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回到他的营区去。
他疯狂地想见恪纯。
离开她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挂念她、在乎她,心里对她的牵挂天天使他不得安眠。
她的哀伤和眼泪,像毒葯般日日啃蚀他坚定的心志,他知道,一旦失去她,只会换来更多的空虚。
他不想失去她,就算她真的有错,但他仍想包容她、原谅她,只要她愿真心改过,真心爱他,他不想再计较了。
“王妃呢?”图灿邴甫下马,就向下人询问她的去向。
“王妃她回京城了。”下人诚实地答。
他一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王妃回京了?谁下的决定?这段期间发生了何事?”
下人没敢吭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咄咄逼人的追问。“你竟胆敢隐瞒亲王?有没有搞清楚这里谁是主子?”
下人见到图灿邴两道剑眉皱得死紧,怒气腾腾,马上吓得跪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王爷,王妃她小产了,身体很差,是长老大人们安排让王妃回娘家安心休养的。”
图灿邴听了,顿时只觉得心重重一拧,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
小产?恪纯她竟怀孕了?他夜夜与她同枕共眠都没留意,还误会她是妒忌塔真有孕,加上言语冲突才出手推塔真?!
懊死,他真的该死,实在枉为亲王、枉为她的夫君。他怎能糊涂至此,误会了她?
他们那没出生的娃儿,肯定是因为她情绪不稳,身子不壮而流掉的,都是他间接害了她。他想,恪纯一定恨死他了。
图灿邴眼波一转,突然想起擅自安排恪纯离去的长老们,不由得火冒三丈。
他铁青着脸,下令道:“来人啊,叫长老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当长老们来到亲王帐内,看到居高临下的图灿邴,一脸难得的肃穆和沉重。
他们都了解,图灿邴此刻的愠色都是为了已被送走的恪纯。看来,他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在乎恪纯,完全不是他出征前对她的严苛模样。
“我记得我临走前说过,王妃的事等我回来后再作定夺,为何你们却擅作主张把她送回京?”他一反往常对长老们的礼遇态度,直接就质问起来。
“王妃她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令我族未来的王室子孙不能出生,之前又陷害我族妇女,理当有罪”
“长老德高望重,我一向尊敬你们,但那不代表你们可以越权干涉该由我所决定的事。”图灿邴打断长老的话,眸光冷冷地扫视他们。“还是我这个当汗王的,原来是这么不值得信赖,凡事要由他人左右?”
“爷,不是这样的。”个性较为祥和的长老虽然不认同送恪纯回京的建议,但仍极力安抚发怒中的图灿邴。“大家都只是关心王妃的身子,希望她在娘家安心休养。她身体一好,我们就会派人去接她回来的,是不是?”他转头去要另外两个长老应和。
其他两名长老则言不由衷地点头,内心却怀着鬼胎。
恪纯不会再回科尔沁部,她已经死在塔真的哥哥塔駜手中了。幸好他们赶紧解决掉恪纯的事,否则让图灿邴干涉的话,事情一定会变得很麻烦。
“最好是这样,否则长老们,请恕我无法容忍你们胆敢欺瞒亲王之罪。”假如这群人以为他不敢对长辈不敬,而试图挑战他的权威的话,那他必须说,他们的想法大错特错。
一整个下午,下人们都能从亲王帐内听见图灿邴的怒吼,还有长老们的安抚声音,众人皆吓得不敢再接近亲王帐幕,以免受到怒火波及。
到最后,被“恐吓”的长老们都委靡不振地走出亲王帐。
到了晚上,图灿邴根本没心情吃饭。
“把饭菜放下,你们都下去。”
支走了所有下人,亲王帐内霎时变得清冷无比。空荡荡的帐内,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恪纯的倩影,不时在他心底浮现,扯得心口阵阵发疼。
他拿起酒壶,随着胸口的起伏,拚命往口里灌。
莫名的惆怅和哀伤在他心湖翻涌着,侵袭每一寸筋骨,淹没了每一缕思绪,心里满满的尽是她的笑、她的好,她水灵灵的美丽双眸,还有她依偎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
虽然长老们向他保证,已派了很多人手护送恪纯回京,也发誓之前的事都会告一段落,日后不再追究,待她养好身子回来蒙古,便诚心接纳她坐稳王妃宝座,可是她毕竟已不在他身边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愿意这样任凭旁人安排离开,而不等他回来再作决定?莫非她真的对他死心,不想再留在他的身旁?
现下他没有心思去探讨这个问题,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派人联络上她。至少他要肯定她安全无恙,还要知道她的行踪。
等他见到她,定会好好的追问她缘由。
傍晚时分,一顶轿子被抬进了一间破庙内,某个得意洋洋的声音自轿中传出。
“事情都办好了吗?”
“是,那位格格已被我们杀了。”娇柔的女声如此回应着轿中之人。“剩下的酬金呢?”
“拿去。”轿中人丢出一袋银子,娇弱声音的主人稳稳地接住了。“你们办事也挺俐落的。”
“仅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再度传出,轿子的纱帘被拉开,出现的赫然是汉装打扮的塔真。
为了亲眼证实她痛恨的恪纯已经身亡,她不惜装作伤心和体弱,对丈夫讹称要回厄鲁特部休养,实际却是秘密地跟兄长和族人们来到中原。
“你就是杀手?”塔真看向站在面前的女人,她是一个身着雪白衣衫、长发黑亮的女子,全身上下根本嗅不出有任何的杀气。
“不然呢?”女杀手用剑往地上的尸身重重地刺了几下。“还是你压根不信我的能力?”
