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耳边却听到簪华略微惊慌的喃喃自语:“可恶!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吧?”
或许是他语气里的震惊和失落,让杜绛雪停止了想挣脱的念头。再者,簪华除了一开始抱人、逾越礼仪的动作吓了她一跳外,实际上,他的拥抱不带任何欲念、不带任何轻薄的意味,真的只是很单纯的拥抱。
杜绛雪在体认到这项事实后,心里也有短暂的错愕。
明明簪华是男子,还是一名外型如此出色的男子,对于一个自己甚至曾经动过心的男子的拥抱,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认真来说,这和男女之间的拥抱完全不同,反倒像是过去她拥抱弟弟、妹妹的感觉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簪华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退后几步,正想开口为自己的冒犯道歉,却从杜绛雪澄澈的眼瞳中,看到了相同的体认和困惑。
原来,绛雪妹妹和自己一样,什么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吗?
“簪华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或许会好一点。”杜绛雪温柔地对他一笑,坐下来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或许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个拥抱,她对簪华的感觉,已经彻底变成亲近的好朋友、甚至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了。
簪华懊恼地低咒一声,苦著一张脸坐到杜绛雪的身边。
杜绛雪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坐著,偶尔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十分有耐心地等著他整理自己的心情。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花妖和书生的故事吗?”好半晌后,簪华语气闷闷地开口了。“我很渴望自己能经历那样的爱情,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但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很单纯、很真实,我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但现在发现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杜绛雪听得仔细,她原本就冰雪聪明,自然听懂了簪华的话意,于是淡淡开口:“人与人之间有很多种感情,爱情绝对不是唯一的。”
“但是我只要爱情!”簪华有些急促地开口。他是只有三个月花期的簪华,现在连爱情这种最单一的感情都抓不住了,哪还有时间去体验杜绛雪口中其他的情感呢?“我是说我只是想认真的体验爱情,但这次到底哪里出了错?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都不曾改变过对你的喜欢,但但是我知道,那和我想要的不一样。”
罢才那个拥抱既没让他的心跳加快,意识也是清清楚楚,和千年前书生的拥抱完全不同,更比不上他这几日一想起傅怀天,那种脑袋发晕、身子发热,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强烈感觉。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杜绛雪好奇的问著,并不觉得这样会影响两人当知心朋友。“感情的事情,只有顺应自己的心才会有答案。”
杜绛雪述说著自己的经验,如果不是她肯放弃自己的偏见,重新用“心”来看傅怀天,或许她这一生就错过他这个真心的伴侣了。
“顺应自己的心”簪华喃喃自语。
对啊!自己为什么气恼?为什么对杜绛雪执著不放?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只想着自己和佟老板的赌局,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命令自己要喜欢杜绛雪,但喜欢归喜欢,却怎么都不是真正的爱情。
但换个角度想,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忍受佟老板的嘲笑,对自己又没有实际上的伤害,不是吗?
顺应自己的心顺应自己的心,这么说来,自己这次化为人身、真正爱上的是傅怀天!
“轰”的一声,簪华的脸像是著火般涨红了。所以他才会日夜想着他、在他的面前不知所措
“簪华大哥?你还好吧?”杜绛雪见他一张脸突然变得火红,从没见过他这种失常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他连脸红的模样,都比一般女子美上千万倍啊!
“放心,我没事。”簪华摇摇头,终于绽放多日来第一抹真心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小梅的喊声:“小姐!簪华公子,你们在哪里?午膳准备好了,快点回来!”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坐一会。”簪华恢复成过去温柔的语调。
“确定真的没事?”杜绛雪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对,快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簪华笑着催促,看着杜绛雪起身、纤细的身影逐渐走远。
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簪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隐去。就算是顺应自己的心、承认自己的心,但,他似乎又碰上了另外一个难题
暗怀天是男的、还有一个未婚妻杜绛雪。也就是说,他不但爱上了自己十分喜欢的杜绛雪的未婚夫,还爱上了和自己相同性别的傅怀天!
唉!真不是普通的复杂啊!扁是用想的就觉得麻烦啊!簪华轻叹一口气,最后往草地上一躺,双眼一闭、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
翌日,他们一行人顺利地下了山,按照张大人绘制的捷径、开始继续上京的旅途。为了不让此行再有意外发生,簪华不时施展妖术设立结界、或是派出花花草草当探路先锋,不让有心人有机会靠近他们。
如此行行走走、又过了整整七天,傅怀天一行人在第八天的夜里,终于抵达了京城外的小镇,只要明天城门一开,就算真正抵达京城了!
一行人投宿客栈内,才稍微梳洗一番,出去打探消息的豹子就面色铁青地回返,刻意略过杜绛雪,秘密召集了众人、一起到傅怀天的房间里密谈。
“少主,威远镖局出事了。”关上房门后,豹子沉声开口。“是我刚才打听到的消息,是大里寺亲自颁布的缉拿令,威远镖局涉嫌窝藏、包庇朝廷重犯,镖局上上下下、现在全都被扣在大里寺。”
暗怀天面色惨白地站起,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到处打听消息,他们说再过几天,就要将所有人问斩了。”豹子顿了顿,将最残酷的事实说了出来。
“不!”傅怀天浑身一震,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冲到大里寺解救亲人。
是他的错!全部是他的错!是他一意孤行,现在连累整个镖局的人都要无辜送命!
