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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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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惋逝流年烟花烫

    升平确实有些累了,倚住远亭阑干微微闭目,感受烈烈狂风席卷自己周身所有的温暖,整个人已渐渐冰冻僵硬。

    银光粼粼水道已经逐渐暗去,夕阳落尽万丈余晖,只剩下水面上陆离的一道光芒射出诡异斑斓,直至被水湮灭。

    缺少光暖的照拂,脸颊有些冰冷。升平缓缓睁开双眼,落寞的收拢身上飞卷而起的披帛长裙。不管她是否向往宫外的平静生活,都必须先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不料此时远远有数名内侍窸窸窣窣跑来,分别沿河道两侧逐级排列站立,他们与对岸的人面面相对,随后躬身跪倒双手拍掌,似在发与对岸讯号。

    升平怔忪间,又见远处急速驰来一艘快舟,快舟飞速奔至河面正中,摇曳在这里停住,舟上有名皂衣内侍向河岸两边高举双臂宛若标示,口中一声尖锐呼啸,两岸内侍闻声立即起身呼啸随声。

    升平心头提起一口气,察觉身后有人已悄然覆近,不等她回头,双眼已被身后人的宽厚手掌捂住,耳畔忽有人温热贴附,激起她僵直脊背的阵阵战栗:“朕送阿鸾一样有趣的东西。”

    熟稔的气息拂在她的脸颊,融化先前冰冷,缓缓暖进心头。

    李世民双掌缓缓由升平面颊前落下,将她腰肢扶住,视线豁然开朗的升平发现两岸骤然亮起五色华美的彩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正中一条夜间水道起伏着夜色魅影犹如暗色丝带随风荡漾,水道中夹杂无数小小芙蓉灯盏,烛火随水波摇晃,光影浮掠,眼前美景有着说不出的盛世华美,近乎奢靡。

    他贴近她的脸颊,轻声询问:“喜欢吗?”

    升平怔怔,双眼有些温热水意涌出,许久后她才恋恋不舍的颌首:“喜欢。”

    河畔落叶纷纷被风吹散飘坠两岸尽头,间或有两瓣残花拂在升平发间也被李世民小心翼翼摘去,他见她如此不舍,欣然微笑:“后面还有。”

    河面正中那名做为标示的内侍突然间正举双臂在空中清脆击掌,几乎于此同时天空乍响闷闷两声,硕大绚烂的光朵立即绽放两人面前,夜空被燃出诡滟的赤红,为其铺就背景,金朵赤幕锦色华彩惊艳升平的双眼,她昂首,羸弱身影镀上明亮光彩。眩目,夺魄。

    光朵只能短暂停留在半空,来不及抓住已经转瞬即逝,璀璨凋谢惹得升平呼吸,心中不免浮起一丝伤感,李世民察觉升平失落搂紧双臂,身子卷住她低低安抚:“还有。”

    接下来,一道道琉璃璀璨般的焰火从河道两岸迸发,漫漫连绵至远方不见尾,似两道火龙将此条通往宫外水道照耀个剔透,眩色光彩映照绽放烟火的内侍面颊竟也是喜乐的,想必如此绮丽的盛火他们也不曾见过。

    盛绽,绚美,随即烟火渐渐淡去,继而周边万籁俱静,整个水面恢复一片黑暗,河道消失在视线尽头再寻不到痕迹。

    升平紧张的回望那个暗黑夜色笼罩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容颜,唯能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定定望向自己,含着无限宠溺。

    李世民将升平面颊轻抚,以食指比在自己的唇间,低低嘘声:“还有。”

    忽地一声锐响震响水道两边,略大河间摇荡的芙蓉灯盏由河岸两侧冉冉升起,它们缓缓将夜空点亮成暧昧颜色。灯盏越高,光彩越浓,升平笑容越盛,她仰望满天灯火霞染双颊,恍如掌握夜色的魅人仙子流连不想离开尘世。

    李世民痴痴静望着她,唇边始终停留煦暖微笑。烽火戏诸侯是为了褒姒粲然一笑,他始终不懂。今日方知这般纯净笑意原本比世间万物都还要珍贵,令人铭记于心永生难忘。

    内侍放毕焰火,潜入茫茫夜色悄然退去,只留下盛世光彩笼住的一双人影。

    李世民环住升平身子,低下头去,以额头靠住她的:“朕怕阿鸾就此离开,不知凭借这份事物能不能留你下来。”

    升平抬头望着眼前的人,眼底蕴含太多复杂情愫:“皇上不会不知道,去或留,由不了臣妾。”

    李世民目光坚毅,郑重许诺“你也知道,朝堂由不来你我,朕只能许诺你日后再不必承礼长孙氏。”

    “得此允诺,臣妾该谢皇上隆恩吗?”升平无奈笑笑。

    李世民蹩眉握紧升平双手:“再信朕一次。朕答应再不违背你的心意。”

