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一.等人

    天灰蒙蒙，东方欲晓，城隍庙以北的狮子岗，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白发银髯，灰色布衫在深秋的冷风下猎猎作响。他背靠着一块石碑笃定站直，显得伟岸深锁。那一块石碑上隐约写着几个乌红的大字：“关山铭”其余龙飞凤舞，飘逸潇洒的小字是铭文的正文。关山铭乃宋代大书画家米沛的杰作。

    远方略闻鸡鸣狗吠；松涛阵阵，又是一阵可怕的静谧。突然一股窒息的压迫气息从四面八方迅速汇集积结；仿佛千万根青面獠牙的巨蟒如复仇的勇士排山倒海般地伏着草莽丛林奔驰而来。令人倒吸一口冷气，汗毛顿竖！

    气宇轩昂的白发人，一脸肃清威武，令人猜不透他的岁庚。看神势，他博闻多见，此人不可小觑！所以他十分镇定，他在等一个人。

    随着一道道阴森怪诞的冷气逐渐迸射而来，白发人的镇定也掺合些许惶恐。他那双深遽的黑眸猛然射出一道精光，像霹雳闪电向白茫茫灰蒙蒙的林间击去。启明星骤至，东方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鱼白露出云端。唳唳一声长啸，白发人背后的手中夹着一片松枝，翠绿青亮。那一颗豆大的露珠晶莹剔透，在白发人浑厚的手中颤抖。

    “你终于来了！”白发人目光如炬！声音如虎啸龙吟不卑不亢，泛起轰隆隆绵长的回音。一袭白衫在雾中翻腾闪烁，如杂技师的帽子戏法——扑朔迷离。

    “关山铭，果然讲信用！看来‘无影手’的名号并非虚封！”声音冰凉幽暗，却那么讥讽刺耳。是一女子的声音，她向着白发人讲。

    “恭候多时！”无影手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地缝中冒出？那么阴森恐怖！他的嘴唇带着一层俨俨的冰霜，偶尔嗫嚅一下。“叮当”一声，清脆流利的剑响划破长空。无影手雕塑般的脸庞微微一哂，人几乎捕捉不到那笑意的痕迹。转瞬即逝；脸依然神凝然，心静然

    二.比试

    “高手！”女子赞美道。不知是赞美谁，只觉得有点怜惜，有点奚落。她头上一粒粒青翠的松枝碎针“天女散花”在她头上盘旋。他知道，它们只能在那柔韧如鱼网的罡气中挣扎，徘徊。不知什么时候，用的什么手法，女子的右手抖直向前，端着青锋霍霍寒光习习的宝刀，直指无影手面门。缦茵缭绕的白气中，隐约在刀尖的背上有一滴豆大的露珠。放着白光，比无影手刚才松枝上的露珠更耀眼夺目。“大驾‘无影手’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彼此彼此！好像你‘妩媚刀’更胜一筹！”无影手冷冷地答道。他的手依然放在背后，只是两只原本张开的手捏在了一起。那一片松枝就在他嘴唇嗫嚅的最后一咂时，化作利刃袖针疾驶而去。无声无息，无招无式；唯一丝惊诧，光中的凛冽，这就是“无影手”！那青翠的松枝像离弦的箭在空中变幻着朦胧的青影。剑鸣之际，二人的中间，青影诡异地往下落下束亮晶晶，却如针细的光束来，恰是那完美露珠的力道。匪夷所思：先发制人的青影在妩媚刀那一招没有变化，没有速度，没有预感的刀下悄然零乱。就在她发话的一刻，刀冷不丁地顺势挥向无影手面门。同时接踵而至的露珠亦被她手中强劲的罡气所罩住，囚禁在那柄“妩媚刀”上。

    妩媚刀轻盈地笑了。虽少了咯吱吱的玲珑小巧，但也算是笑得透彻，不露破绽。一般人也会疾迷于这纯洁无暇的笑容，那掬态逼人的媚骨。不错，这年轻女人居然敢用“妩媚刀”一号来闯荡江湖，定是长得国色天香，妖娆妩媚！今日，她一身平常“待字闺中”的打扮。一身绫罗白纱连裙，上面v字开中，露出那诱人的翘楚。小巧的白色肚兜，上面镶满了煜煜生辉的透明钻石。她用一根宽大厚实的白带束腰，中间嵌着一颗方方正正的绿色玛瑙；此刻却发着张牙舞爪的光芒来。妩媚刀身子右侧挂着一个如意金牌，上面镶着两枚微不足道无光无色的小戎指；不知用意为何。而她左侧斜挂着一柄铜制，上面精雕百禽拜凰之图纹的剑鞘。只奇怪这剑鞘里却装着“刀”妩媚的刀！这斜挂剑鞘都是捕快的佩剑方法，而妩媚刀却用这怪诞的打扮行走江湖数年。有时让人一笑而过，有时亦让人琢磨不透，她究竟欲何。

