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是魔鬼,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魔鬼。
如果她不是一时冲动要找穆天波算帐;如果不是冲动得想到就做;如果不是在星月无光的夜晚,连只灯笼都没提就冲出去,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了。
看着从房顶可以欣赏到的暗淡月色,再瞧瞧满地的灰尘与蛛网横结的屋角家具,安若兰可以百分百肯定,这间屋子没有人居住的历史至少也有十年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会让老天罚她掉到唐代,碰上这样一个杀千刀的穆天波,如果不是因为要找他算账,她怎么会被人掳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
形同废墟的破屋烂瓦,掳她来的人就那么丧尽天良的把她扔在积尘一尺的地上,更过分的是,这里前些日子下雨所积的水还没干透,她的衣服不但湿了,也一定脏了。
黑衣黑裤黑面巾,标准夜行人的装束。
安若兰睁大眼睛看着自门口走进的黑衣人,如果不是因为被点了哑穴,她一定建议他从房上的破洞跳下来,因为那样更有震撼效果。
看着她黑漆明亮的大眼溜溜的转了转,发出一抹诡异的光芒,黑衣人突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安若兰脑袋摆了几摆,努力便了几个眼色,黑衣人终于如她所愿的走到跟前。
“你要我解开你的穴道?”他揣测着她的意思。
她马上点头如捣蒜。
“你不会叫吗?”
她头马上摇得像波浪鼓。
黑衣人倒也干脆,直接伸手解开她的穴道。安若兰猜想大概是她长得太温良无害,果然人的第一视觉观感是很重要的。
“谢谢。”
任黑衣人想了千百句她开口可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料到第一句话会是“谢谢”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掳来的是个傻子。
“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听到的的确是谢谢。”她露出很愉悦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谢谢我?”是人都会好奇的。
“因为你掳走我的时机太巧了。”她笑眯了眼。这下姓穆的不能去杭州拜望她的高堂大人了吧,哈哈!
“你不担心我会杀你吗?”
眼珠转了转,她笑得很安心“至少你现在帮到我了,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杞人忧天?”
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轻叹一声“你真的很特别。”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害怕紧张得神魂散乱,可她,却好像是出外踏青一般轻松自在。
特别吗?安若兰不以为然。如果是她的那几个死党遇到这种情况,反应一定比她更奇怪,只可惜这人大概是没机会遇到了。
“我是个杀手。”
“噢!”
黑衣人盯着她,又强调了遍“我是个杀手。”
“我听到了。”
“你不害怕?”
她很老实的回答“怕。”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怕。”
“是吗?”她自我调侃的笑了笑“大概是我先天面部神经异于常人吧,其实我怕死了。”
“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我杀你吗?”
“雇主有要我的命吗?”她反问他。
“此话怎讲?”
“如果雇主要我的命,你在驿站就可以一剑解决了我,我相信那对你而言绝对是轻而易举,可是你没有。”
“或许雇主要你受尽折磨才取性命。”
她柳眉一扬“如果我注定要死,你大可不必蒙上脸,因为死人是不会泄露你的身分的。”
黑衣人征住,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秀雅文气,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偏偏言谈举止却多了几许江湖儿女的爽朗大气。
“我很美对不对?”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他将头扭向门的一边“美人计对我没用。”
“这不是计,这是事实好不好。”
黑衣人为之愕然。
“长得美丽又不是我的错,既然不是我的错,我又为什么不能勇于承认?”
黑衣人无言以对,他开始有一点头大了,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的哑穴再封上,因为她实在太自恋了。
“人家不是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哥喜欢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黑衣人向屋外走去,拒绝再听她说话。
“大哥,难道你就忍心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僵卧在污秽不堪的地面上?麻烦解开我的穴道好不好?”
他继续往外走,没理她。
“大哥,你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怕对我心慈手软,所以才要躲出去?”
“再吵就点你穴。”
安若兰马上乖乖的闭嘴,脑筋快速的转动着。虽然现在看来她是安全的,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会怎么样,所以逃走是当务之急,手不由自由摸上颈间的链子。
整座宫驿笼罩在一片阴噩之中,自从发现安若兰失踪,所有人都看到将军冷峻骇人的一面,像现在他站在大厅中央,冷沉着一张俊脸,目光像要杀人一般扫过众人。
“没有?”
“是。”回报的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一个活生生的大人就在驿站内不翼而飞了?”
“回将军,确实没找到人。”
“砰”的一声,穆天波一掌拍到桌上,所有官员吓得直冒冷汗。
“你以为这样的回答就能交代过去吗?”
