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的目光。那时我们农村孩子就这样“没有规矩和不守规矩”在大人们的眼里是坏孩子的标志,但在孩子们中间恰恰是“勇敢”的标志。我常常觉得现在城里的孩子身上总少了点什么东西,写到这里我豁然明白了,从小骨子里就是少了点当初我们农村孩子“没有规矩和不守规矩”的气质。(汗,不好意思,扯远了)人们常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觉得这笼统的话不对,准确地应该说“好榜样的力量是有限的,坏榜样的力量才是无穷的”有了几个“坏榜样”的示范作用,连我这因为胆小所以乖乖的家伙都加入到走捷径的队伍中去了。不过我这里不得不承认,女孩子们还是表现出了一贯地与男孩子泾渭分明决不同流合污的“阶级“立场,不仅不为我们这些不耻的行为所动,还勇敢地进行了揭发和斗争,结果是老师对我们一通训斥批评。看到我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爷爷们哈哈大笑但此后也不再放水,女孩子们一方面幸灾乐祸,一方面也对我们这些投机取巧的家伙看得更紧。没办法之下,大家一方面鄙视女生的多管闲事和狐假虎威,一方面也只好灰溜溜大为收敛地回到最初的劳动态度上来。现在想想也是,要不是女生们与男生们一向势不两立行同水火的制约存在,就我们这群“害虫”撒到田地里,就不是去帮忙了,而是肯定会把丰收的成果祸害的不行。
被老师批评自然令人沮丧,但别忘了我们是谁,一扭头方才的沮丧就无影无踪,马上俱又精神了起来。老师恢复开工的命令下达之前,宝贵的休息时间是不能浪费的,有的已经把掖在裤头里的弹弓拽了出来,有的已经在树上鬼子进村似的抓知了了,更多的则欢呼着投入到我们的特色发明“碰玻璃瓶”比赛中。这里我得把背景介绍几句,麦收下地干活水是少不了的,所有家长都会用瓶子给我们带上一瓶糖水带着。那时盛水多用水壶,铁的,绿色,军用的那种,但麦收时基本都被大人们带走了,我们大多是用玻璃瓶,酒瓶、醋瓶、葡萄糖瓶等等,白的黄的绿的都有,样式五花八门。劳动间隙休息时,忘记了是怎么开始的了,大家玩起了碰瓶比赛,水一喝完就有同学举着空玻璃瓶招摇着寻找对手,各持各的瓶子,两两对碰谁更硬,直到一方或者双方的瓶子都破掉才算拉到,相当地刺激。如果在一帮啦啦队的呐喊助威中自己的瓶子完好无损,而对手的瓶子在一个回合或者几个回合之后应声粉身碎骨,完胜对手后的那个激动无法形容,可比喝瓶里的糖水甜多了,特爽!当然,随后就会有众多的瓶子上来挑战打擂台,热闹非凡。有擂台就会诞生出英雄,印象中总会有过五六关砸六七瓶的牛瓶脱颖而出,牛瓶的拥有者那叫一个不可一世,小样儿俨然一副电影红日大战前夕的张灵甫嘴脸,同时也简直把一酱油玻璃瓶子当成了太上老君的宝葫芦,亲爹似的那么供着,眼珠子似的那么护着。越是这样就越招来拱火的家伙们,一个个心里俱都藏着借刀杀人报仇的阴谋,其结果往往是这个“张灵甫”碎了,那个灭了张灵甫的“牛二”见风就长地横了起来,于是又恶性循环地鼓动着“杨志”拔瓶碎了牛二。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有些纳闷,都是玻璃,印象里对碰中好像瓶子同归于尽的场面不多呢。不管怎么样吧,碰瓶是麦收的一大记忆,兴奋、激动、心痛、惋惜、扬眉吐气、盛气凌人、羡慕、嫉妒等等各色心情在麦收的一个星期里体验了个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给一大家子做饭的奶奶或者大大、婶子们了,你是不知道,一个麦收下来,她们满大街找个打散装醋的玻璃瓶子有多难。
初中之后,生产队(现在演变成了村民小组)的空架子还在,但田地都分到了各家各户,麦收还是麦收,可成群结队轰轰烈烈的劳动场景却不在。毫无疑问,颗粒照样还是要收的,但已不在是归公的口号,而是直接进了自家的粮食口袋。我的岗位也随着成长一年一年从拾麦穗、提麦钥一步步上升到了除了开拖拉机什么累干什么,这个时候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好玩的事了,一幕一幕的尽是酷热、暴晒、筋疲力尽和夜以继日丝毫不敢松懈干活的困顿不堪。写到这里我想到了那时的大舅,我种地的各种活儿几乎都是大舅手把手教的,我小学之后的麦收也都是在他的指挥下进行的,一个个不高,精瘦,但浑身散发着力量的人。大舅是我儿时的偶像,家里麦收的中坚和主心骨,他不仅是种田的行家里手,还是一个曲子过耳即可演奏的二胡高手和一流的小学奥数题目的解题高手。只可惜,时代给他的仅仅是小学的教育和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的人生。回顾过去,时光总是那么悠忽即逝。在这时光的流逝里,大舅老了,前些年回老家,我专门去看望大舅,虽然已经是70岁的老人,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特别是他那双眼睛里不见一丝辛苦、倦怠和衰老,而依然是曾经那种让人感到有踏实依靠的淡定、坚毅和无悔。这就是挥洒一生汗水辛苦劳作于田间,撑起我们国家和时代这座巨厦的亿万个基石中的一块,而有幸的我也可以骄傲地说,我在这基础里也流过一小滴汗水。在这时光的流逝里,我的麦收远去了,汗水也早已挥发殆尽,但这属于我的快乐的麦收,辛苦的麦收,收获的麦收,幸福的麦收,却并未远去,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融进了我生命时光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