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对凉夏和楠楠的态度都视而不见“我不挑食,小朋友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
凉夏有些无语,她印象中,秦朗是很少说话,有些冷漠但很花心的男子,她对他的厌恶几乎就要掩饰不住了,只是这人的脸皮,居然比相象中的厚这么多,只是人家是老板的老板,她和宝宝正经的衣食父母,即使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幼儿园的厨房只有常规的米面油,因为要保证孩子的饮食新鲜,肉和大部分蔬菜都是当天采购的,偶尔在冰箱里保存的,时间也不会超过48小时,所以此时,冰箱里空空荡荡,凉夏拉着楠楠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棵卷心菜。
“楠楠,老师给你做疙瘩汤好不好?”凉夏想了想,这种面食很适合小朋友吃,她自己也喜欢,恩,肚子里的宝宝没有抗议,应该也是喜欢,这就ok了。
和面,切蔬菜,凉夏搬了小凳子叫楠楠坐在厨房门口,和她一起唱童谣,这样即使手里忙活着,她无暇去看楠楠的行动,也能保证这个小姑娘不跑出她的视线了。
疙瘩汤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很快的,凉夏就用小碗盛出一碗,拉着楠楠到了小餐厅,搅动,吹凉,到了差不多温热的时候,才把小勺子递给楠楠,嘱咐她自己慢慢吃。
厨房,秦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似乎正细看凉夏锅里的菜和面疙瘩,听见凉夏走路的声音,才问“这是什么东西?”
“疙瘩汤,一种面食。”凉夏又找来三只大碗,把锅里的疙瘩汤盛出来,秦朗一直盯着她,这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只得说“对不起,秦先生,我就只会弄这个,您不喜欢,我帮你打电话给饭店,给您定份餐吧。”
“不用。”秦朗回答得快而肯定,低头捧起一碗,拿了筷子,也走去餐厅,凉夏一脸莫名,端了给自己和准备给楠楠放凉点吃的疙瘩汤,也进了餐厅。
这是很诡异的一顿饭,秦朗居然吃得很认真,并没有如凉夏想的那样,一脸嫌恶的走开,这让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很美味,这念头,会做饭,能做好吃的女人越来越少了,你丈夫很有福气。”放下筷子,秦朗找纸巾擦了擦嘴,也好笑的给吃的满脸都是的楠楠擦了一下,然后很诚恳的道谢。
“你太客气了。”凉夏笑笑,继续吃自己碗里的,并不抬头,只盼望他快点走开。
“我听李季说,你是s大毕业的?”秦朗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我听说s大的毕业生,毕业了不是出国就是到大城市的政府、机关之类的地方工作,柳小姐怎么跑到这个小城来了?”
“小城空气好。”凉夏皱眉,觉得秦朗说话真是一丝一毫礼貌客气也不讲,对一个初次说话的陌生人,居然开口问的就是这么隐私的问题。
“冒昧问一句,不知柳小姐的先生是从事什么职业的?”秦朗却仿佛丝毫没有觉出凉夏的不悦,只自顾自的说“让柳小姐怀着孕还得出来工作我的熟人不少,干什么的都有,看看能不能帮到柳小姐什么。”
“谢谢了,我想,我们暂时是没什么需要的,以后要是有,再求您帮忙好了。”凉夏放下筷子,叫了楠楠,小姑娘吃饱之后就困了,这时在她的带领下,去了教室隔壁的卧室。
幸好秦朗没有再停留,等到凉夏哄睡了楠楠出来收拾的时候,桌上只留下几只大碗。
到了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凉夏已经有了不多的一笔积蓄,这是她为了生产做的准备,在这个城市里,她没有医疗保险,生产时,如果选择剖腹,在她做产检的医院里,需要最少五千块钱,即使是顺产也得两千块钱左右。
赚钱比想象中的,实在艰难了许多,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换医院,但是报纸,电视上,产妇死在医院的报道并不少见,幼儿园里的家长们偶尔来接孩子,瞧见凉夏的身形,也都很关切的说,生孩子一定得去大医院的话。
还有楠楠的母亲,距离上次她照顾楠楠不过隔了两周,就送了一些衣服和一百个鸡蛋过来。
“衣服都是楠楠小时候穿过的,听说小孩子穿点别的孩子的旧衣服好养活。”楠楠妈妈说“这一百个鸡蛋是我们农村亲戚家自己养的鸡下的,是没有喂饲料的笨鸡蛋,老师你不嫌弃的话就收着。”
小婴儿的衣服贵又不能穿很久,本来凉夏也买了几块布,洗干净了准备自己给宝宝缝一两件衣服,只是做衣服这种事,想着容易做着难,她比了好几个月,买回了几套衣服当样子,始终却都没敢下剪子,楠楠妈妈的赠与,让凉夏很开心,只是笨鸡蛋,她却连连推辞。