    升平望住李世民的双眼,似想直入他的心中。李世民对升平质疑的目光坦承迎视,不曾闪避。

    他低低一声轻唤:“阿鸾。”似恳求,似允诺,似用尽全身力气来许一次帝王诺言。

    升平心底叹息,不曾想最终还是落得这样结果,她不忍便无路可退,良久升平才颌首:“只此一次,臣妾心中存下的信任已经所剩不多了。”

    李世民欣然点头,右手紧紧攥紧升平指尖在炫美的灯火下共举,他郑重的向长明灯盏发誓道:“我李世民对天盟誓,他日若有负杨鸾,必遭天诛地灭。”

    紫粉灯盏犹如春帐暖融,恰似弥散的暧昧合欢香动人心智,摇曳灯光逼退月色,万物皆见证这位新任帝王的千金一诺。

    升平只是笑,再说不出其他犹疑。

    她被风吹拂的鬓间散发迷住双眼,以此为借口,才能流下动容眼泪。

    信吧,若此生不懂信任珍贵,又怎能品尝到失去时的痛恸?

    李世民将升平搂入怀中,小心翼翼问:“如此一来,该相信朕了吧?”

    升平闭上双眼嘴角渐渐上扬,他吻住她灿烂笑意,混合着咸涩泪水竟有甜美滋味。他深情双眼专注眷恋,她恬静笑容从容不疑。

    两人在远亭上沉沦缠绵,仿若想将此刻幸福留住。

    却不知幸福易散这个粗浅的道理。

    立政殿鼓乐长鸣不见帝王匆匆归来,皇后长孙无垢端坐在百子千孙茜丝金缕合欢榻上,脸色如浸冰霜。

    守谨跪在长孙无垢裙裾边小心翼翼禀告:“皇上传旨,两仪殿宴请朝臣一事,请群臣自行欢娱,皇后娘娘若觉得不能自若,可不必参会。今夜,皇上留住昭阳宫,请皇后娘娘自己先行休憩。”

    长孙无垢面无表情的轻轻颌首,绝望地伸手将发间金钗取下。

    守谨见皇后准备卸妆慌忙伫立起身为她持钗:“奴婢为皇后娘娘梳洗卸妆。”

    长孙无垢原本取下的金钗被守谨接过去拿在手中,因宫灯照拂散发出熠熠光彩,垒丝金凤眼珠上的红艳宝石血色浓烈,似泣流血泪。

    守谨准备将凤钗放回锦盒,长孙无垢忽地面容变色抬手将金钗一把夺回,反手将凤钗别回自己的发鬓,守谨见状有些惊吓,当即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该擅动皇后娘娘凤钗。”

    长孙无垢察觉自己失态,瞬间恢复往日善意笑容道:“没关系,不过是本宫现在不想梳洗卸妆罢了,与你无干。”

    守谨停住动作,俯在地面颤抖着不敢抬首。

    长孙无垢沉吟片刻,冷声询问:“今日彤史女官如何记录?”

    守谨滞言,长孙无垢立即明了,她声音略有提高:“彤史记录皇上夜宿在这里?”

    守谨鸡琢米般点头。

    好一个鸠占鹊巢。明明是元妃霸占圣恩,却又让外人看不出笑话,只逼她一人必须守口如瓶。

    长孙无垢冷笑“明日一早你去昭阳宫等候皇上,为皇上送去更洗个皇袍绶带,就说本宫为了等皇上一夜未睡。”

    守谨立即明白长孙皇后的意思,当即笑着应诺:“是,奴婢知道了。”

    明晃晃的青锋剑尖正往下滴滴嗒嗒坠下殷红色的血珠儿,有一个青衣女子模糊了面容正瑟瑟抖了身子不住的匍匐求饶,隐隐有呵斥声阵阵响在耳边,却看不清声音究竟来自何处,更看不清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厉容颜,只留下一抹杏黄色朝服。升平慌张的抬起头,拼命蹭了蹭自己的眼角,才发觉冰冷若霜的面容渐渐清晰,竟似极了自己。

    哀泣声,训斥声,以及惊慌至极的牙齿咯咯打颤声交扭着袭来,升平拼命想捂住双耳,却也无法阻挡万千声音直入脑髓,她再仔细睁开眼看,那道蜿蜒的血痕已漫过精绣瞿凤嵌坠宝石的双履,浸透的杏黄色百褶敝屣长裙,直淹没到她的胸口颈项,最终掩住所有呼吸。

    升平拼命挣扎,想要从这无边血海中逃脱,偏全身无力似被人捆缚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所有深红血液温热的湮没了她的切切呼救,眼睁睁看着有只纤细的手掌将她往深渊里按压。升平的手指狂乱挥舞,直到拼命抓住眼前飘过的一缕浮萍,那缕浮萍成为她最终的依靠强,硬而有力的迅速将她带离了漫天赤红的血渊,她爬至岸边,环顾四周再没有鬼魅噩影浮现,却根本记不得为何会有这么多血,这么多数不清的劫难。

    “阿鸾,醒醒,你是做噩梦了吗?”升平听得耳侧熟悉声音方才绝望的睁眼,一顶华美茜红罗帐,一个枕畔切切情深男子,终于看清了,眼底方才掠过一丝轻松和安慰。

    升平贴在李世民炙热的胸口,似害怕再重新浸回冰冷梦境般忐忑,她双臂缠在他的腰间,脸颊贴附在他的滚热肌肤上,用力搂紧不舍离开:“是,臣妾方才做噩梦了。”

    李世民贪恋升平少有的主动,他收紧双臂也环住她,低声询问:“说来听听?”

