如今是越发深藏不露了,凡事都细察康熙心意,极尽孝顺,从无违逆。康熙对他疑心肯定未逝,但长此以往,水滴石穿,只要不出差错,完全释怀是迟早的事情。
而那一位却是锋芒欲敛不敛,一面依旧与朝中大臣往来,一面对朝中众臣说勿再保奏他为太子,否则"情愿卧床不起"。康熙听闻很是反感,立即严斥:"尔不过一贝勒,何得奏此越分之语,以此试探朕躬乎?"并认为他"甚是狂妄,竟不自揣伊为何等人","以贝勒存此越分之想,探试朕躬,妄行陈奏,岂非大奸大邪乎?"他这不慎之举越发加深了康熙从一废太子后对他的恶感。
有时候,我非常困惑,他,九阿哥,十四阿哥都是极其聪明的人,身边还有众多谋士,为何却有如此激怒康熙的举动?
细细想来,又觉得只是康熙对他早生忌惮之心,一个结党的太子已经让康熙极其厌恶,而他却以结交朝臣闻名,所以不管怎么做,落在康熙眼里都是错。他进康熙骂他存非分之想,他退康熙依旧骂他存试探之心,除非他能学四阿哥彻底改变行事做派,与各位朝臣疏远,才有可能扭转康熙对他的态度,可他多年苦心经营,怎么可能放弃?而且各人性格不同,让他学四阿哥心如止水的出世姿态,也的确不可能,否则他就不是礼贤下士的-八贤王-了!
眼前看来,二废太子后,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十四阿哥。四阿哥深居简出,很少过问朝事;八阿哥被康熙所厌,不受康熙倚重;唯有十四阿哥虽因为十三阿哥被康熙罚跪,事后却出乎众人意料,康熙不仅没有疏远十四,反倒对十四颇有些与众不同,常委任十四独自处理朝事,也经常私下召见十四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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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一年的最后一天就在各人对未来的算计中平静渡过。我翻了个身,仍旧无法入睡,想着和姐姐相对无语,她泪眼迷蒙,我心下歉疚。她似乎有满腹的话欲说,却只能坐着由我请安后离去。坐于她侧前的八阿哥和八福晋谈笑着瞟过我们两姐妹,又各自转开了视线。满堂人语欢笑,欢庆新年,姐姐和我却是遥遥相望,各自神伤。
想给姐姐写封信,几次提笔,却无从落笔,让她不要担心我,可如今的局面她怎能不担心?说我很好,却知道根本骗不了姐姐。思前想后,竟然无话可说。我如今对自己的将来完全迷茫,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坐等命运的降临。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我已经二十二岁,按照惯例明年就是放出宫的年龄。我常想着康熙究竟什么时候赐婚,有时觉得自己好生疲惫,索性事情早点分明,让我得个痛快;可有时又祈求康熙最好压根忘了这件事,就让我在宫中呆一辈子吧。想起当年居然还有离开紫禁城,畅游天下的想法,不禁苦笑,自己竟然如此痴心妄想过?如今能安稳呆在紫禁城中都变成渴求。宫中不是没有服侍到老的嬷嬷们,可自个心中明白我绝对不会是其中一个。
康熙北上避暑,随行的有三、八、九、十四、十五阿哥等。
我牵马而行,看着茫茫草原,不可抑止的悲伤,这片草原承载我太多的记忆,四阿哥在这里强吻过我,教我骑马,月下谈心;八阿哥和我携手共游,幷骥而驰,大声笑过也痛苦哭过;十三阿哥为救我,与敏敏相视对峙,帐篷里两人的笑语想至此处,猛地翻身上马,马鞭一声空响,如箭般飞射而出。
快点,快点,再快点!我不断策马加速,耳边风声呼呼。正在纵马狂奔,身后马蹄声急促,很快一骥马与我并肩驰骋。
十四阿哥叫道:"你疯了?无缘无故骑这么快!慢一点!"我没有理会,依旧打马狂奔,他无奈何,只得策马相随。
马渐渐疲惫,速度慢了下来,我心里郁闷稍散,由着马随意而行,侧头向十四阿哥莞尔一笑问:"你怎么有这闲功夫?"他一笑,翻身下马,我只好随他下来。
他问:"坐一会?"我点点头,两人随意找了块草地,席地而坐。我随手拔了几根狗尾巴草,开始编东西。他问:"想起不高兴的事情了?"我随意点点头。他道:"李太医说的话,你还记着吧?"我点点头。他道:"有些事情早已过去,他已经放下;有些事情是你无能为力,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还有的事情由不得你自己,所以何必和自个过不去呢?"我点点头。
他搡了我一把,问:"只是点头,我说话,你有没有听?"我笑说:"不就是遗忘吗?知道了!"说着,把已经编好的东西递给他,"送你一只小狐狸。"他接过,拨弄了一下狐狸毛茸茸的尾巴问:"干吗要送我这个?"
