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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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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神秘的微痒。

    “不,我不睡觉,”她垂下眼睑。“我精神很好,我要写一点稿!”

    “‘陌上归人’?”他轻轻托起她下巴。“你想到了结局?”

    她摇摇头。冷漠,骄傲,洒脱的她也会羞涩,毫无保留的爱使她脱掉了两年来造成的硬壳,她找回了自我!

    “嗯!”她的眸子迅速在他脸上一溜,又躲回眼睑下。“结局不是我一个人能安排的!”

    “我帮你,我们共同安排那个结局。我要它美满,幸福!”他说:“我有信心!”

    “那还有好长一段路,还得付出许多精神,力量,也许眼泪!”她说。有丝担忧。

    “不要眼泪,我不要眼泪!”他吻住她。

    这不是开始,不是结果,却也是开始,也是结果。

    李颖,思烈,芝儿,像一团扯乱了的线,纠缠不清,难分难解。真是再无眼泪?

    ###

    当潘少良第三十七次失望地放下电话,房门轻响,护士文小姐探进头来说:“有位叶小姐来见你!”

    少良振作一下,不论来的病人是谁他都要接见,总不能说找不到李颖就连工作也放下了,是不?

    “请她进来!”少良吸一口气。

    文小姐出去,马上就带进来一个女孩子,是那种看一眼就能令你记牢的女孩子。那爆炸型的头发,野而媚的脸。浓浓的化妆,抢眼的新颖服装叶小姐?少良心中一动,马上知道是谁来了。

    “请坐,叶芝儿小姐!”少良温文有礼地。

    “你知道我是叶芝儿?”她满足地笑起采。“你在报上看见我的照片?在电视里看见我的访问?你这个医生真与众不同嘛!”

    少良淡淡一笑,他并不在意芝儿的夸张,芝儿的自以为是,芝儿和他没有关系,她只不过是个求医的病人。

    “叶小姐哪儿不舒服?”他问。脸上是职业式的笑容。”叫我芝儿好了,”她眨眨眼。“所有的朋友都这么叫我,我们也算得上朋友,是不是?”

    “是!”少良很有风度。

    “说实话,我根本没有什么病,”芝儿笑得有丝狡猾。“我是特地来看看你的!”

    “看我?为什么?”少良忍不住皱眉。这个什么枝儿叶儿的确是个难惹的人物。

    “李颖没告诉你吗?我和她是老同学,老朋友,老交情,”芝儿一连串地说:“为了李颖,我自然该来看你!”

    “她让你来的?”少良被弄糊涂了。

    “怎么会呢?李颖的脾气她把什么话,什么心事,什么烦恼都放在心里,她才不会跟我说起你,”芝儿比手划脚地“是思烈告诉我的!”

    “韦思烈,”少良点点头。“我见过一次,和李颖一起在‘信陵’碰到的。你是韦夫人!”

    “嘘,别这么大声,不能让别人听见,”芝儿半真半假地。“我和他的关系保密,我不想影响前途,何况我和他是分居了的!”

    “哦”少良呆怔一下。芝儿和思烈分居了?那么莫名其妙的妒意和不安都涌上来,他想起思烈和李颖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眼光,那代表着什么呢?

    “很意外?他或李颖没有告诉你?”芝儿问。

    “李颖不背着人讲别人闲话,她只讲自己!”少良说。

    “对,李颖的个性很特别,”芝儿似乎颇有同感。“她有一套很固执的对人处世方法!”

    “一个像她一样的女作家,该有自己的风格!”少良还是淡淡地,但每一句话都帮着李颖。

    “你对她一往情深?”芝儿盯着他笑。

    “说不上,我们认识不久,还没到这种程度,”少良说。这个芝儿,打定主意纠缠不清了?“不过,我欣赏她那型的女孩,有内涵!”

    “是吗?”芝儿虽然在笑,眼中却掠过妒意,她不能忍受任何人赞美李颖,她的笑容也变得勉强。“好像欣赏她的人还不少呢!她的名气很响!”

    “我想内涵与名气无关,欣赏她的人也绝不因为她的名气,不是吗?”少良忍不往说。

    芝儿来见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不知道,因为我不是男人,”芝地耸耸肩。“以女人的眼光她那一型女孩并不可爱!”

    “好在你不是男人,”少良笑起来。“否则岂不多一个对手?”