    升平靠在李世民的怀中,觉得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稳,他的男子气息吹拂耳侧带着温暖和平静,诱惑她可以将心底的不安说出来。

    升平深深吸口气:“父皇平定天下后,后宫六宫始终虚设,只宠昭阳宫一人。”

    李世民低下头亲吻升平耳垂,双眼含笑“想必是你父皇对你的母后情衷至深。”

    升平闭上双眼,轻轻摇头,喟然长叹:“也许是吧,臣妾小时所见所闻皆是他们相敬如宾伉俪情深,近乎为天下人所艳羡,直至成年后亲眼目睹母后惩罚宫人时方才知道他们夫妻恩爱情深不过只是许天下百姓的假象。”

    李世民低哑嗓音诱惑升平继续说下去,俯在耳侧亲吻:“你母后为何惩罚宫人?”

    升平苦笑,似乎又能重新见到那日恐怖颈项:“因父皇在书殿宠幸了尉迟氏,那个尉迟氏身怀有孕被母后察觉。母后一生尊享宠溺怎能经得如此嘲讽,所以”

    李世民察觉怀中人身子不住的颤抖,将她再度搂紧,轻声安慰:“阿鸾不愿说就不要再说了。”

    升平睁眼双眼,长睫停住,怔怔的望着李世民颈窝后的红帐“母后用长剑劈开已经身怀六甲的尉迟氏的腹部,逼父皇承认自己对她不忠。当时尉迟氏血流遍地,父皇却至始至终不肯承认尉迟氏的腹中婴孩属于自己。”

    后宫女子一旦失去帝王认可,万千宠溺只不是过眼云烟。能施予亦能收回。若不能守得长久的恩爱,还不不如最初不曾蒙得眷顾。

    可惜尉迟氏始终不懂得这个道理。

    李世民宽厚手掌拍抚升平僵直的脊背,安抚道:“如此看来,你父皇更重与你母后的情意,怕伤了她才不肯说出实情。”

    “也许是吧,只是母后此后再不愿相信父皇,宁愿以死与父皇搏杀,宁可与舅父策反朝堂求个独孤氏荣耀永生,也再不肯与父皇重回恩爱假象。”升平想起前尘过往,心中有些倦了,静静靠在李世民的下颌边,以手指轻轻摩挲他昨夜新生的青青胡茬:“皇家女子,得真爱难,得信任更难,偏两项是她们终生最为渴求的。”

    李世民揽住升平轻声安慰:“其实不难的,阿鸾只要有朕,朕愿给予阿鸾所有。”

    升平听了他的回答嘴角上扬,微微带着笑意不应,似不信,似认同,似轻蔑,似动容,李世民见她又如此不相信自己,有些不满的将她双唇吻住,以舌尖勾勒她粉嫩唇瓣边缘,企图一点点唤醒她心底残存的悸动。他轻叹:“阿鸾可真是个误国的女子,有你在此,朕哪怕身处朝堂上也会心念后宫。”

    升平嗤笑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前,李世民不容她轻易闪躲,捉到红唇便不住的吸吮:“你不认罪吗?”

    被他如此深深注视,她再难自持冷静,刻意冷冷回答:“不认。”

    他唇舌立即下行惩罚,引得她惊怔吸气不已,身上的人边亲吻边戏谑,不停的折磨:“朕会让你认罪的。”一路顺着衣襟吻下,升平顿时觉得全身奇痒,如百蚁齐噬酥麻至筋骨。

    两人身体不住纠缠,喘息呻吟轻叹,隐匿在红罗帐后的他们亲昵呢喃。

    “认否?”

    “不认。”

    “认否?”

    “不认。”

    “认否?”

    “皇上此举有违明君称谓,百般以小人行径逼迫臣妾认罪,未免有失光明磊落。”升平笑着嘲笑李世民的失态。

    “朕不怕,朕此生只逼迫阿鸾一人,只对阿鸾使用小人行径,哪怕天下人笑朕又如何?朕再问阿鸾一次,认否?”李世民低头继续吻咬。

    “臣妾认了。”升平故意嗔声,无奈回答。

    得逞的他骤然大笑,猛捞起她下落的身子:“既然认了,朕更要坐实你的罪名。”说罢,人已贴了上来。

    正在此时殿门外突有内侍轻语,战战兢兢的禀告“皇上,已近寅时了,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皇上朝堂绶袍,问皇上何事更衣上朝。”

    升平原本绯红的面颊刹那间退去颜色,原本暖意十足的香艳鸾帐内瞬时变得冰冷。

    李世民不曾停住对升平的亲吻,似若未闻仍在她耳边磨蹭低声道:“朕只知道眼前有你。”

