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如果将九弟绑缚到圣朝的大街上,当众斩首,那才是真正的残忍。”令狐笑再也不理她,直接下令“点火!”
火苗冲天而起,瞬间,熊熊火焰就将小屋完全地包住。
面对着那片灼热的烈焰,黑羽龙盈原本陷于震惊的心开始抽痛,紧接着,她的头也如要裂开一般不住泛疼。
这片火海,仿佛可以穿越时空,穿越国境,带着她飞到一个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她抱着头,疼得弯下腰,而眼前除了火焰之外,还有一幕又一幕的场景。
病了许久的前任黑羽王是她的叔叔,但是他膝下没有子嗣。那一年,他把她叫到床边,对她说:“小盈,我命将终,唯恨黑羽大业未成,如今令狐一族人丁兴旺,人才辈出,只怕要扳倒他们更难了。”
那时的她,还很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很不服气地说:“令狐族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执掌朝政这么多年?”
“你可知道,在中原有个卧薪尝胆的故事?”
她回答“我知道啊,越王勾践打不过吴王夫差,于是派美女到吴国去,瓦解吴王的戒心,让他沉迷于女色之中,然后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就马上起兵将吴国灭了!”
黑羽王点点头“如果让你去做美女西施,你可愿意?”
她微怔“我?我行吗?”她有自知之明,在黑羽国她虽然称得上是个俏丽佳人,但在向来以姿容美艳闻名一朝三国的令狐族面前,只怕算不了什么。传说令狐族中有个叫令狐媚的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就已经美艳惊人,圣上特封其为公主。跟令狐媚相比,她实在是太过寻常了。
黑羽王看出她的心思,说道:“论美貌,你当然比不了西施,但是令狐人本诡计多端,本族内勾心斗角的事也时有所闻。这样的人最不信任身边人,又矛盾的希望有个人让他相信。你只要扮作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想办法混进令狐府中,接近当权的那个人,博取他的信任,将来就可以为我黑羽国立下大功。”
她没有多迟疑,很痛快地点头应允。
接着,她飘洋过海来到圣朝,伪造了身份,以孤苦哑女小情的形象打动令狐九,顺利潜入令狐府中。
她老早就探听到令狐府中当权的是年仅十八岁的令狐笑,但是她几番努力都未能如愿接近。因为令狐笑对她一直存有戒心,无论她怎样扮可怜、扮天真、扮柔弱,他都用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黑眸幽冷地看着她,让她胆战心惊。
相反的,原本无心利用的令狐九却对她全盘信任、体贴入微。他温柔的眸子总在她不经意的时候投注在她的身上,当她抬起眼与他对视的时候,他会微笑着说:“别站在门口,那里风大。”
曾经在他读书的时候,她为他磨墨,在他练武的时候,她为他抱刀。
上陵的一夜,她冒着风雨去给他送伞,不是因为心机,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念他、担心他,忍受不了片刻的分离。
那一夜他们突破禁忌,缠绵在彼此的怀抱里,她是那样地感动和喜悦,却在醒来的时候又那样的恐惧担心。
昔日有眉攒千度,今朝更有颦颦处。天上人间难长聚,无处不有相思路
又是这首诗,原来不仅是他为她读过,在没有人的地方,她曾经悄悄地抄录全文,小心地贴身收藏。
诗句的结尾是凄凉的,因为故事里的人物生死相隔,而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与令狐九是一个只有开头而没有结尾的故事。
回顾相逢十三年,聚少离多苦无边。天地终有别去日,此情绵绵无计剪。
只是事情始终没进展,而叔叔的身体已经撑不下,所以分别的日子到来,叔叔派了黑羽文修来接应她,他们甚至早就准备好替身代她赴死,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葬身火海这样一个惨烈的诈死方式,让她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远离令狐府。
当时她就躲在十几丈之外的大树上,在火焰点起来的刹那,她潜身到了令狐笑的房间门口,丢了块石头惊动他,然后亲眼确认他将令狐九救了出来才放下心。
之后,令狐九为了她“葬身火海”而伤心欲狂的一幕她同样看在眼里,在树梢上,她的手指几乎嵌进树皮中,恨不得飞身而下,落到他面前,张开口,释放出声音对他说:“九少,我没有死,我在这里!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好想那样做,那样正大光明地对他说话,哪怕她的出现、她的口音暴露了她的身份,也希望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爱他一次,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姓名
终究,她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一切秘密,将那个活泼天真的小情完全掩埋,回到黑羽国。
叔叔看出她的变化,却没有追问,只是将自己的一个决定告诉了她。很快他要召开比武大会,选拔杰出人士继承王位。他表示希望她能参加,并期望她能全力以赴得到这个位置。
叔叔对她的关切和爱护让她铭感于心,同时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的心中还留有令狐九的影子,将来对付圣朝时就不能全心全意地放手一搏。
于是她跪在叔叔的面前,请求他想办法让自己忘掉那段记忆。
他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想忘记吗?要知道,失去记忆不是快乐,而是痛苦。如果有一天你希望自己想起,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那种痛苦将会把你折磨致死。”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要忘记,而且,永远也不需要再记起!”
