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淡淡的白色烟雾在眼前弥散开时,他到底忍不住用手指反复的按了按一蹦一蹦,跳得厉害的太阳穴。
今天晚上他无疑是失控了,借酒装疯这种事,他从来是不屑的,可是,今天他就做了他平时最不屑的事情,并且最终还仓皇落跑。
心里一阵的烦躁,他把才吸了几口的烟掐灭,这个时间,他不知道可以去什么地方,可是家是不能再回去了,何笑然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而这是眼下他惟一能给予她的了。
其实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并没有睡着,而只是不想面对他。他也知道她哭过了,他的听觉一向就好,何况是在那么安静的屋子里,何笑然的每一声极力控制的哽咽,都像重锤一样,直接敲到了他的心上。他觉得他就是一个混蛋,他想忘了陈菲儿,从海上明珠出来的时候,邹少波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荒凉。三哥已经在准备婚礼了,他必须把不能割舍的割舍掉,把不能忘记的忘记了,他急于想证明,自己不是非她不可,可是他的痛苦也只是他的痛苦,他不应该把何笑然扯进来。
何笑然对他好,他对她也好,他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除了那些兄弟之外,他最可以相信,最可以无所不谈的,就一直是她。他了解她外柔内刚的性子,以前开玩笑的时候常常说会保护她,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为她两肋插刀,可是,最后欺负她的,却不是别人,而偏偏是他本人。
现在要怎么办呢?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把事情弄得很糟,明天要怎么见面?或者,毕业证领了,毕业照照完了,他们为了避免尴尬,从此再也别见面了?
重新把车开回海上明珠,这里依旧是灯火辉煌,慕少天的车依旧大喇喇的停在他的专用停车位上,旁边邹少波和陆均衡的车也都在。大哥看来似乎是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了,时不时在这里呆到半夜,可是大嫂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女人,大哥也不是不爱她,这么折腾,彼此不痛快,到底是为了什么?萧尚麒想着,几步进了电梯,又觉得自己多事,大哥的事情他管不了,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弄明白,再想更多又有什么意义?
结果三楼他们平常专用的包房里,邹少波眯缝着眼睛,正百无聊赖的打着游戏,陆均衡则坐在另一边,拿着麦克,和一个妖娆的女孩子彼此贴在一起,荒啌走板的唱着情歌。
“这良宵苦短的,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不是这么不行吧?”三个人看见萧尚麒都是一愣,陆均衡最快反应过来,不忘了嘲笑他。
“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萧尚麒哼了一声,自顾自坐到邹少波身边,头往沙发靠背上一仰,只觉得两个太阳穴疼得更厉害,再懒得开口。
那天折腾到后来,萧尚麒还是睡在了海上明珠,早晨天大亮的时候邹少波的电话把他叫醒了,楼上露台上已经摆了餐桌,本来海上明珠是没有早点可吃的,不过因为夜里住了三位老板,几个厨师都没有走,赶早准备了一大桌中西两样的早点。
“大哥呢?”萧尚麒过来的时候,邹少波和陆均衡都在,各据了桌子一头,慢条斯理的喝着鸡丝粥,反而独独不见慕少天。
“还能上哪里去,回家了呗。经理说,昨晚上咱们刚去睡,大哥就下来了,也不让叫咱们,自己走了。”陆均衡说话的时候,一口粥喝急了,烫得直咂舌,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什么,半天才说“下次再遇上这样的情况,要我说,咱们也不用在这傻陪着,还是趁早回家洗洗睡了的好,反正大哥最后也是不管咱们,自己想走就走。”
“粥也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邹少波斜了他一眼,让他闭嘴。陆均衡耸耸肩,干脆把筷子一丢,叹道“还是大哥家前阵子请的粤菜厨子地道,别的不说,就早晨煲的那锅粥,还有那叉烧包,绝了,海上明珠的厨子也不如。”
“那你去要来,专门给你做一日三餐。”听说慕少天原来早就走了,并未留宿,萧尚麒挺高兴,他虽然和凉夏不熟,但是对她的印象很好,当下噎了陆均衡一句。其实他们不说,但都知道,慕少天并不爱吃粤菜,这个厨子其实是专门为了凉夏请的。
早饭过后,经理也来汇报,说是萧尚麒的同学已经在天亮的时候陆续酒醒,现在都走了,陆均衡本来百无聊赖,听说之后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问他“老六,昨天晚上那个,是你的女同学?”