    升平苍白脸颊由他落了几下轻琢恢复粉艳,他修长手指掐住她的下颌扰乱即将清醒的神智:“此刻不许想其他。此刻只许想朕一人。”

    他将她的柔嫩双臂绕在自己的颈项,整个人埋头在她的胸前,顺青丝而下掠起悸动一片。

    李世民霸气将升平双臂困在自己臂弯,哑声轻笑:“躲?来不及了,今日朕偏要做个不早朝的帝王。”他回首对殿门外内侍冷冷呵斥:“遣人将朕的朝服绶带送回立政殿,同时宣朕的旨意,今日不必早朝了。”

    升平还想劝阻已被李世民及时堵住,他以唇覆住她的,笑道“今日朕偏要任性一次,与朕的女人享一日极乐幸福。”

    他俯身覆住她的,两人终将尘事忘在身后。红帐拂动,隐隐掩住两人纠缠的身影,也掩住外界的无限牵绊。

    守谨跪在立政殿内,此刻大殿内一片寂静,仿若坠落根银针声响也能听清。

    长孙无垢默然凝视守谨手中的袍绶良久,方才轻声叹息:“既然皇上不用这些衣物,将衣物收起吧。”

    长孙无垢落寞敛了眉目,黯然从宝座上站起,她修长的手指由绣满桀骜金龙的华美朝服上一一扫过。这些耗尽绣工心力的龙袍布料细滑绣工精致,似比男人肌肤更甚贴合她的指尖。

    守谨端着金盘,抬头窥见长孙无垢的黯然神色,不禁担忧劝慰说:“皇后娘娘且放些宽心,皇上只是皇上他日必然知晓着偌大后宫根本无人能有皇后娘娘这般淳善体贴,皇后娘娘才是真正母仪天下的表率,皇上必然会珍惜皇后娘娘。”

    长孙无垢垂首苦笑:“皇上当然不会知晓这些。皇上只知道她高贵尊荣,穷尽终生也无法追上,怎愿意回首也瞧瞧出身寒门的本宫?”

    守谨察觉长孙无垢言语伤感,悲戚的叩首:“皇后娘娘虽然出自寒门却能体恤宫人内侍,哪像那个元妃从不与宫人笑颜抚照,宫中常伴元妃身边的宫人常念叨元妃为人刻薄漠然,从不屑打赏宫人,更不屑与宫人轻易言语。倒是皇后娘娘的贤名由皇上住过的潜龙府邸2传出,宫中宫人无不羡奴婢能够长久的服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怀柔贤淑,体谅皇上,必然能得皇上他日珍重。”

    长孙无垢缓缓向旁走了一步,眼睛定定望住守谨,声音有些压低:“真有宫人说本宫比得过那个元妃?”

    守谨一怔,当即用力点头以证自己没有虚假:“此话当真,奴婢不敢隐瞒皇后娘娘。”

    长孙无垢品了品这话中的滋味,忽然正色的说道:“切忌,你日后不许再与她们闲说此事,若是被有心人传至皇上耳中,长孙氏必然会遭受牵连。”

    守谨见长孙皇后脸色紧张,惊慌的连忙叩首:“是,奴婢听命。”

    长孙氏搀扶起守谨,从金盘上拿起帝王绶带郑重言语:“本宫此生若不能得皇上知心真情,也需要皇上庇佑长孙氏族永享荣耀富贵,所以即使是人前佯装微笑大度也必须坚持下去,你知晓吗?”

    守谨伤感垂首:“是,奴婢知道了。只是委屈了皇后娘娘。”

    反倒是长孙无垢言听得守谨的权威深深笑着“哪怕皇上他日厌弃本宫,本宫也需博皇上怜悯苟且留下。否则他日一旦被废,本宫的兄长必遭蒙难。此刻,尊严对于本宫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1烟花,唐初没有烟花,只有鞭炮雏形,即将火药装入竹筒后点燃放入铁罐发出声响。此处写到烟花是为了映衬升平未来命运,越是繁华至美,越是跌至尘土中。

    2潜龙府邸:帝王做亲王时所居住的王府,登基后原府邸称为潜龙邸。

    玉瓶流光人与共

    贞观三年夏末,民安国泰,四海升平,军裁还耕,轻减摇赋,又常有各国使节携贡入长安朝拜大唐天子以示臣属归顺。

    各国使节所贡贡品按照宫例需留国库,而后分六宫数件,余量再存于宫库。因此每每有属国前来进贡,常有翩跹宫人停驻在两仪殿门口,等待皇上分封领赏。

    此刻,两仪殿外,已经升至立政殿司闱的守谨正携几个宫人早早等候分封,遥遥可见一队娉婷宫人正由昭阳宫方向行来,悄然走到近前时,为首宫人与守谨含笑施礼“守谨姐姐,同欢给姐姐道福了,姐姐今日也是过来领封赏的吗?”

    守谨见同欢衣着艳美与自身素衣颜色有异,顿时心怀不悦,但为了敷衍也只能勉强笑答“怎么,同欢妹妹也需要来两仪殿领赏吗?想那昭阳宫的赏赐,哪次不是皇上贴身内侍总管亲自送过去?为什么今日同欢妹妹巴巴的跑来此处等候领赏?”

