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到了。”
最后开口的时候,夏绘溪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调适心态:“我跟你走,也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裴越泽站在她的身前,背影清落,却没有给她回答。
出了飞机,热带特有的温暖和潮湿,夹杂夜风中,铺面向人席卷而来。
她依然穿得厚实,整个身体像是被卷裹在暖暖的漩涡之中,肌肤上都渗出薄薄的湿意。车子就停在前边,裴越泽替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
而她立在离他步之遥的地方,向他伸出手,平声:“给我手机。”
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直以来的面无表情,终于淡淡勾起丝笑,仿佛是是在暗夜中绽开的大丽花,有着难以言语的俊美:“这是你的条件?”
夏绘溪深呼吸,空气中还有着海水特有的咸味:“我男朋友会担心。”
她的眼睛仿佛是猫的瞳仁,在夜色中有着清凌凌的光亮,像是颗剔透的琉璃珠,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而他终于妥协,向司机点头,递给她一支手机。
夏绘溪坐进车里,开始拨电话。
苏如昊的手机关机,而他家里,却无人接听。拨了一遍又一遍,她最后失去耐心,看眼手机的屏幕,几乎以为是电话坏了。
裴越泽将的举动看在眼里,慢慢的转过头,又将车窗放下些,任由海风吹拂进来,不动声色的:“不用么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讽刺的笑笑“哼”了一声,手指一再的在自己唇上拂过,重复了一遍:“不会对我怎么样?把我弄晕,然后还”到底还是没出来,然而心底的愤懑无处发泄,重重的扭过头。
他却仿佛将一切隐藏在黑暗之中,呼吸声也隐秘而不可闻,隔很久,终于还是笑出声:“夏绘溪,不能每次都怪在我的身上。你自己说,是谁先挑衅的?”
天色太晚,夏绘溪下车的时候来不及打量周围,就被带进了客房。
房间很宽敞,将灯打开,窗子大开着,微风拂进来,温柔的将窗帘掀起,像是年轻姑娘的裙摆正轻轻摆动。
她的肚子饿得阵阵发疼,又无所事事,坐在床上发呆。
有人敲敲房门,她喊声请进。
进来的是个中年阿姨,拿套衣服递给她,又匆匆的带进来杯牛奶和盘松饼。夏绘溪说了一句谢谢,随手捡片咬在嘴里,香酥可口。慢慢的咀嚼着,忽然想起下午的时候自己还和苏如昊在讨论哪些东西煮火锅会比较好吃,转眼间,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被胁迫到个地方。
她眼角有些发酸,再也没什么胃口,匆匆的洗个澡,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云霞满。
碧蓝的大海让人让人爽心悦目的色泽,白色的海鸥嘎嘎的鸣叫着,在清晨特有的新鲜气息中冲刺、盘旋。而大片的沙滩并不像那些热门的景点,总是挤满游客黑乎乎的脑袋。相反,空旷悠闲得叫人觉得奢侈。
假若不是此时此景,如果真的是来这里度假,想必心情会极好的吧?