“柳姐,这是楠楠妈妈的心意,你收下吧。”最后还是惊动了李季“你也快生了,总得有点好鸡蛋补补,你身体不方便,下乡去收也不可能,何况这也不算什么。”
老板开口,凉夏也没什么理由推辞,只得在几个老师意味不明的目光下,收下了这份沉甸甸的礼物。
怀孕到九个月的时候,凉夏的体重已经比原来长了二十多斤,而且集中在腹部,平时走路还不觉得,但是一到弯腰,下蹲这种动作的时候,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简直让她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晕倒。
而且,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到了要生的日子,心里太紧张,最近几天,凉夏总觉得,有人跟着她,每天从早晨出门,到晚上下班从幼儿园出来,无论她是走在只有几个人的小路上,还是去超市准备宝宝出生后一应必需品,她总是觉得有人在后面看着她,但是当她回头去看时,却又偏偏毫无发现。
这种感觉就象一道阴影,渐渐压下来,让她觉得不安。
她想不出什么人会来跟踪她,难道是慕少天?怎么会是他呢?当时明明是他那么决绝的要她离开,甚至连面也不肯见她一次,有什么理由,在半年多之后,忽然找到她,跟踪她呢?难道是因为孩子,慕少天发现了她怀孕或是发现了当初那张她一时心酸埋下的单据?还是不可能,慕少天是什么人,排队等着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了,他怎么还会在意,在意一个他不爱,他急于甩开的女人怀着的孩子?何况,如果他真的在意,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找来?
这样的想法只要一起了头,心就如同春天里的野草,全然不受控制,品出的滋味全是酸楚。
想着这些的时候,凉夏正从路边一家热闹的超市里走出来,清秋的风已经凉了,夜色中街上的人大都成双成对,手挽着手,说说笑笑。
凉夏刚刚买了一些速食面和速食米饭,还有点饼干、成人奶粉之类的食品,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月子饭,她算过了,如果孩子足月的话,生完孩子,正好是深秋了,按照老人的说法,她该有一个月不能出门见风,但是她不能一个月不吃不喝,只能一点一点,蚂蚁搬家似的,给自己准备点能放住的食物。
超市门口,许多人都在拦车,凉夏住的地方离这个超市很近,不过是出租车的起步价,她提着东西本来想慢慢走回去,但是走出百十米,就已经觉得很累了,腰很酸,四肢都提不起力气。
就这一次吧,打车,凉夏自己对自己说着,回头向路上张望,看看有没有空车开过。
回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中,凉夏瞄见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子正从自己身侧走过,紧跟着,手中的提袋一紧,巨大的拉力传来,几乎将她拖出去摔倒。
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凉夏向前踉跄了几步,手不得不松开,黄毛男子已经夺去了她的提袋,跑的飞快。
提袋里,有凉夏新取出的1500元钱,那时她准备缴住院费的。
“有人抢劫!”数秒钟后,凉夏惊魂未定,旁边已经有一个目击现场的年轻女孩替她喊了出来。
再后来,情节就变得有些让人目不暇接,和年轻女孩一起的一个年轻男孩率先追了出去,女孩也紧随其后。回过神的凉夏想到报警,但是手机也在自己的提袋里,她只能央求路人报了警。
等到警车在几分钟之后追到前面时,年轻的男孩蜷缩在路边,女孩扶着自己的男友,凉夏只看见女孩的手指缝里,有鲜红的液体不断滴落。
提袋没有找到,而见义勇为的男孩被劫匪刺了两刀,失血过多,伤势不轻,得住院抢救治疗。
在医院给凉夏录完笔录后,民警也告诉她,受伤的男孩是外地来打工的,家里没什么亲人了,男孩打工赚钱不多,现在还等着钱输血救命,他的女朋友已经哭晕过去了。
民警言下之意凉夏懂得,可是她的钱和工资存折都被抢走,即便是垫付医疗费,即便是几千元钱,她也真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
“求求你,救救我男朋友吧,他也是想帮你才弄成这样的,求求你,就当我先跟你借的。”受伤男孩的女朋友很快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抱住凉夏,大哭起来。
“我”凉夏呐呐的,想了许久才对还没离开的民警说“同事,能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吗?”