    同欢展开绮罗袖摆遮住自己客套的笑容,刻意谦逊的回答:“此次皇上倒是遣人给元妃娘娘送来了不少贡品赏赐,只是方才不巧又有内侍传旨到昭阳宫,命奴婢来领皇上赐予代王的贡品,许是皇上方才挂念元妃娘娘先送了一批,如今看见适合代王的贡品又想起了赏赐吧?”

    守谨听得心里恼火,勉强对同欢笑笑“代王是该领赏,毕竟元妃娘娘疼代王视若己出,六宫之内稚子唯有前朝遗子代王一人,皇上多加疼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同欢听出守谨暗含讽刺,当即俯首施礼:“皇上乃是大唐明君,只此一举便令天下臣民为之钦服。”

    守谨唯恐自己压不住怒火,也不愿再说其他。同欢同时也敛起笑容,立于侧位。两人各怀心事恭恭敬敬等候两仪殿宫门外,身后分列两队的宫人,一列素衣俭朴,一列艳美缤纷。

    不多时两仪殿宫门由内向外缓缓推开,各位宫人见状皆拂罗裙匍匐跪倒在地,口诵:“皇上圣恩,奴婢迎赏!”

    宫门内手捧各式贡品的内侍左右横站一排,为首正是替李世民宣旨赏赐的魏征,魏征见下方列出两队宫人,先与守谨颌首致意:“皇后娘娘今日身体安好?”

    守谨得意的向前跪行一步,恭谨回答:“谢魏大人惦念,皇后娘娘身体康健。”

    魏征含笑又望向同欢,如矩目光轻轻扫过同欢立即低垂下头,脸颊略带绯红呐呐道:“魏大人,元妃娘娘说,谢魏大人愿为代王少傅,改日元妃娘娘定亲自感表谢意。”

    魏征闻言神色欣然“替臣转告元妃娘娘,此乃份内之事,不必记挂。”

    说罢,魏征咳嗽声静场,手握起圣旨开始宣读。今日贡品来自天竺国,天竺国常年炽热,所进献的贡品也多为该国出产大唐少见的瓜果,魏征身后的内侍纷纷手持赏赐送与守谨同欢两人。瓜果赏赐完毕,同欢手中所持的贡品与守谨近乎相同,两人皆个子瞟了一眼对方手中赏赐,面容上有人喜有人气。

    赏赐近末,只剩下一名内侍手捧一对儿双耳流套环云福寿榴红的大肚宝瓶立于魏征身后。

    魏征回首看看那对瓶子,又打量眼前的两人似有所思,他捋了捋下颌的胡须轻声笑道:“守谨司闱,你先回立政殿吧,记得替魏征谢过皇后娘娘的惦念。”

    守谨闻声愣住,随即木木的叩谢圣恩,她起身离去时又瞄了一眼魏征背后的宝瓶,再瞪了瞪面露得意神色的同欢,目光有些恨恨。

    同欢继续埋首在宫门处跪拜,魏征见守谨走远方才说道:“同欢姑娘,此瓶是天竺国国王遣使节历经三年时间送与皇上登基贺喜的珍品,今日派遣内侍送分赏赐时尚且不曾拿出。如今遣人送来,皇上便想赏赐元妃娘娘,同欢司闱领赏后给予元妃娘娘把玩,皇上说,此瓶乃双鬓环征兆四海升平之意。”

    同欢闻言伏地叩首,起身将宝瓶小心翼翼抱在胸前,向前微微屈膝:“魏大人是否还有吩咐?”

    魏征停顿“没有。”

    同欢抿唇笑了笑,悄然将自己手中所绣的连理荷包置于魏征掌心,旋而与他羞涩的福福身立即转身离去,身后一干宫人也悉悉索索端着瓜果而去。魏征望着同欢离去的身影似忆起某人俏丽身影,独自怅然。

    不知不觉中,重重宫阙中桂花香气似乎更浓重了。

    升平倚在榻上把玩宝瓶略有些出神,帘卷珠拂发出叮咚的脆声,隐约看见有个明黄身影由殿门阔步直入,左右宫人见状明事的悉数退去,只留有贴身内侍驻足在殿门外,眼观脚尖不敢擅自窥视。

    李世民迈步上塌,掀起薄纱芙蓉锦被盖住两人,他环住她轻问“怎么样,喜欢这个瓶子吗?”

    升平扭身昂首含笑回答:“侑儿比臣妾还要喜欢这对宝瓶,方才还撒娇要拿去把玩几天呢。”

    李世民闻言有些蹙眉,神色非常不满:“改日朕再寻几对儿其他的瓶子给他,这对儿只许阿鸾收着。”

    “莫非这对儿瓶子价值连城?否则怎会惹得天下敬仰的大唐明君似被人夺了心头所爱般不高兴呢?”升平双眼微微眯起,似无意手滑,瓶子猛地往地面坠落。

    李世民板起脸将升平手腕擒住,一把握住宝瓶斥责:“不许胡闹,这瓶子是天竺国王送与王后定情物。”

    他肃严神色似略有些微怒,升平见状将瓶子夺回抱住,也不再开玩笑戏弄他,只是回眸笑问:“然后呢?”