下楼之后,并不见裴越泽,夏绘溪心里莫名的觉得松了一口气。阿姨殷勤的端上早餐,她咬了一口豆沙包,又走到客厅里,用座机拨个电话。
隔了一夜,苏如昊的手机依然关机。她在沙发上怔怔坐半晌,压下沉沉的失望,看看屋外的天色,推开了侧门。
踏下台阶就是沙滩。台阶的最后档上摆放着几双拖鞋,夏绘溪索性踢了自己的鞋子,赤脚从原木地板踏上了沙滩。似乎有细细小小的沙粒钻进自己的脚趾间的缝隙,带轻快的微痒,就像和朗的天气。
她的心情明显的好转起来。人生经历教会她很多东西。周遭愈是严酷,心境就愈要乐观通达。更何况,仔细想想,她的处境也没那么惨。虽然是被胁迫带到里,可毕竟对着如斯美景,如果只顾暗自生气,还是划不来的。
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夏绘溪仰起头,眯起眼睛,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边独自站着的人让她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上前和他说话,还是迅速无声离开。
裴越泽穿着看上去质地柔软的白色衬衣,袖口卷到小臂处;裤子亦是白色棉麻的,卷起裤脚,站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晨风之中衣袂飘飘,发丝清爽的被风往后掠起,背影清俊,勾勒得线条修长。
这样的一个人,和昨晚在飞机上强横暴戾的形象重叠起来,夏绘溪有些恍惚。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其实她是真的看不懂他。这种无知并不是指心理学的个性分析,只是出于小小的好奇,或者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淡薄的窥私欲而已。即便自己心中对他的分析侧写已经相当的成熟,可是有很多事,他不愿意,自己也就只能揣测着,不能去求证和确认。
想到里,夏绘溪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叫人惊讶的是,他仿佛早就知道她站在身后,忽然一回头,恰到好处的喊住她。
夏绘溪僵硬的站立在那里,硬着头皮,终于还是慢慢的走过去。
她和他并肩立着,又刻意的保持些距离,夏绘溪觉得还是由自己打破沉默比较好。
“什么时候送我回去?”犹豫片刻,她迅速的抬眼看看他的侧脸,不出意外的看见他微敞的领口里,那条银色的链子若隐若现。
裴越泽没有说话,蹲下身子,声音中带惬意和轻松:“昨天不是要玩沙盘游戏么?”
她顺口应句:“是啊。”
“这么大一片沙滩,比订做的那个沙盘要自然舒服得多。”裴越泽仰头示意起蹲下来“这个该怎么玩?”
夏绘溪看看望无垠的大海,又低头看看他,叹了一口气:“你等等。”
海浪拍打沙滩的时候,已经将凶猛的撞击蜕化成温柔的追逐,又将些残枝枯叶留在沙滩上。裴越泽看着她走远,及膝的棉裙往后飞扬,像是朵极大的浅蓝色素花绽开,底下的小腿圆润,脚踝洁白纤细。
他屏住呼吸,微一分神,忽然有难以遏制的恐惧从心底泛起来。仿佛害怕她会一直这么走下去,一点点的贴近碧蓝的海浪深处,不再回来。
他控制不住的站起来,想要奔去拉住她,夏绘溪却忽然弯下腰,捡起段树枝,折身走回来。
她将树枝递给他,想了想,才说:“其实不是什么游戏。要不就画画吧?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他接过树枝,默不作声。
“我想要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是为了害你。”夏绘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目光却并不望向他,投向远处的云海“既然这么抗拒,又为什么执意要我当你的心理咨询师?”
气氛终于渐渐柔和下来,裴越泽看着白皙的手指在沙滩上下下的划过,嘴角的笑忽然有些苦涩。他轻轻的转了一个角度,侧脸显出几份惆怅,也越发的显得俊美。他的声音轻轻的传来:“原因你不是猜到了么?”
夏绘溪的动作就这么滞住,食指插在沙砾间,再也没有向旁移动。
而他背对着,有沙沙的声音传来,大约开始随意的画画。
良久,直到双腿蹲得有些发麻,夏绘溪才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来,你看看我画的。”
他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仿佛天边的启明星,眸子清亮而含着笑意。
夏绘溪着急要站起来,腿一用力,却“哎呦”一声,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的筋骨里啃噬,稍微一用力就酸痒难当,不由自主的往沙地上坐下去。
他弯下腰,伸手在她腰间托了一把,又扶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语气低沉:“你小心一点。”
夏绘溪皱眉,探过他的手臂,去看他画的画。
一大束的鸢尾草模样的植物疯狂的绽放在图画的上半侧,而一道显著的隔痕下边,是宁静如汪洋般的天空,嵌着几粒随意洒落的星子。他又在整副的图案上,加上如同花瓶般的框架,瓶身倾斜着,花瓶的颈口,蜿蜒探出一支藤蔓般的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