“与你何干?”萧尚麒没好气,倒想着这粥不错,可以一会打包一份,何笑然应该也睡醒了。哎——愁人,不知道她睡醒了,能不能间歇性失忆?但是总不能一辈子不再见面了,他是男人,回避也不是办法。
“没什么关系,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吃到嘴没有?”陆均衡乐了,在萧尚麒把筷子丢向他的时候,迅速闪人。
何笑然其实一夜都没怎么睡着,反反复复的想着留或是走。走了自然可以逃避开眼前这难堪的尴尬,可是除非他们再也不见面,不然这尴尬永远也不会自己消失不见。可是,她真的可以狠下心,再也不见他吗?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滚落,永不再见,这个念头只要想想,就让她心里好像被刀子割了一样,酸痛难挡。
其实这样的纠缠不清,一贯不是她的风格,可是她的所有原则,在面对萧尚麒的时候,统统就会变成乌有。就像她明明知道,萧尚麒之于她,就是毒,可是,却甘愿含笑饮鸩。也许,这真是书上说的孽缘吧,她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总要还的。
又这么断断续续的想一会,哭一会,漆黑的天际就骤然颜色变浅、变浅,最后整个天空苍白成一片,才四点不到,天居然就亮了。
穿好衣服,理了理头发,又用冷水狠狠洗了洗脸,何笑然自嘲的照照镜子,不是美女的最大好处就是,她永远相貌平平,即便这样醉酒又哭过,也不过是眼睛有点微微的肿,肤色有些苍白,原本就不漂亮,现在也只是不好看而已。
整理好自己,何笑然就不知道还该做什么了,萧尚麒的屋子她不好乱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最后惟有继续坐在床上,翻床头柜上原本搁着的一本财经杂志。
虽然学的是工商管理,可这并不是何笑然的兴趣所在,何况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心思安定了,财经杂志在她看来,枯燥犹如天书,也最终在天亮之后,成功的催眠了她。
萧尚麒回到家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地了,何笑然没有跑掉,正趴在床上盹着。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过去拍拍她的头,就看见她眯着眼睛,缓慢的抬头看他,眼神迷茫,好像半天才认出他是谁来,然后,神色平静一如过去每天早晨在教室里相遇时一样,没有他害怕的伤心或是羞涩或是不安等等,任何一种神情。
“起来吧,给你带了粥,喝点胃里能舒服些。”萧尚麒说着,举了举还提在手里的打包盒。
“什么粥?我只想喝甜粥。”在萧尚麒看不到的地方,何笑然用力攥了一下手,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靠着那瞬间的疼痛,让自己能够自然一些,翻身坐起,提出要求。
“不是吧,我带回来的是鸡丝粥,我吃着觉得味道不错,特意给你打包的。”萧尚麒发愁的看了看打包盒,商量何笑然“先吃这个行不行?中午我请你吃大餐。”
“还要去送站,好几个同学都是中午下午的火车,哪有时间吃你的大餐。”何笑然重新抓抓头发,站起来,她醒得早,已经到客厅找回了拖鞋,这会木质地板上,只听见她啪啪的走路声。
“那晚上请你,还去海上明珠?”萧尚麒说“鲍鱼、鱼翅、燕窝,你能想到的,随便吃怎么样?”
“小刁明天的火车,晚上我们说好再聚聚的。”何笑然说“要么早晨请我吃八宝粥,要么算了,我回寝室了。”
“怕你了,”她这样刁难,萧尚麒反而释然了,把打包盒往桌上随手一扔,找了车钥匙,真的开车带着何笑然去找了家粥铺喝了碗八宝粥,吃了屉小笼包,才又把她送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