    升平眉间媚色动人,袖中又有暖香拂动,一床芙蓉锦被衬得她脸色娇媚,李世民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轻琢滑腻肌肤:“为何朕就是看不倦阿鸾呢?”

    升平慵然的笑笑,整个人卧在李世民胸前佯装叹息:“若是皇上真倦了臣妾,恐怕就是新人该入宫的时候了。”

    他俯在她耳畔轻声道:“有你如此娇媚动人,朕恐怕再难寻到女子充盈后宫了。”

    升平听得这番情话顿时低头嗤笑不语,李世民将她拉到怀中,抚弄她的长发:“过些日就是阿鸾的生辰,阿鸾想朕许你些什么?”

    升平思想片刻,笑睨了他:“臣妾想要”

    李世民被升平的媚色笑容乱了心神,俯身咬住她的嘴唇低声问:“九天星月?”

    升平莞尔躲闪,双手推着他胸口,躲了半晌方才停住动作望他的双眼,郑重其事说:“臣妾想要一个只有你我的生辰。”

    李世民怔了一怔,忽然明白升平话中意思,三年来每逢与她共度生辰,他总喜欢宣旨普天同庆,再命朝臣恭贺命妇随行,宝座上还夹带皇后长孙无垢木然展现自己的大度,真真切切属于两人的时光确实不多。

    李世民心中愧疚,低声重念了一遍:“只有你我的生辰?”

    升平面容浮现红晕,轻轻颌首。

    李世民捉住她的手,将宝瓶置于一边拉她入怀后一本正经道:“朕,准奏!

    但见李世民扬起剑眉,炙热的目光逼住升平,不由分说将她发髻钗环摘去,戏谑道:“只是朕此刻需要阿鸾先给朕一些谢礼”

    说罢两人意乱情迷纠缠在芙蓉锦被上,开始上演遮不住的旖旎。

    若想在宫中寻一个寂静浓荫所在倒还算容易,不易的是只有两人同往,没有有他人惊扰。

    八月初九这日,还没有传用午膳,李世民已经携升平闲适步行到漪波殿旁,寻个僻静安稳之处。

    此殿倚上林苑而建,方墙穹顶悬于水上长廊尽头,大殿四面环水,由碧意粼粼包围,整个人置身在长廊上只觉薰风拂面,嗅得丝丝水意沁入心脾,毫不舒爽畅意。

    李世民挽住升平,笑指着前方无限风景询问:“此处风景如何?”

    升平笑望波光荡漾的水面轻声感叹:“皇上选的处所必然是费尽心思,定是再好不过。”

    李世民笑着揽住升平的腰肢,岸边高桐晃动着树叶遮住光芒,斑驳光影浮动在两人个人的身上有些耀眼,他以下颌揉弄她的发髻低声笑道:“如果阿鸾喜欢朕就没白费尽心思。”

    两人稍后携手踱步入殿,只见殿中巨大菱格窗扇两边敞开,顺青石方砖直望尽茫茫湖水倒影岸边宫阙楼宇,似在幻境,殿内长纱轻轻挽垂,赤色珠帘在风中摇曳作响分外清脆悦耳,此处果然寂静神怡,真是个好地方。

    升平虽生长在大兴宫却从不曾发觉有此处幽静凉殿,倒难为李世民为她一句话寻遍所有适合独处的宫殿角落。足见其对此事的认真。

    升平垂首,动容施礼:“谢皇上赐予臣妾如此恩典。”

    李世民听见后只是笑,轻咳后佯装粗声:“爱妃平身。“

    升平抬头,他已用臂力将她抱在怀中,以鼻尖顶着她的,小声呢喃:“你我之间还用得着一个谢字?”

    他的胸怀宽阔,她沉溺其中眷恋不舍,双眼则直直望向水面不觉欣然。

    李世民抬起手指点在升平的鼻尖“此处可是阿鸾自己要的幽静独处,今日宫人内侍皆被朕刻意屏退,阿鸾需要亲手服侍朕吃饭穿衣。”

    升平难得调皮神色的向他福身,一双粲然笑眼弯成初月:“臣妾遵从圣意。”

    李世民见状大笑,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的情动:“那朕要阿鸾在此处侍寝也遵意吗?”

    升平睇了李世民一眼,脸色微微泛红:“今日不是臣妾生辰,明日再说。”

    李世民状似不解升平话中意思笑容促狭的追问:“明日?明日阿鸾要做什么?”