    芝儿眼珠儿一转她实在有对过分灵活的眼珠,女孩子眼珠太灵活,总给人狡猾,虚伪,不正经的感觉,她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知道吗?潘少良,”芝儿神秘兮兮地说:“还有一个人也欣赏李颖,发狂地欣赏!”

    “哦有一个人吗?谁?”少良问。芝儿来此地的目的该不是挑拨离间吧?她似乎针对着李颖。

    “韦思烈!”芝儿奇异地笑看。“为了李颖我看他就快发疯了!”

    “什么?韦”少良摇摇头,住口不说。芝儿是来寻开心,开他玩笑的吧?说了半天怎么把思烈和李颖给拉在一起,思烈是她丈夫啊!“叶小姐,我还有病人在等,我们能不能有空再聊?”

    “你不相信我的话?”芝儿神经兮兮地指着少良。“潘少良,有一天你碰得头破血流时可别怪我没先通知你,我说的话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实!”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叶小姐,”少良摇摇头。“我和李颖只是朋友,我相信不会头破血流的!”

    “我知道你不会信,哪有老婆来讲丈夫闲话的呢?”芝儿夸张地叹口气。“但是,思烈是为她才和我分居,也为她而回台湾,我绝不骗你!””不论是真是假,相信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少良神色有些变。“我说过,我和李颖只是朋友!”

    “潘少良,你可别以为我安了什么坏心啊!”她忽然说:“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想破坏你和李颖的感情,真的!”

    “我明白的!”少良很有风度地笑。他心里却在想,思烈那种男人中的男人,怎么会娶了这么一个太太?

    “而且我来的最大目的”她挤挤眼,笑得促狭。“我对你好奇,一定要看看你!”

    “你开玩笑,叶小姐,我只是个平凡的医生!”少良摇头。遇到芝儿这种人,真是有理说不清。

    “真话,”芝儿拍拍他的手,站起来。“即使你只是个平凡的医生,能拥有李颖那样的女朋友,你已是不凡!我走了,耽误了你好多时间,下次请你吃饭,再见!”

    也不等少良回答,大步地走了出去。

    少良不能相信,芝儿这么来一趟是为了好奇?为了想见见他!所谓李颖的男朋友?

    护士文小姐又探进头来,少良阻止她再让病人进来,然后又拿起电话。

    无论如何今天不找到李颖他不死心。

    接电话的是李颖那和蔼、慈祥又亲切的母亲,她好像听得出少良的声音。

    “少良,是吗?”李颖母亲说:“你等一等,颖颖刚从书房出来,我让她来接电话!”

    少良长长地透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了李颖。

    “李颖!”电话里传来李颖轻快、开朗又洒脱的声音。“潘少良医生?”

    “又来了,连名带姓还加职业的称呼,是不是要招我入急诊室呢?”少良带笑地抗议着。

    “妈妈说你打了十万次电话来,有急事?”李颖似乎心情出奇地好,说话也愉快又幽默。

    “前几天答应你去看电影,结果有手术要做,现在有空,是不是该补请?”他说。

    “这几天轮到我没空了,”她说:“我又进入‘战斗’状态,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写稿!”

    “那一本陌上归人?”他问。声音有丝特别。

    “别告诉我你也在看这篇小说!”她叫起来。“潘少良,这本小说你不许看!”

    “为什么?登在报上谁都能看嘛!”少良说:“那个女主角有熟悉的影子,有人说是写你自己!”

    “开玩笑,我没有自恋狂,为什么写自己?”她还是叫。“答应我。别再看了!”

    “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他说。颇有深意。”好,你若再看就别再见我,”她说:“哪有医生无聊得去追连载小说的?”

    “威胁我吗?”少良笑了。“到底是不是写你自己?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随你怎么说,”她沉默一下。“你还没有说找我做什么?只为看电影?”

    “我们至少一星期没见面了,是不是?”少良说:“而且李颖,你一定猜不到谁到我医务所来过!”

    电话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叶芝儿?”她问。她是极度敏感的人,她竟能一口说出芝儿的名字。

    “你是怎么猜到的?李颖,”少良忍不往嚷着。“你知道她要来?她告诉你的?”

    “我能猜到,是因为我了解她!”李颖淡淡地。提起芝儿,她连喜怒哀乐都没有了。

    “那么你能猜到她为什么来?”少良感兴趣地。这两个出色的女孩子之间,到底有些什么?

    “自然不是生病!”她肯定地说:“她一定因为好奇而来看看你,而且说了一些话!”