干吗?干吗做任何事情都有干吗的原因?不过是随手编了,随手送了。我笑道:"因为你们都像它,百般聪明、千般算计只是为了农夫的鸡。"他脸色微变,盯着我笑说:"我幷未惦记。"
我看着他笑道:"哈!自个承认自个是狐狸。"说完立起拍了拍身子道:"我要回去了。"
他坐着未动道:"去吧!不过骑慢一点。"我一笑未语,正欲翻身上马,他道:"过几日就有人陪你了。"我侧头看向他,他道:"佐鹰和敏敏要来。"我握着马缰低头默想了会,轻叹口气,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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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佐鹰王子大帐前,还未说话,一旁侍立的仆从已经掀开帘子道:"王子正等着姑娘呢!"我向他点头一笑,进了帐篷。佐鹰坐于几案前,一身艳红蒙古长袍的敏敏立于佐鹰身侧,俯身和他说话,俏丽中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我正欲请安,敏敏跑过来,一把抱着我叫道:"好姐姐,真想你!"我推了她一下笑道:"以为嫁人了,也该沉稳些,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佐鹰蹙眉看着敏敏道:"你若还这样跑跑跳跳的,我可只能多找几个仆妇看着你了。"敏敏侧头向他嘻嘻笑着皱了皱鼻子,回头仔细打量着我。
佐鹰起身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慢慢说吧!"我躬身行礼,佐鹰忙道:"免了!免了!私下里还受你的礼,晚上可就有的罪受了。"一面说着,一面似笑非笑地睨着敏敏,敏敏腾地一下脸绯红。我含笑低头装做没听见。
我凝视着佐鹰离去的背影,笑说:"他待你很好。"敏敏抿嘴而笑,忽地敛了笑意,脸色沉重地问:"十三阿哥还好吗?我听说很是凄苦。"我不愿她多操这无益的心,佐鹰虽然大方,可敏敏若老是记挂着十三也不妥当,说道:"传闻之词总是夸大的,他身边有人照顾。"敏敏问谁。
我将绿芜和十三交往前后约略告诉她,敏敏听完,静默了半晌,幽幽道:"世间几人能做到潦倒不弃,同赴难?她配得起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是有福气的,她也是有福气的。"
我凝视着她未语,她抬头道:"我只是出于朋友的惦记,我已经找到自己的星星,我会珍惜的,我一定会幸福的。"我释然一笑,不禁抱了抱她,惜福的人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她笑问:"我们可别老说我的事情,姐姐自己呢?"我脸色一暗,半晌未做声,敏敏道:"我看八阿哥如今对姐姐面上虽很是温和,但骨子里却透着冷漠疏离。你们怎么了?为何会如此?"
我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不愿意想这些事情,觉得好苦,我们说别的吧!"我静默了半晌,突然站起道:"在这草原上,我要开开心心的。我们赛马去!"
敏敏一拽我道:"我不能赛马。"说着脸又红起来。我纳闷地坐了下来,"为何?身子不舒服吗?"敏敏低头一笑,无限温柔。
我猛地反应过来,大喜道:"几个月了?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敏敏笑吟吟地道:"才一个多月,当然看不出来了。"我笑说:"明年我就要做阿姨了。"
敏敏满脸幸福的笑,她忽然紧握着我的手道:"姐姐,不如我们结亲吧!让我的儿子将来娶你的女儿。"我黯然苦笑道:"别说我还不知道自个女儿在哪里呢!就是知道也不敢随便答应你,你的儿子可是将来的王爷。"
敏敏笑说:"姐姐什么时候开始讲身份了?对了,给你说件事情,我阿玛的宠妃埋怨阿玛不把玉佩留给自个女儿,反倒给了一个宫女。我哥哥后来也问阿玛此事,你猜我阿玛说什么?阿玛说-她嫁的人身份比我们绝不会差,甚至只高不低。究竟谁沾谁的光还说不准-"
我静坐未语,一块玉佩于王爷而言,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把太子对敏敏的觊觎之心引开;既对康熙示好,又笼络我;还是个风向标。可却是我生活中的一块巨石,激起重重波浪,害我不浅。
但看着敏敏无半丝城府的笑颜,怨怪都只能抛开。我道:"敏敏,身份不身份都罢了。其实最紧要的事情是我顶憎恨这种父母一句话决定孩子终身的事情。你自己经历过感情,应该知道被人强逼着嫁娶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敏敏一呆,道:"姐姐说的是,姐姐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想着和姐姐不能常在一起,将来讨个姐姐的女儿做儿媳也是让我们好上加好,而且姐姐的女儿定是数一数二的人,我们能讨到,是我们的福气。可却忘了孩子自己的心思。"敏敏皱眉想了会道:"那随他们吧,如果将来没有做夫妻的命,就让他们结为兄弟姐妹也是好的。"
我心想不管什么都是缘分,父母交好,孩子却不投机的事情也很多。但不愿再扫敏敏的一番情意,遂笑应道:"好呀!若我真有福气还能有女儿,就一定让她对你如对我一样。"敏敏喜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