民警没有迟疑,掏出手机递过来,拨号的时候,凉夏自己却愣了,11位的手机号码,她从来只拨过那么一次,但是却这样的熟悉,熟悉到几乎不经大脑,手指直接就按了上去。这个晚上,她经历了太多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真的,她只想找个壳把自己藏起来,再不理会外面的事情。可是,谁是这样可以替她遮风挡雨的壳呢?凉夏苦笑,删除了那一长串号码,仔细回想了半天,才重新输了一串数字进去。
那是李季的电话,她在这个城市里认识的,唯一可能肯借她一些钱的人。
听筒里传来的彩铃是这阵子流行的翠鸟的故事,一个响亮的童声大声念着“在一片翠绿翠绿翠绿翠绿的翠树林里”凉夏平时也喜欢听这个彩铃,因为觉得有趣,那么多喷口水的字眼堆砌在一起,如果是两个人对面坐着念,不知该是怎样的光景,但是今天,她却只觉得煎熬,幸好,在彩铃播放到了尽头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李季,我是凉夏,出了点事情,你能借我点钱吗?”电话一接通,凉夏就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完,只觉得恋阵阵的发热,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和别人借钱,对象还是并不是分熟悉的老板,如果不一口气说完,她真害怕寒暄几句后,她实在说不出来。
“”听筒那边是沉默,只有隐隐的呼吸声。
“我的钱和工资卡被人抢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为了帮我受了伤,等着钱救命,我保证,明天我去补卡,很快就会把钱还你的。”得不到回应,凉夏只能硬着头皮再说。
“你在哪家医院?”又隔了会,久到凉夏几乎以为李季是不想借钱,所以无语沉默时,话筒那边,忽然有个声音说“你在哪家医院?”
接电话的人,居然是秦朗,这是凉夏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怎怎么是您?”她只能有些结巴的说“能帮我叫一声李季吗?”
“她把手机落下了,现在我也联系不上她,说你在什么地方。”秦朗回答得很干脆。
“不用了,我我再想办法吧。”凉夏就要挂断电话。
“说你在什么地方,别让我再重复一次。”秦朗的声音却提高了,有些威胁的意味,很象慕少天有点小发怒时的声音,凉夏的心忽的一软,老实的说了医院的名字。
“等在那里,别走开。”秦朗说了一句,就切断了电话。
“姐姐。你老公对你很好呀。”一阵忙乱之后,受伤男孩的手术费用交齐,住院等诸多事宜办理完毕,人推进了重症加护病房,血浆也挂上了,男孩的小女友终于抹干眼泪,只是又忍不住偷偷看着前面几步之外,正和主治医生说话的秦朗,那样的衣着光鲜,那样的气度不凡,那样的俊朗高大,这样的人她一贯只能在电视里看到,却不想会和自己的生命有这样的交集,这样一想,她不无艳羡的小声对凉夏说“姐姐,你可真幸运。”
“他不是我丈夫。”凉夏苦笑,赶紧否认,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时下的女孩真是想象力丰富,可是女孩看看凉夏的身影,明显不信,眼睛转了许久,才仿佛有所领悟,唇角抿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说了声“我明白的,现在这样流行,他这么帅,看样子也一定很有钱吧?”