“不,我相信。”塔真眼神闪躲,忽然不敢迎视女杀手投射而来的冷厉目光。
“恭喜夫人,夭折的小主人总算没有白费生命,您的眼中钉也被除掉了。”轿旁的婢女阿谀附和道。
这个主子也真是狠心,为了令她所痛恨的女人陷入千夫所指的困境,竟不惜服下打胎葯,冒着生命危险,制造被推跌倒而小产的假象。
服侍这么一个连自己骨肉都能残害的人,她这个贴身丫头,以后办事得要更小心翼翼才行。
“去,看看是不是那个女人。”她吩咐婢女道。
婢女跑到了草堆前,仔细的看了尸身一眼,然后说道:“夫人,是王妃没错,她已经断气了。”
“恪纯,这回看你还要怎么跟我斗?”塔真得意地自轿内走出,望了依然年轻貌美的恪纯尸体一眼,阴毒地笑起来,还忙不迭踹了尸体一脚。“假如让你继续留在固灿邴身边,我定会让你们两人都没好日子过。”
“夫人,我们还是快回去禀告塔駜大人吧!”婢女向塔真提醒道。
“也对,哥哥应该也急着想知道,图灿邴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的消息,呵呵呵呵”塔真走回轿内,接着轿子被慢慢的抬出了庙宇。
她们走了好一会儿之后,白衫长发的女杀手这才轻声地道:“格格,事情都解决了,你可以出来了。”
这时,弄得一副灰头士脸的恪纯,这才从神像后缓缓走出来。
为了痹篇追杀,她不得不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换上破布旧衣。有谁相信一向娇贵的大清格格、蒙古王妃,竟会打扮成这种模样?
“椿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恪纯实在无以为报。”看到地上被易容和换上她衣服的女尸,恪纯便心有余悸起来。
假如不是这位椿姑娘心地仁慈、不忍杀她,反而出手相助,凭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在厄鲁特部这等奸人手中逃出生天?
“格格不用多礼,我也只是看不过眼,不忍心伤害手无寸铁的女子,才会出手救你,将计就计罢了。”椿姑娘淡淡地瞄了地上女尸一眼。“这女尸早就被跟我同门的杀手弃尸于此了,既然她跟你身材相当,我亦正巧懂一点易容之术,助你逃过一劫实在不算什么。”
恪纯感怀地望着她道:“虽然椿姑娘身为杀手,但跟真正心肠狠毒、用尽心机害人的人比较起来,你仍是一名善良的好人。”
“谢谢。”椿姑娘嫣然一笑后,裨色凝重地说:“格格,你听好,既然那些蒙古人以为你已经死了,那你就要维持已死的身分,直至回到熟悉的京城、找到庇护之所为止,否则你一路上都不会安全的。”
“我明白了。”恪纯受教地点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几经波折我仍能大难不死,我会更珍惜生命的。”
椿姑娘把预先备好的马,牵到恪纯身旁。
恪纯心惊胆颤的翻身上马,依然畏惧眼前未知的变化,她怯懦得不敢迈步。
“格格,你不必惊慌,一直向前走就是了。”
听到这句诸,恪纯忽然想到图灿邴,他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唉,她为什么又想起了他?
这一刻,她的心里只该盘旋着一个念头快跑。
她绝对不能被塔真的人抓回去,要不就算不被折磨至死,也会被恼羞成怒的塔真活活扒下一层皮来。
正打算纵马狂奔时,她想到一件事,于是勒转马首,从襟内掏出一块玉佩。
“椿姑娘,我们是生死之交,假如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必定相助。这是我的玉佩,给你留做纪念吧,如果在京城遇上困难的话,别忘了上恪王府去请求帮忙。”恪纯露齿微笑,坚持要对方收下。
椿姑娘知道此时若再推来推去,必会耽误时间,于是便收下来,回给恪纯一个感谢的笑容,然后大力拍打马儿的臀部。
马儿吃痛受惊,嘶叫一声后高高扬起前蹄腾了两下,便载着恪纯疾驰奔去。
“格格,一路小心保重啊!”
恪纯骑马赶了几天的路,长途跋涉不说,碰上较颠簸的山路或涉水之处,也不得不下马步行。
那夜她遭到绑架,根本没有任何的行装准备,脚上甚至只穿着在室内用的小绣花鞋,弄得她现在一双脚很快就磨出了水泡,痛楚难当,也间接拖慢了她回北京的路程。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这会儿在深山野林之处,她更认不出方向,不知哪边是小径,哪边是山崖。尽管如此,她还是拖着脚步蹒跚地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走不动了,靠在路边的一裸榕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面对这样的困境,恪纯感到孤独和茫然,有种被扔掉的感觉。她一脸尽是奔流的泪水,狠狠放声大哭。
图灿邴!图灿邴!我其实很挂念你的,你知道吗?如果你肯相信我,重新接受我,我真想回到你有力的怀抱里,让你宠爱一辈子
正当她如此想着,突然间,不远处竟传来马蹄声。
“格格?是恪纯格格吗?”
她诧异地抬起头,才惊觉来者竟是她认得的人四龙堡三当家尉迟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