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此时的南方,昼夜的温差还是显著的。夏绘溪的声音,仿佛这室外的温度,正一点点的冷却下去。
她不可遏止的开始发抖,很轻微,却依然让他感觉到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些?别的呢?我以为你已经想好了,才来找我解释。”她的声音清脆,仿佛冰凌雪块的轻轻撞击,叫他遍体生寒。
“我在等着你解释,为什么在俄罗斯,你要布置那样一出闹剧?”夏绘溪忽然苦笑起来,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板“还有很多很多事,我都等着你给我解释。”
苏如昊的双唇只是轻微的动了动,随即却喑哑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或许还有藏在心里没有提出来的。可这些于他而言,都是心底最暗处的秘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瞒着她一辈子。只要她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就好。
黯淡的光线中,唯有夏绘溪的双眸熠熠闪着光亮,仿佛是狂风怒浪中不灭的明灯,遥遥的前方闪烁,执着如一。
“俄罗斯的那一幕,是我安排的。”他转过脸,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平板而枯涩“你应该知道的,异国他乡是建立彼此信任最好的机会。”
她的额角突的一跳,缓缓的闭上眼睛。如果说一定要追溯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才对他产生感情的,似乎就是在圣彼得堡。他从那几个人手中把自己救出来,他掩着脚步,跟在自己的身后,又将自己抵在墙上那样无声的暧昧
就连这些,都是他预计好的。
夏绘溪微微摇了摇头,紧紧的遏住心底泛起的、无可控制的凉意,良久,才问:“为什么是我?”
苏如昊将头埋在她肩胛的地方,声音有些低弱,又带了隐隐的祈求:“过去的事,忘了好不好?你知道的我这么爱你”夏绘溪的笑近乎苍白而透明,清粼粼的仿佛一串水滴落下,旋即失去了踪影。
“我不想听这些你以为,现在我还敢像以前那样信任你么?”
“好,我都说给你听。”苏如昊直起身子,刚才一闪而逝的软弱,在瞬间消失不见了,他抿着唇,望向无边无际的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接近你,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裴越泽对你有些特别的关注。虽然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无疑,我想,他对你,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后来,他果然是要你当他的心理咨询师。我要了解到他的心理状态,就必须和你熟悉。”他淡淡的说完,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是这样。”
“呵,你是不是忘了一点?那时候,我在给心理援助找资金来源的时候,那些拒绝我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逼得我最后答应裴越泽的要求。”她的声音也是异样的平静,仿佛说起的只是旁人的事“我问过裴越泽,他说他不清楚。他那个人,虽然冷漠了些,又常常威胁我,可是倒不会骗我。而且,我查了一下,那些公司,大多是和安美有业务上往来,是不是?”
他的身影愈发的僵直:“是。是我。”
她微笑,更紧的抱住了双膝:“你继续。”
“那时候布置下的种种,确实为了接近你。”苏如昊的声音有些轻“我对你的心机,仅此而已。在那之后,那些预设过的一切,都没有用上。”
他确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想过要利用夏绘溪,然而却渐渐的陷进情感的泥淖,越来越难以自拔。仿佛这是一种傲气,又仿佛是倔强。好几次,自己明明可以从她那里得到裴越泽的消息,可是出口询问的刹那,却又生生忍住了。
仿佛将所有压抑的情绪点燃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目光在即刻间,灼亮了起来:“这些,都是实话,我不会再骗你,永远都不会。”
夏绘溪咬着唇,似乎在微笑,可是神色间,却又有着让人不安的镇定。
海浪静静的在不远处拍上来,不深不浅的褪下去,一来一回之间,就是一个轮回。
“苏如昊,你知道么?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就这么被你蒙在鼓里,你什么都不要告诉我”她安静的转眸望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清澈“可是如今我知道了,就只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问清楚。”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又微抿着唇,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黯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记得么?那次在俄罗斯的时候,那天zac教授的会场,我说我的录音笔没电了。”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他记起那一幕场景。
“其实,是因为前一天在去圣血教堂的时候,那支录音笔一直不小心开着的缘故。它录下了你和那几个人的对话。回国之后,那些录音片段都被我整理进了文档,那天无意间让别人听见了。”她缓缓的解释“我不懂俄语,不代表别人也不懂。”
苏如昊默然很久,微微笑了笑:“真巧。”
“你觉得巧么?可我不觉得。就算没有这件事,安美和crix的并购这么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你觉得这么多人都是傻子?都会看不出来?”她轻轻的开口“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事我早就该看出来的。”
“你回国,加入新药的研发组,对于那个有问题的新药,有没有在数据上动手脚?”她的问题问得极为刻板,仿佛抠着一个又一个的字,又仿佛如果不这么做,她便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苏如昊微微苦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抚着眉心,视线遥遥的投向远方。
“小溪,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那个数据的反馈,是要很多人一起做的。我再想要crix垮下来,也不至于拿人命来开玩笑。”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我做的或者说安美做的,不过是让这件事更加的引人注目一些。说实话,安美能这么快收购,和他们精心准备了这几年来收复失地不无关系。新药的事,是裴越泽的失误。可是对于全局来说,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线而已。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安美和crix的事,我不愿意去管,也和我无关。我只是想知道,苏如昊你把那段录像上传的时候,安排那些新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彭老师?”她的手臂从他的外套间探出来,又轻轻的按在了他的的手背上,彼此一样的冰凉“那个来宾因为药物反应去世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是我逼死了她,而现在,彭老师又提早退休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承认:“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本来是不会炒作起来的,可是没有办法,只能从这里开始,才能最后引到药物事故上去。至于彭老师我也很抱歉。”
他们说话的时间,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吧?可是于夏绘溪而言,却不啻于过了漫长的数年。一字一句,都是自己提起了无数的勇气,才能开口去询问的。
每一条信息从脑海中流过,她都无比艰难的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消化、去理解。
真相和想象的一样残酷而诡谲,她有些怅然的看着身边男子英俊而疏朗的侧脸,明明五官熟悉得令自己刻骨铭心,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甚至现在的一切,只是所有自己揣测的想法中的一部分而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最后的果断,可以将心底的疑问全部的抛出来。
他轻轻的反手一覆,扣住她的手指,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