“下官这就派人出去找,去找。”
“还不快去。”他抓着桌沿的手微一用力,桌子一角被硬生生拗断。
众人顿时面色如士,连滚带爬的离开大厅派人去找安若兰。
“她的随身衣物都在,一定不是自己离开的。”他忧心仲仲的喃喃自语。
“也许安姑娘只是出去转一转,一会儿就回来了。”四九安慰主子。
“她要出去会半夜去吗?而且连外衣都不穿?”厉目瞪了他一眼,穆天波一脸难掩烦躁与担忧。
四九哑口无言。说的也是,这确实说不过去,安姑娘的床褥还是凌乱的,显然是临时起意走出房门的。
“可是,并没有她挣扎过的痕迹啊!”四九想到了这个。
穆天波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果是高手,她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
也对哦,四九没趣的摸摸鼻子,闪到一边凉快去。爷现在是狂风过境,他还是小心点好,以免不小心扫到风尾而尸骨无存。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怎么安姐姐走了吗?”一道轻柔的嗓音自门外传来,旋即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李绮珠,款款生姿的走进来。
四九偷偷瞄了一眼主子,却发现他像根本没看到她一样,目光直直的掠过她落在门外不知名的地方。
李绮珠暗自咬了咬牙,刻意提高音量“将军,安姐姐真的走了吗?”
“她不会走。”他冷冷的回答。
她笑了笑“这可就难说了,安姐姐是有夫家的人,或许是她的夫君寻来,带走了她呢!”
穆天波的心猛地一紧。她会不会真的有夫君了?那到底是她的夫婿愤而带走她?还是她遇到什么不可知的危险?
“所以,将军你就不要担心了,不是说今天起程到杭州去吗?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他终于看向她了,目光却森冷得令她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期期艾艾的开口“将军,你”“她不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
“万一是她夫婿带她回塞外去,她永远不回中原怎么办?”
他眸色一黯“那我至少知道她平安。”
恨恨的跺了跺脚,她扭头就走“那你慢慢等吧!”
一等她走远,他低声吩咐侍童“跟着她。”
四九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她干什么。”穆天波心情沉重的看着远方。但愿不是他心中猜想的那样。
“四九,跟上去。”
“哦。”如梦初醒的四九急忙跑了出去,寻找李绮珠的身影。
安若兰终于发现住露天房子的好处了,那就是天热的时候不周动手开门窗,就有凉风吹进来,当然下雨时也无可避免地得淋浴一下就是了。
她望着屋顶的破洞出神,窗外悄悄走来的黑衣人也望着她出神。
这姑娘真是一个奇特的人,被他这个杀手掳来既不吵也不闹,每天开开心心的,甚至有点儿乐不思蜀的感觉。
“穿上。”
安若兰愕然望着扔在自己怀里的包袱“什么?”
“衣服。”
“你帮我买衣服?”她看着他的目光吊诡起来。
“换上。”
“你讲话真精简,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换衣服吗?”
“新娘子总要穿嫁衣的。”他这样回答她。
她瞪圆了眼,忍不住挖了挖耳朵。她没有听错吧?“你要娶我?”怪事年年有,今年好像特别多。
黑衣人马上咳了起来,看来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她眸底闪过一抹狡猾,轻轻的叹了口气,颇为抱怨的道:“我就知道长得美丽果然是个错误啊,居然要被人逼婚。”
黑衣人清了清喉咙“姑娘误会了,不是在下要娶姑娘。”
讶异的睁大了眼,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故意以一种自恋自伤的语气说道:“难道我的艳名远播,已经无人不晓?”
他只能无言的看着她。
“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演戏演到兴头上,她干脆哼唱起歌来。
虽然她唱得很动听,但是黑衣人没有忘记自己进来的目的“快换衣服,别耽误了时辰。”
她一边唱着一边斜睨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了声。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肖想我的美色,但是这样明目张胆,是不是直接把我当死人了?”
黑衣人满眼的问号。
于是她非常好心的解释给他听“你要我换衣服,那为什么不出去?是不是无边春色很吸引你的目光呢?”
他一听马上退出屋子,背门而立。
将衣服从包袱里拿出来,抖开,她非常满意的点头“这件嫁衣很漂亮哦!”“穿上。”
“知道了,不许偷看啊!”想了想,她直接将衣服套到身上。反正她本来就没穿外衣便被人掳来的嘛。
当黑衣人看到身穿嫁衣的安若兰时,目光有片刻的呆滞,他不得不承认红色很适合她。红衣映衬之下更显肤白如玉,双眸顾盼之间风情无限,似有意若无意的抛来一道媚眼等等,她确实冲着他抛了一记媚眼。
“你是不是后悔要把我嫁给别人了?”
“你的反应很奇怪。”他深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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