    升平知李世民是在有意作弄自己,也不肯正面回答,抿唇含笑先翩然入了内殿,果不其然殿内玉案膳桌上已陈列完毕所需膳食,升平见状回首责嗔李世民:“如此这般,皇上可不要怪罪臣妾不肯为皇上服侍。”

    “阿鸾可以自己为朕布菜,为朕斟酒。”李世民含笑坐在案后,挺拔身姿犹如朝堂议政无法放松,升平笑着旋至他的身后,轻轻安抚李世民僵硬的双肩:“如果想要让臣妾为皇上布菜,皇上也需如同家人一般寻常对待臣妾。”

    李世民颌首,松下帝王威严与她相视而笑:“那朕就做两日寻常百姓家的夫君,专等贤妻服侍”

    升平双颊飞霞含笑不语。

    菜香盈鼻,升平首次以寻常妻子身份为李世民一一布菜,间或也会忘记皇家女子的端仪,以银筷蘸了一下菜品尝尝滋味后蹩眉,李世民在案旁将她俏丽面容尽收眼底,欣喜望着她难得的轻松神态,心中觉得安稳欣喜。

    升平品尝滋味后皱眉喃喃:“这双色珍藕的滋味实在有如嚼蜡,不吃也罢。”

    李世民抿唇低笑,端起玉壶为自己斟酒,升平按住李世民的手,笑着说:“今日是臣妾服侍皇上,让臣妾来。”

    玉壶半空擎住,顺柔腕斟下满杯潋滟乌红色的梅子酒,李世民深深看了升平一眼端起酒杯仰头饮尽,随即拉住升平靠住自己双唇,将红醇浓浆渡进她的嘴唇中。

    升平一下子愣住,觉李世民此举过于放荡,有些羞涩的想要躲避,他眼底浮现戏谑笑意偏不肯放手,两人直扭了半晌方才分开,他贴在她耳边低声笑道:“甘甜入口,果然好酒。”

    恼羞的升平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李世民见状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齿留香。”

    升平佯装继续布菜,借机平复自己心中悸动。三年来李世民总是喜欢这般不守礼训,常违背帝王威严做出一些令她恼怒不得的行径。偏他的胡作非为明明轻浮却能甜美她心,渐渐的竟也使得升平被潜移默化,觉此举并非那般难以接受。

    布菜完毕,升平落座品尝,李世民抿嘴笑着“单单让阿鸾布菜,朕有些不安呢,不如”

    升平回头疑问的凝望他,只见李世民起身来至面前,修长手指握住银箸夹起一道升平最喜欢的菜放入碗中,升平心中暖意更浓,偏要做出一副淡淡模样:“臣妾多谢皇上赐菜。”

    他饶有兴致的盯盯望着她骤然浮起的红晕,似笑非笑道:“阿鸾的脸红了。”

    午后阳光微炽,李世民站在书案前环住升平,两人同写锦轴一卷,正在临摹隋人名家书法。

    殿外热风吹拂,桂蕊四散飘落,残瓣临窗飞入,无声坠在纸畔,金锦红残,碧砚紫墨,一番良景美不胜收。

    殿内香炉始终幽幽焚着清雅花香,漫漫融入大殿四周角落,似有落花迎面袭来,醉人惬意。

    殿内青石明亮闪光,不觉抬眼,升平顿时觉自己眼前略有些花白,与李世民贴合的背后也微有一些汗意,她扭身推开他,柔声嗔怪:“皇上离远些,臣妾有汗意。”

    李世民附升平耳畔笑道:“只怕是阿鸾心热吧,不若朕给阿鸾扇风?”

    升平觉得心中特别发慌,见李世民饶有兴致只是勉强笑笑:“怎敢劳烦皇上为臣妾执扇?皇上继续临摹,臣妾为皇上执扇就是。”

    升平翩然走出李世民的怀抱,由案边拾起翼纱镂金雕花的宫样纨扇,在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李世民含笑回手握住升平的手腕,将扇子拿至自己手中为她扇起风来。

    升平与李世民纠缠片刻更觉胸腹异样难忍。她无奈抿嘴笑笑:“那臣妾就随皇上好了。”

    李世民在升平身边扇风,她继续持笔书写,两人静静相伴,不觉间已过了两个时辰。若不是有内侍悄然行至大殿禀告,怕是两人还不知外面日已东坠。

    “皇上,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生日寿面为元妃娘娘庆生。”那内侍躬身跪倒在地,手中正捧着一方红漆膳盘,中间拜访一盏晶莹剔透的荷叶碗,中心卷了一团碧意清爽的荷香面。升平垂首闻了闻,随即说道:“倒是个新奇的东西,留下吧!”