    “说了一些话!”少良轻笑。“李颖,我以为你刚才在我办公室外面!”

    “我这爬格子动物惟一的长处是想像力丰富!”她有些自嘲。

    “李颖”少良犹豫半晌。“韦思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指你们三个!”

    “他的事我不清楚,你该问他!”她否认得一干二净。“你该知道我不喜欢理别人的事!”

    “叶芝儿说他们分居了!”少良说。

    电话里一下子就静下来,静得连呼吸声也没有了,李颖还在听电话吗?她怎么了?

    “李颖,是不是我说错了话?”少良开始不安。

    “不是,”李颖声音很冷静,而且很遥远,很激烈。“看来你这做医生的还真知道不少事!”

    “你别误会,刚才叶芝儿说的,绝不是我有心探听别人隐私!”少良尴尬地说。

    “她说的自然不只这么一点,是不是?”李颖冷笑。“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选了你来说!”

    “李颖”少良急得满手是汗。

    “她有权说,你也有权听,”李颖大概真是在生气了,她的声音依然平静,语气却冷酷。“嘴和耳朵是你们的。我希望的是请你下次不必再对我复述!”

    “李颖李颖”少良的心直往下沉,他是无辜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只不过随便说了两句,李颖真是如此地在意?这在意是否又太落痕迹?“如果我说错了,请原谅我,我以为”

    “你没有错!”李颖冷然地说。

    少良呆怔一下,懊恼和悔意令他真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子,他从来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人,刚才他为什么要对李颖讲那些芝儿说过的话?他原可不提的,他是压抑不往心中那丝酸溜溜的醋意,是吗?是吗?他在忌妒了。

    忌妒?他愕一下,那表示他对李颖他已经陷了下去,是不是?

    “李颖,你等我,我马上来!”他又喘气又流汗。“我当面跟你解释,我”

    “不必,你不必来,”李颖漠然地说:“事情并不需要解释,而且,我没空!”

    “李颖”少良是不是碰到一堵钢墙?他再也没有希望了?是吗?”我十分钟赶来,我一定要见你”“不,别来,”李颖真像一块高速钢,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今天以前他们不还是有说有笑吗?现在他们已不再是朋友?“我没空,而且不方便!”

    “不方便?”少民听不懂,有什么不方便吗?这是拒绝的理由吗?不方便?

    “是的,”李颖平心静气地说:“思烈在这儿,韦思烈!”

    “韦思烈?”少良脑子里轰然一声,真是韦思烈?那么那么

    “芝儿若告诉了你一些话,我可以证明,她说的一切全是真的!”李颖再说。

    又一阵子沉默,少良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是个医生,他原是个修养很好的男人。

    “我明白了!”他吸一口气。“韦思烈是我见过所有男人中最出色的,我想我不该再打搅你!”

    “谢谢你能明白!”李颖的声音里这才有一丝暖意。

    “我不明白岂不自讨苦吃?”他笑了。“再见,希望你们有一个愉快的黄昏!”

    “会的!”她果然是愉快的,因为思烈?

    “你知道吗?李颖,”他并没有放下电话。“我又羡慕思烈又忌妒,因为我从来不能影响你的情绪!”

    “这不能怪你,少良,”李颖由衷地说:“你的条件比许多人都好,也绝不比他思烈差,只是,我们认识的迟了三年!”

    “谢谢你这么告诉我,我的信心回来了!”他笑。

    “我希望我没有令你不开心,如果可能,我们还是朋友,”她慢慢说:“至少,我有病时可以找你!”

    “一言为定!”他开朗了。是真开朗吗?无论如何,他是个男孩子!

    “不过我不希望真找你,”她笑了。“我怕开肠破肚,我不能忘记你是外科医生!”

    “我说过,我也能治伤风感冒的!”他说。

    “好,我记住了!”她说。过了一阵,再说:“少良,如果你真在看那一篇陌上归人的话,就看下去吧!无论如何,你能明白一些事!”

    “那是一个好故事,不过,我希望结局美满!”他说。

    “现在还不知道结果,有些事是不能安排的,你以为是吗?”她轻轻笑,有丝无奈。

    “是,有些事不能安排,好像爱情”他说。然后,就挂上电话,没有说再见。

    再见与否缘分也是不能安排的,是吗?

    ###

    李颖也轻轻放下电话,少良是个知情识趣,很有风度的男孩子,她实在很喜欢有这么一个朋友,不过正如她说的,他来迟了三年!