“傅兄弟,冷静一点。”几名镖师用力拉住暗怀天、希望他冷静。“你不冷静下来,要怎么想办法救人?”
“救人?要怎么救?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他们又被关在大里寺里头,那是全京城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傅怀天喃喃低语,脸色有种绝望的死灰。“就算有上次的运气,但把人救出来以后又能怎么样?难道要整个威远镖局的人开始过逃亡的生活吗?我们一群人逃得了多远?又逃得了多久?”
众人无语,知道傅怀天说的是事实,完全没有办法反驳他。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半晌后,傅怀天突然开口说道。
“怀天?”老镖师语重心长地开口:“你应该知道还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杜姑娘”
“够了!我说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傅怀天低喝一声,随即抱歉地开口:“对不起,我现在心里很乱,并不是故意”
“我知道。”老镖师和其他人互看一眼,决定暂时先离开。“我们会在外面等著,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们一定会配合到底。”
“簪华。”这时候,傅怀天喊住了欲转身离开的簪华,希望他留下。
簪华颔首,先关上门、这才转身面对傅怀天,主动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救人,什么大里寺的,我可不怕。”
暗怀天心情沉重地摇摇头,淡淡婉拒了簪华的好意。“救不了就算真的能救出来,以后要怎么办?”
“我们可以逃,就像过去”簪华才开了口,就马上打住。他是仅有三个月花期的花妖,有什么资格做出长久的保证?就算保得住他们一时片刻、却也保不住他们一生一世。想到这里簪华脸色一闇、闭上了嘴,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不能逃。”傅怀天缓缓抬头,黑瞳里有种下定决心后的笃定。“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迷昏外面的人,最好让他们睡个三天三夜,然后将他们送到外地去,越远越好。”
“什么意思?”簪华皱眉。
“是我的决定让威远镖局遇上这场死劫的,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更多无辜的人一起丧命。”傅怀天说出自己的决定。“我要去大里寺投案,坦承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其他人无关,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你疯了吗?”簪华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是唯一的方法。”傅怀天认真地开口:“答应我,簪华,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让我把伤害降到最低,别让其他人再牺牲了。”
“你去投案?那绛雪怎么办?”簪华皱眉问。
“你带她一起走。”傅怀逃谫了好一会,刻意压抑自己的心情说道:“别让她知道这件事,我”
“我不走!”突然,杜绛雪推开门冲了进来,一脸宁愿把命都舍去的决然。
“绛雪,你?”傅怀天浓眉深锁,责怪地扫了依然站在门外的镖师们一眼,怪他们将这件事告诉了杜绛雪。
簪华伸手轻轻一挥,外头几个威远镖局的镖师什么都来不及说,只觉得头晕目眩、跟著就身子发软地晕过去了。
“你别怪他们,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杜绛雪毅然决然地开口。过去一心只想着为家人申冤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后果。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不顾一切的决定,带来了无法估计的后果,是她一个人、拖累了威远镖局这许许多多无辜的性命。“这件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他们要的是我,让我去面对他们。”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傅怀天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怎么也无法忍受失去杜绛雪的念头。
“怀天。”杜绛雪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双眼微红,但语气坚定不已。“我明白你的心意,已经够了。如果你死了、或是威远镖局其他人也死了,那么我一个人独自活在世间有什么意思?你真的忍心要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活著,然后一生背负著这么多人无辜为我送命的残酷事实吗?你真的忍心这么对我?”
“我”
“我不怕死。”杜绛雪勇敢地摇头,目光坚定地凝视著傅怀天。“真的,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在我终于明白你对我的真心诚意以后,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不要再让我辜负更多无辜的生命了。”
暗怀天心痛地闭上眼,好半晌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簪华,那么这些人就麻烦你了。”傅怀天反手紧紧握住杜绛雪的手,再确认过彼此的心意后,心里反而产生了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坦荡。他转向簪华,真心诚意地道别:“还有,替我谢谢佟老板,如果不是他让你来帮我,或许我和绛雪连踏上京城的机会都没有,谢谢你。”
“簪华大哥,我也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杜绛雪也转头,对簪华绽放一抹道别的微笑。
“你们等等事情还没有到最后,应该还有办法的!对!一定还有办法的!”簪华试图想挽回什么,但是这整件事发生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们别急,我们再想想是不是有办法,好不好?”
“簪华,他们都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把他们交给谁。”傅怀天摇头,只剩下几天的时间,多延迟一刻、地牢里的亲人就越靠近死神一步。“簪华,万事拜托了。”
暗怀天说完后,紧紧握住杜绛雪的手,决定一起进城投案、换取威远镖局其他人的生机。
“傅怀天!绛雪!”簪华见他们走得毫不迟疑,心里急了、脑海里更是乱成了一片,一只手甚至还停在腰间,犹豫著该不该先用葯强迫他们留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是要让他们两人都失去记忆、忘了这一切?还是先用葯让他们昏迷?但这么做可以吗?如果自己判断错误,造成更大的意外又该怎么办?
簪华心急如焚,但不管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好方法,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踏步,一抬眼,就看到小红、小绿弯著身子,正试图将昏迷的镖师们一个一个搬回房间。
“啊!”簪华大叫一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佟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