    妩媚刀的香艳在关山铭之样心计颇深的铁汉眼里中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岿然不动。要是她母亲“水如花”那“冰清玉洁，痛快淋漓”的模样再现，或许？或许无影手没那么快？无影手凝视着妩媚刀，平静地问道：“你莫非来看这块碑？”

    “哦！碑？还有秘密吗？你这厮也盗用大师作品的名号为氏，岂不有辱圣祖？”她咄咄逼人。

    无影手不慌不忙道：“没什么。她喜欢米沛那飞扬跋扈的笔迹。我看你这剑鞘中的宝刀”

    妩媚刀眉头一锁道：“所谓棋逢对手。我赛北雪千行万走，算是头次！父兄说你老谋深算，看来不假；咱们有得玩！”

    “是吗？”无影手轻蔑道：“对手？老谋深算？十八年前，有过一次。今朝你与我旗鼓相当。可我还怕误了我的名声，什么以老欺小！”

    “嘻嘻！名声？你盗取我祖上的传家之宝还有名声？”妩媚刀脸阴沉下来。

    “赛北雪赛北雪”无影手嘴里念叨着：“她是？是谁？”他点恍惚。

    “那个花飘飘呀！哈哈，只是我浑入青楼的艺名罢了！你可知道我父亲我祖父？”

    “原来是那一双枭雄巨冠赛寒行赛天南！他二人狼狈为奸，求荣卖国！要不是他们投降宋军，我大辽十八好汉，三千铁骑也不会葬身在燕山北道，我胞弟也不会落入你等之手！盗宝？留你们性命也算看在怜惜的份上。”无影手义愤填縻，崩紧了肌骨，铁青着寒冷畏惧的脸。

    “突嗒”！妩媚刀出手。尖叫道：“我呸！你这老鬼！心狠手辣！还我‘千春坊’，还我‘龙盘雕’”说时迟，那时快！倏地天豁亮，逐渐隐退的白纱在二人对峙着。妩媚刀的刀有她怒斥中已悉数挥出，缠缠绵绵无声无息；看如霹雳凌快，又像游龙出海，让人捏拿不准。无影手却气定神闲。面对那致命的一击，只损失了一根胡须而已。妩媚刀的”妩媚刀“在这飘飘的白须上竟如石沉大海，杳无力量。一声吟微的风声，刀归鞘。露珠残存的力量转移到二人中间的一块石头上，雕出了一个美丽圆润的小窝来。妩媚刀第一次在无影手不用“无影手”的招式中失败，她显得惶恐，略微向后退了一步。

    无影手打了个寒颤。这一击的抵抗，可谓也耗了他一成多功力，几分奥秘。他眨动了许久没有眨动的眼睛，笑道：“赛北雪，你今天不只是来拿我的性命吧？这么快了结了我，你不想夺回‘龙盘雕’吗？”

    “哼！一举两得是我的目标！”妩媚刀振振有词。霜冻的脸蛋红扑扑的，让人怎么也看不出她是一个“老江湖”而且是一个高手。

    无影手一捋有点零乱的白须道：“你真会做黄梁美梦！要知道熊掌与鱼不可兼得！我大辽的‘聚宝会’不也开到了你大宋的京城了？你那祖宗基业‘魁庄’危在旦昔啦！”

    妩媚刀不愠不怒。从头上摘下一把不知怎么变来的一些五彩缤纷的花瓣。她头上只是一些蔷薇而已。看样子是使用了深不可测的“千里传幻”的功夫。“就像这些原本漂亮的花儿，只能碎了碎了！关中的现状犹如我手上的花，让人怜惜啊！你说呢？”一瓣花儿被她无情地捏碎，然后扑簌簌地撒落在草丛中，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来。

    花如孤独的人，被人抛弃后的心情，憔悴的酒香，飘飘荡荡。妩媚刀的眼神此刻是那样妩媚，那样温顺。她是一只美丽温柔的小猫，长着绿莹莹的眼睛！要知道猫在捕老鼠时的气势——一气吞万顷山河；咆哮着山海翻潮！猫的眼睛，正在甜蜜的神韵中放出冰冷可怕的光芒来

    “高明！”无影手一挥长袖，阳光下的草丛中一道精光闪过。

    数枚如飞煌石的东西雨点般骤然击向妩媚刀的下盘。她这边的草根发出“啧喀啧喀”刺耳的断裂声，草丛从半腰截去了头，扑扑几声沉闷的响声过去，恢复了平常的静寂。那被露珠击中的小石头被内力切割成数枚锋利的子弹飞向那白色的衣裙。衣裙在摇摆“血肉迸出”的想象并未出现。它们萎顿地滑落一地，掷掷有声，像棋扬的低唱。

    无影手居然不惊不讶，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而妩媚刀却笑了“老鬼别玩什么伎俩了。哼！你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焉能逃过我的眼睛？”

    “哈哈！是吗？你若交出我兄弟，我还可念你的几分俏俊，饶你姓命；否则莫怪我出手残忍！”

    “就凭你单枪匹马？休出狂言！交出宝贝，留你个全尸。”

    “不错！就我一人，已足够！记得去年在你‘魁庄’不照样来去自如？”

    “你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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