    思烈并不在她这儿,她这么对少良说,只不过令少良死心,她不想敷衍少良,耽误少良,他不再是十八、二十岁的男孩子,他应该找一个理想的对象,组织一个温暖幸福的小家庭。这个对象不是她,她应该早些表明立场,她认为自己做得很对!

    至于思烈,她也不知道往后的发展是怎样,结果是怎样,这一刻她觉得那已不怎么重要了,真的!因为她已真真实实地在这一刻得到了他,他的全心全意,他的全部感情,甚至她已触摸到他的灵魂!

    她很满足,非常非常满足,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竟然一下子来到她手中,而且是她渴望、思念了三年的,她怎能不满足呢?那满足的感觉越来越高涨,已经满溢了出来,已淹过了她整个人她曾经想,若她在这个时候死去,是不是最幸福的人呢?

    她回到卧室加了一件牛仔布和格子绒做的双面风衣,走进了初冬的黄昏中。

    才转进园子后面的小径,就看见倚墙而立的思烈。这一阵子他们几乎每天见面,每一次他来到,都能带给她一种绝对不同于昨日的新鲜喜悦,他是那么出色,又那么可爱的一个男人!

    他不再是那种阴冷黑白分明,也不再是那种淡淡的浅米色,他穿一件铁锈红的丝绒翻领运动衫,一条鹅黄色的牛仔裤,那样的温暖,那样浓浓的喜悦。男人的衣服总能代表男人的心情,是不是?

    “迟了些,嗯?”他用眼光迎着她。他那黑眸,像永恒的深海,能埋葬所有的女人。

    “接了一个电话,”她看他一眼,把手臂伸进他臂弯里。“潘少良!”

    “他还打电话来做什么?”他皱眉。他会忌妒?他这男人中的男人。

    她摇摇头,微笑不语。他不在意芝儿的桃色新闻满天飞,却忌妒李颖一个普通朋友的电话。她喜欢这种感觉,他忌妒表示他在意,他是绝对在意她的,是吗?

    “为什么不说?他打电话来做什么?”他低吼。本来低沉雄浑的声音更添力量。

    “芝儿去找他,说了一些话,”她仰望着他,淡淡地微笑,微笑虽淡,却是发自深心,发自灵魂,发自每一个毛孔。“一些并不重要的话!”

    “什么话?”他停下来。夕阳斜斜地映着他的侧面,雕刻般的脸孔格外生动。“她发疯了?”

    “我们不能制止人家不说,不听,是不是?”她心平气和地。“于是我就承认一切!”

    “你对潘少良承认?”他眼中光芒一闪。

    “他不会再来麻烦我了!”她笑。有一丝纯真的稚气。

    他想一想,笑了起来。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发狂地忌妒过潘少良!”他说。

    “他只是一个医生!”她摇摇头。“我对医生十分敏感,我怕他们过分了解人体!”

    “孩子气!”他吻一吻她的头发。“青草味!”

    “我原是草,又普通,又不惹人注目的草!”她说。

    “是一株骄傲的草!”他摇摇头。“孤独又骄傲,一开始就耀花了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总是跟着芝儿转!”她抿着嘴笑。

    “我若不跟着她转就逃不开你的压力,”他轻轻叹一口气。“你骄傲得从来不知我存在似的!”

    “你难道不是骄傲?”她拍他的手臂。

    “不是骄傲,是害怕!”他说:“我怕自己会被埋葬在你的骄傲里,我只能逃!”

    “带了芝儿逃?美丽的逃亡嘛!”她开玩笑。

    “芝儿早就知道我的心,”他又摇头。“她也骄傲,所以才肯嫁给我!”

    “目的是对付我?”她心情好得出奇。“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有些知道你心中想什么,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守着芝儿!”

    “我也不懂,”他叹气。“骄傲的人往往被骄傲误了,逼自己走进死角!”

    “没这么严重,死角!”她摇头。“芝儿知道你每天来吗?她会怎样?”

    “不知道,我不在乎她!”他皱眉。他这种人是适合皱眉的,他皱眉比笑更引人,那会显得深沉,成熟。

    她想一想,再摇摇头。

    “芝儿其实很无辜!”她说。

    “是我一个人错?”他又皱眉。

    “我们两个人的错!”她想也不想地说。

    “很好,”他笑起来。“有你和我一起承担对与错,就是下地狱也没关系!”