女孩明白了什么,帅或者是有钱和他是不是谁的丈夫有关系吗?凉夏哭笑不得,有心不齿秦朗这样的招蜂引蝶,几乎忍不住白他一眼,只是又不免想到十几分钟之前,秦朗的车停在医院急诊楼楼下时的情形。当时她正站在二楼的窗口一筹莫展,看到秦朗下车,自然感觉蹒跚着下楼接近上去,讪讪的微笑着,对着这样一个几面之缘的人,她实在是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提借钱这几个字。
“你受伤了吗?”秦朗倒似乎和她很熟,见面后一边问,以便上下看了看她,得到肯定的没受伤的答复后,微微皱着的眉松了一些。
“秦先生,这么晚麻烦你跑来真是不好意思,要是方便,就先借点钱给我就好了。”凉夏习惯性的托着肚子,跟在秦朗身后赶紧说。
“你不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秦朗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拉过凉夏,按到附近的一排座椅上,不由分说让她坐下才说“伤者的事情我来处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坐在这里,什么地方也别去。”
“可是”凉夏想说,怎么可以这样麻烦你,我和你又不熟。
“没有可是,你是孕妇,我既然已经来了,没道理看一个孕妇”说着,秦朗瞄了一眼凉夏的肚子“我怎么能让一个孕妇跑来跑去。”
话说到这份上,再纠缠也是无谓的浪费时间,何况凉夏也确实觉得不舒服,腰酸涨的厉害,看到认识的人后,一直紧蹦的神经也松弛下来,这才觉得浑身散了架子一样,心脏噗通噗通,一下比一下跳的快。她知道,自己确实需要休息了,因为小宝宝累了,也受惊了,最好能回去自己的小屋子,安静的躺下,什么都不去想,让他好好休息。
女孩还在凉夏的耳边念叨着,直夸秦朗长得像明星,但是比明星更有气质,凉夏不过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想着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只是笑了几分钟后,就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僵硬了。这样尴尬的局面,让她忍不住会想,秦朗、慕少天,果然他们是一种人,所以在秦朗身上,她偶尔能感觉出怀念的味道,只是这种男人,天生就不会让人觉得安心,因为喜欢的人太多了,哪怕是这样萍水相逢,话都没有说过,也不影响他们招蜂引蝶。
“事情办妥了,回家吧。”秦朗和医生交谈的时候,自然也感觉到了有人一直爱盯着他看,不过回头时,凉夏一脸疲惫的笑容,视线早不知投往何方,倒是伤者的小女友一直看着他。秦朗心底冷笑,想着这个小姑娘要是再美一点,气质再好一点,偶尔当成喝点清粥、吃道咸菜也不错,不过可惜了,实在是长得有点对不起他的眼睛,只看一眼,就让他意兴阑珊,于是和医生又寒暄了两句,各自走开。他径直来到凉夏面前,很自然的伸手扶住她“你看起来很累了,走吧。”
“不用”凉夏想说,不用麻烦了,她自己可以回去。
“不麻烦,要是你不让我送你,恐怕我会有麻烦。”秦朗忽然贴近凉夏的耳畔,低声说了句,直起身子的时候,眼光若有若无的向凉夏身侧一点。
被女孩子倾慕也是麻烦吗?凉夏无语,不过秦朗怎么说也帮了她,不好再拒绝,把电话留给办案民警后,跟在秦朗身后出了医院。
“你的包被什么人抢了?”回去的路上秦朗问凉夏。
“一个黄头发的年轻人,样子没看到。”凉夏叹气,染黄色头发的人何其之多,看来是不能指望找回来了,果然秦朗也不过笑了声问“损失严重吗?”
“还好了。”凉夏不过胡乱应了句,隔了会才说“刚才你花了多少钱给我个帐号,明天我汇给你。”
秦朗哦了一声,在等红灯的工夫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在后面写了串电话,递给凉夏“这是我秘书的电话,钱当暂时借给你吧,刚才听民警和你说话,你的卡也丢了,补卡也需要时间吧,等你补回卡,方便的话和他联系吧。”
“谢谢!”凉夏收起名片,一直悬着的心“咚”的沉回了原位,她有些暗笑自己小人之心,方才一直担心秦朗说什么钱不用还了之类的话,这世上没有不要还的东西,即使她再不经世事也明白这样的道理。
补办存折的时候出了点小麻烦,就是凉夏发现,慕少天给她的卡也在钱包里,一并丢失了。按照常规,抢包的人是不会去银行尝试用银行卡取钱的,凉夏倒不担心,只是有些惋惜,这是她身边几乎仅有的,和慕少天有一些联系的东西,虽然她没想过要用里面的钱,却想把它当成一个慕少天曾在她生命中出现的纪念,留给肚子里的小家伙。
凉夏想,这就是有些东西注定留不不住,就像有些人注定要失去。
走出银行的时候,外面有好大的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凉夏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阳光。街上人来人往,小城市生活节奏不快,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悠闲,只是走出几步,那种背后有人窥视的感觉,重新出现,凉夏只觉得后背麻麻的,好象有什么东西一直附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