    李世民以为升平心中对长孙无垢仍有不悦,他略有皱眉,盯住那碗面许久方才缓和神色:“你回去禀明皇后,就说她的心意朕领了。”

    内侍应达缩手缩脚从殿门退去。

    面留置在书案上隐隐漂浮香气。升平觉胸口略有不舒服,闻得拌面的油腥更觉胃中如热浪在翻滚,几乎要呕出酸意,她连忙以手掩嘴强咽下喉咙中的不适。

    李世民见升平如此,立即关切的询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升平见李世民脸色急白了不觉轻笑:“倒也没什么,只是闻到面中味道有些烦闷。“

    李世民肃严对升平说:“定是你心中不舒服她送面过来打扰,朕立即唤内侍将面端回去,以后凡是皇后赏赐的物件阿鸾可以不接。”

    升平摇头,拉住李世民的手腕,淡淡说道:“既然她已经送来了,臣妾多少也要做些样子给她。天底下哪有妃嫔不吃皇后赐食的道理?”说罢升平慢慢以箸挑了一口面轻轻在口中抿了些,随后忍住胃里不舒服撂下银箸唤人。

    殿门外守候服侍的同欢疾步而入,升平惨白脸色道:“你携天竺国的瓜果回赠皇后娘娘,就说本宫已经吃过面了,酸甜适中正是应季合口,多谢皇后娘娘惦念。”

    同欢点头端长盘翩然而去。升平几乎又要呕出,连忙转身深深吸气才能平稳心神。

    有所缓和后,升平为李世民松了松颈间襟口,又将紫毫蘸得圆润饱满递在他的手中“皇上不如为升平再写些诗词用来贺寿吧。”

    见李世民担忧神色仍在,她笑道:“皇上在望什么,是怕臣妾会介意吗?”

    他攥住她的瘦削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阿鸾,朕宁愿你将心中委屈发泄在朕的身上,也不愿见你在朕的面前强颜欢笑。”

    升平笑着摇头“皇上多心了。臣妾不曾”

    语音未落,升平已呕了出来,李世民来不及躲闪,顿时袍袖上一片狼藉。

    烈火油烹花坠伶

    漪波殿内跪满了十余名颤抖不止的御医,李世民厉声再问:“说,到底是不是寿面中有毒?”

    升平缓缓睁眼,虚弱的将手腕由帐外收回,同欢为她掩好纱帐隔绝与外界的视线。为升平把脉的太医院左判院穆迢扬捋了捋胡须,面露复杂神色。

    李世民霍然一把将穆迢扬拉至近前:“说,到底元妃为什么呕吐不止?”

    穆迢扬先是掀袍跪倒叩首,李世民见他沉默不语面色陡然变冷,同欢见状更是攥紧榻旁罗帐不敢擅动,一双眼睛紧紧瞪着穆迢扬的动作。

    穆迢扬礼毕,方才慢条斯理的抖抖袖口拱手道:“恭喜皇上,贺喜元妃娘娘。”

    李世民猛地怔住,所有忧虑化散,心中顿时明了,他反身一把掀开长榻上的罗帐定定望着升平,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急,半晌才轻轻坐在升平身边笑道:“这次,你可是再也走不了了。”

    升平听他没头没脑说了此话不觉怔怔,忽听殿内所有御医齐颂恭贺之声,也立即明白自己已有身孕,顿时面颊染绯,一股热腾腾的欣喜堆到心头。

    李世民抚摸升平瘦削脸颊:“三年来总不见你有喜讯,几乎急坏了朕,今日是你生辰又得知喜讯可谓双喜临门,朕该如何谢谢阿鸾?”

    升平尚且对有身孕一事有些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又寻不到端倪,她艾艾开口:“可是,臣妾自身怎么没有一点征兆?”

    穆迢扬向前跪行两步低声解释:“元妃娘娘怕是平日里思虑过度以致月事不调,每每常空上几月并不自知,所以彤史女官和太医院也不曾察觉元妃娘娘身怀有孕,此事实属太医院疏忽了。”

    李世民紧紧拉住升平的手,目光停滞在她平坦小腹,他这般痴痴魔魔升平反而觉得窘羞,轻声咳了咳:“原来如此。”

    随即升平推了推李世民,回过神的李世民小心翼翼放开升平的双手,回身冷冷道:“你们速去取来给元妃调养安神的药随侍在漪波殿,今日之事朕暂且不与你们追究了。”

    穆迢扬似还有话未等说出口,向前直了身子。不了身后有人已拉住他拂地的衣襟,穆迢扬回头,但见身后两名御医与他相觑示意不要冲扰皇上兴致,穆迢扬蹩眉,只好将话尾收回,立即选择俯身谢恩。

    众御医躬身退去,帐内只留下李世民与升平二人,他俯身贴住她的脸颊,万分喜悦的说:“得知阿鸾有了身孕,朕几乎不能自己,朕决意要封他为太子,封阿鸾为皇后。”

    此刻升平心中也是欣然的。宫倾国亡,杨氏此时只遗下杨侑一缕血脉,若她能就此诞下皇嗣,至少孩子身体内的血脉与自己一半相同,也算得上传承,如此一来该是杨家之大幸。更何况,皇上愿许孩子无尚尊贵,愿藐视礼规教则封她为皇后,此时此刻的殷殷心意不忍无视。

    升平脸颊浮现羞涩红晕,眼波流转的嗔言:“皇上怎知臣妾腹中的是太子,若是个公主呢?”

    心神摇曳的李世民俯身亲吻升平的嘴角眼梢,每落下一处便许下一片柔情,他断断续续在她的耳边呢喃:“公主朕也喜欢,只要是阿鸾与朕的子女,朕都喜欢。不曾想朕居然要做父皇了,朕真是高兴快活,朕还想昭告天下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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