    “芝儿跟你结婚只为对付我这么简单?”她怔怔地想。“她不会这么傻!”

    “自然也惩罚我!”他说。

    “她也爱你!”她说。马上点头。“对,她爱你!”

    “她若对我有一丝爱情,就不会那样折磨我,”他眼中渐渐凝聚了一抹阴冷。“她是个自私的女孩子,极端的自私,她只为自己着想。”

    “不会,若无感情,结婚对她有什么好处?”李颖说。

    “她不要好处,她说过,要让我们一辈子没有希望在一起!”他脸上浮起一抹暗红。

    “她真这么说?”她皱起眉头。她拼命地搜索记忆,芝儿是这样的人吗?”她是毁灭狂,她得不到的,宁愿毁了,大家都得不到!”他说。

    “你们为什么分居?”她问。这个问题在她心中转过千百次了。

    “合不来!”他摇摇头,似乎不愿深谈。

    “这么简单?”她观察着他。“我不信。”

    “当然也有另外一些原因,不过与你无关,”他凝望着她。“我从来没想过,不,是不敢想像,我在你面前还有希望!”

    “是谁提出的?她或你?”她再问。

    “我!”他转开了视线,他在隐瞒什么吗?

    “思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她握往他的手。“你说过,下地狱我们也一起!”

    他脸上又浮现了暗红,好一阵子,才慢慢说:

    “结婚以后,她并不安份!”

    “不安份?”李颖吓了一跳。“在美国?”

    他点点头,再点点头。

    “内心里我是个很保守的人,也固执,”他难堪地说:“既然结了婚,就该好好维护这婚姻,但是她交很多朋友,多数是洋人,我不能忍受!”

    “芝儿会这样?”李颖不能置信。

    “这是事实,”他显然是痛苦,有这样的太太哦!“于是我提出分居,她同意,就是这样!”

    “为什么分居而不干脆离婚?”李颖天真地。马上发觉说错了。“抱歉,我无意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是要离婚,她不肯,说她那么做也只为惩罚我,”他苦笑地摇摇头。“我做了什么事要她这么惩罚呢?”

    李颖不响,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我申请回台湾,她也要跟回来,”他说:“回来之后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在容忍她,两年的婚姻生活,回想起来真和下地狱一样。”

    “她也并不快乐!”李颖说。

    “她自找的!”他厌恶地。

    “她会不会真是心理不平衡呢?”她思索着问。“你们的婚姻一开始的基础就不健全!”

    “不能以你写小说的眼光来看!”他不同意。

    “小说不是反映人生吗?”她反问。

    “反映了多少?绝大多数是美化兼夸张了。”他摇头。他也有固执的时候。“就像你的陌上归人男主角,现实中人若有他的一半好就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在我眼中你不是这样?”她凝望他。

    他呆怔一下,眼中的阴冷渐渐融化了,为她而融。

    “不要美化了我,”他真诚地、深情地说:“否则到有一天你发现真实的我不过如此时,我怕你会失望!”

    “我觉得真实的你比我写的更好些,”她由衷地说:“我写的你只是表面化,我写不出你那种味道,那种看起来有丝邪却绝对正派又善良的味道,我不是个很好的作家,我太主观,我的笔也不够尖锐!”

    “不管你是不是好作家,你这样的女孩是我一直追寻的,”他轻轻揽住她。“我不会再放手!”

    “万一环境不许可呢?”她问。

    “不,不会,绝对不会,”他吼起来。“我不许环境不许可,我不答应,你不能说得这么残忍!”

    “可是我说,是”

    “不许说了,”他一把抓住她。“我再不放过你,李颖,上天下地你得跟着我!”

    她很感动,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硬的男孩。

    “是,”她吸一吸发酸的鼻子。“上天下地我跟着你,我们不管环境,不理会任何情形!”

    “这才对,”他展颜笑了。“我们已经错了一次,绝对不可以再错第二次!”

    “谁知道这第二次是不是错呢?”她低声说。她是说给自己听,她并不想让他听见。事实上他们这一次,谁知道是对是错?

    但是他听见了,他用强有力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孔扳转过来,面对面地对着他。

    “听着,”他说得直喘气,他是那样激动。“不论是对是错,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管它。若是对,让我们一起抓牢幸福,若是错,我们一起下十八层地狱,不许后悔。我看见你的小说里写过,爱无反顾,你自己写的,你要记牢,爱无反顾!”