要忘记!忘记小情、忘记令狐九、忘记她曾经与他共有的那段记忆。
那夜,她烧掉自己贴身收藏的那首“相思曲”烧掉所有关于小情的记忆。在黑羽文修的帮助下她彻底地忘记了,她不再是小情,只是黑羽国一名普通的女孩,黑羽龙盈。
经过比武,最终她不负叔叔的期待,力败所有对手,终于成了新一任的黑羽王,她手下有黑羽文修和黑羽言武两位心腹,她继承了叔叔的遗志,在他去世之后,继续为了剿灭令狐一族全力以赴地准备着。
直到某一天,令狐笑来信说要派圣朝使者出使黑羽国;直到那天令狐九走上她的大殿,端起酒杯,与她四目相对
“啊”黑羽龙盈长长地痛呼,裂开的记忆似乎使身体也裂成两半,她不顾一切地冲向火焰中,用手中的娥眉一下又一下奋力扳开封住门的木板。
周围的火焰和飞起的木屑在她的双手和衣服上掠出一道道伤痕,她拚尽所有力气终于将木板全部刺烂,撞开房门。
令狐九还躺在床上,四周弥漫的浓烟让本来就伤重的他昏厥过去,她冲到床前,将他背到身上。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沉重,她的肩膀又是如此的单薄,但是浑身的力量就好像陡然爆发,她硬是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他背出火海。
“水,水在哪里?”她急切地狂喊着,周围到处都是人影,但她的视线却是模糊一片。此刻,她依稀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滚落,她以为是天在下雨,下意识地捧住他的脸,然而当又一滴水落在她手背上时,她才发现原来那都是自己的泪。
他悠然醒转,迷蒙的眼睛看着她,双唇翕张,像在叫“小情”她流着泪点头,双手抵在他胸前后背,拚命地输送着真气,不希望他软倒下去。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像是要把压在心肺中的所有污浊都咳出去,奇迹般地,他的双手竟然也慢慢地有力起来,环住她的腰,抱得是那样紧,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不远处,令狐笑悠然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许久后,调转目光看向那栋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屋,淡淡地说了句“可惜了这间房子。”
他无声无息地缓步走出,令狐琪正在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一见他出来,急忙问:“七哥,怎么样了?九哥没事吧?”
令狐笑走过他的身边没有停下脚步,丢下一句“他的心病都要好了,还会有什么事?”
令狐琪追了过去,不敢和他并肩而行,慢一步走在后头,笑着说:“可是七哥这招真是好险,万一那个小情不醒悟,不把九哥救出来,难道七哥真的要让他给烧死吗?”
令狐笑说:“这屋子的地板下有地道,我早埋伏了人在那里,必要时会把九弟带走。”
“哦!原来如此。七哥就是七哥,果然厉害。”令狐琪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谄媚地笑着“这件事上我也出了好大的力气,七哥难道没有什么要奖励我的?”
令狐笑斜睨了他一眼“黑羽大军还在海上,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或许我可以封你做个谈判使者去与对方谈谈看。”
“啊?我去?”他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恐怕不行。”
令狐笑哼了声“黑羽国内懂得要心眼的人不多,黑羽文修勉强算半个,但也只能推波助澜,掌控不了大局。女王到底还是女王,只要黑羽龙盈肯停手,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她真的肯放手吗?”令狐琪还是不大放心“女人心好难猜的。”
令狐笑却说:“女人的心最容易猜透,因为她们心中想要的其实并不多。如果你能满足她们的欲望,她们就会为你所用。”
“那,黑羽龙盈想要什么?”
“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