    “思烈”她眼圈儿红了。“事实上,三年来从第一次看见你,我都是不顾一切的,即使两年前你和芝儿结婚出国,我也没有反顾,真的!”

    “这就行了,你还担心什么?”他把她整个拥在怀里。“爱无反顾,对我们已是最大的鼓励!”

    她凝望着他,慢慢地收敛了眼中泪水,化为微笑。

    “我记得你一直是沉默的人,怎么突然多话了?”她说。

    “我一直找不到能说话的合适对象,我并非沉默的人!”他摇摇头。

    “但是你知道吗?你的沉默非常吸引人,”她俏皮地笑。“你似乎把所要说的话都放进眼睛里,让你的眼睛代替你的嘴,那种沉默中的眼光,非常地哎,惊心动魄!”

    “我的眼睛是核子发电!”他笑了。“惊心动魄呢!”

    “你也讲笑话的?”她又意外又惊讶。

    “我也是人,普通、平凡的一个人,”他拍拍她的手。“不要把我塑造成一个形象,让我从你的小说里走出来,我愿意不,我希望是真实的我和你恋爱,和你追寻幸福,和你一起生老病死!”

    “讲得像我小说里的对白!”她被逗笑了。

    “你的每一本小说我至少看了五次,”他说:“我要在你的文字中找寻你真正的性格!”

    “找到了吗?”她仰着头问。

    “骄傲的外表包住一颗柔软的心,你感情丰富,你”“专一!”她打断他。“爱一个人是很累,很辛苦的事,我怕辛苦,怕累,所以我一辈子只爱一次,只爱一个人!”

    “我岂不是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他吻她的鼻尖。

    “我早就把心交给你,只是你不在意地任意乱扔!”她说。半开玩笑地。

    “天地良心”他在她耳边抗议。

    “知道吗?前些日子我又痛苦,又矛盾,我曾经打算随便找个顺眼的人嫁了算了。”她说:“我已经累得挣扎不动了,我真想休息!”

    “天!顺眼的男人,怎样的千古恨?”他也开玩笑。这是他原来的个性吗?不如意的婚姻、失落的爱情令他沉默、令他深沉吗?“谁?潘少良?”

    “不是潘少良,他是个黄金海岸,我的船靠进去必然会安全,稳妥,但是他不是随便的顺眼男人,他会对我有感情的要求,嫁给他我会痛苦,会内疚!”

    “那么顺眼的男人岂不是太可怕的事?”他摇摇头。“不许再有这种念头,无论在任何情形下,否则李颖,相信我,我会杀人!”

    “博士也杀人?”她笑。

    “我是男人,我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他真心地说:“我的修养、学识令我有一个理智稳重的外表,忌妒一来。什么都敢做的,那是种原始的感情,会令人可能做出比杀人更可怕的事!”

    “你在吓唬我?”李颖站直了。她真的开始不安,因为她想到另一个人,芝儿。芝儿也会忌妒,是不是?

    “这是真话,”他坦白地。“上次在‘信陵’见到你和潘少良,我几乎捏碎手中的酒杯,我忌妒得要死!”

    “我的忌妒不会杀人,我会毁灭自己,”李颖想一想。“不一定是死,是比死更可怕的毁灭!”

    “这回是你吓我?”他笑起来。

    ###

    暮色已四合,深绿色的山路中已看不清对方的面孔,而且山风转冷,有真正冬天的意味。

    “回去了!”她领先往回走。

    “我们去台北吃晚餐?”他追上她,并拥住她的肩。

    “不”她犹豫一下。“在我家晚餐!”

    他呆怔往了,除了曾经在她家喝过一杯茶之外,他没有再进去过,今夜她的邀请会是个开始?“方便吗?”他沉着声音问。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说:“但是,思烈,你说过上天下地都要在一起,我们总得有个开始,向他们表明态度!”

    他想一想,终于点头。“好!就从今夜开始!”他说。

    他知道未必会一帆风顺,但他不怕,任刀山油锅,他已决定闯过去,何况有李颖的陪伴。

    她用钥匙打开大门,挽着他一起走进去。

    “我的父母保守,古老,但并不固执,这不是最困难的一关!”她凝望着他。

    “我明白!”他点点头。他真的明白,最困难的是芝儿,他怎能不明白呢?“给我信心,李颖!”

    “我爱你,思烈!”她轻轻吻他一下,带领他走进客厅。他看见李颖的父母都在,他不担心,真的不担心!他有她的爱,所以他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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