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男预计错误的上班族
吃过晚饭走出大街,奈月送上一句短而乾脆的“晚安”就转身离开。我就净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平时她总要上我家的。做完应该做的事情,她就乘尾班车回家。
完全摸不清她生气的理由。刚才还是兴高彩烈的,就跟平时没两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点气结,无可奈何地朝火车站的剪票口走去。
我跟奈月拍拖已经三年了。毕业后,无端就跟她联络上了,回头一看却发现她原来一直待在身旁。
奈月待我太好了。开朗坦率,又懂得照顾我的感受。不吵嚷着要我买礼物,也不会发脾气硬要上那些高级餐厅,我想,她小时候,准是那种人家问起将来志愿,就要回答“当个新娘子”的小女孩。
今夜却是这个样子?我也开始摸不透她的心了。到底干甚么?为什么一下子心情变坏了?不,不光是奈月,我对女人从来都是束手无策。
我想起昨夜跟小夜子碰面的光景。
学生时代,我曾经喜欢她。
她跟周遭的女生就有那么点点不一样。她不爱跟女生打交道,浑身散发出一种慵懒闲散的气息,教一众男生的心思总要随着她打转。
我也知道她跟一筐男生的蜚短流长,却更是燃点起心底里的热情。跟她交往的日子短促匆匆,却是死心塌地。她的心老是不安份。我觉得,她根本不曾有过那么一瞬间,认认真真、全心全意地爱过我。她对每个男生一视同仁,却更惹来一众男
生的意乱情迷。
小夜子离开我的理由很简单。她搭上了别的男生,乾乾脆脆地一把甩掉我,但我对她却余情未了。倒也知道,这种肤浅的眷恋心情、是无法让她回心转意的。她外表楚楚可怜的,骨子里却是个残酷无情的女人。她才不会对自己手丢弃的东西瞧上一眼,我按捺着,不要自己死皮赖面,我才不要变成可怜虫。
虽然说分手了,小夜子偶尔都会摇蚌电话来的。
“其实没甚么要紧的事情。”
最初,她嘴边总是挂着这句话。最初,我也感到雀跃,却马上看穿她根本无意回头。她
只是跟现任的男朋友有龃龉合不来,找到新恋情了,又跟我疏远。
我就在她来一段去一个的爱情缝隙裏钻。她会约我去看看电影暍喝酒。这都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换着我约她,就只有碰钉子的份儿,到头来,我充其量只是她的一服精神镇定剂,心裏有数了,却总是无法硬起心肠,怕是还有留恋吧?
是的,如果说我没有抱着一线希望,盼望她重投怀抱,都是骗人的鬼话。不过,我倒喜欢她依赖我,感觉满舒服的,就是搔着我的自尊心。想保护女人,要打救女人。不过,一旦要付诸行动又觉得丢睑办下来。小夜子,却让找尝尽这种滋味。
我也知道周遭的女生瞧不起我,当我是小丑。
我对小夜子那种执迷是夹着自虐的,不过,一旦识破她搭上我的好朋友,就再也沉不住气了。那个老实天真的家伙,给小夜子弄得天翻地覆,到头来还要重修留级。
这个刚好是契机,我拒绝再当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男人。
“你这个女人卑鄙得无葯可救!”我说。
小夜子却给我这么一个问答。
这个我最清楚。
自此以后,在校园碰上了,我们都互不瞅睬。
我毕业了,开始上班,跟奈月走在一起。新生活开始了,我就把小夜子忘得一干二净。三年下来,就连大学时代的生活都不曾想起过。
前辈拽我去酒吧,就在那儿,我跟小夜子重遇,却落得一身狼狈,丢尽睑,小夜子却面不改色,微笑地送上一句“好久不见”看她从头到脚都是一副陪酒女郎的架势,化妆发型服饰俗艳花俏。倒不是惹我嫌的,反而让她这种媚态慑住了。
当时的谈话内容不甚了了。我一紧张老毛病就发作,一张嘴就絮絮叨叨的说不停,准是大堆不着边际的话吧?那个晚上,我承认是乱了阵脚。
我马上把跟小夜子重遇的事情向奈月坦白,我认为这是拍拖的游戏规则。只是听到她竟然嚷着说要上那家酒吧,我就有点慌。跟她说是第一次去、其实都有三次了。
这样子说得上是背叛吧?也不能够说没有一点点歉疚的,可就是跟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重逢也实在不坏;尤其是那个女人愈发明艳照人。
苞小夜子聊天蛮舒畅的。还是学生的时候,我为她迷了心眼,只会手足无措,不晓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有焦急毛躁的份儿。现在不再让这种心情翻弄了。我是客人,她是陪酒女郎。
回到家裏已经差不多十时了。
洗个澡,再看一阵子电视节目。原来打算给奈月摇蚌电话的,却义觉得划不来,还是作罢。我没有必要逗她欢快。看过今天足球比赛的赛果,就上床睡觉。
潮湿的薰风夹着货车在附近公路上飙过的声响,从窗缝里溜进来,看来又要下雨了,今年的梅雨怎么没完没了。
我躺在床上乾瞪眼睛,看着天花板,心裹就有一点点的不安份。我伸手朝睡衣里摸,脑海里都是小夜子。也飕过一丝对奈月的歉疚,小夜子却教我的欲念停不了。
我慢悠悠地眯缝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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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上班的繁忙时间就如刑场。
梅雨季节就更不堪了。身旁那个大叔,把伞挨着我的腿,裤管都给湿透了;黏糊糊湿漉漉就教人毛躁烦厌。换来一个可爱女生又作别论,不过也是划不来,搞不好还会神经紧张。随便乱动,就让人家误会是色狼,对着一个大叔,动作粗鲁但不必管,倒乐得轻松。
与其说车厢内满是一阵翳闷焗热,倒不如说是杀气腾腾好了。到底是谁,一头廉价发乳的便宜货气味冲过来,还有那一撮长发,刚朝我的脸上扫。我浑身尽是不满的牢騒,心情都坏透了。一个胃胀胀的,不能够呼吸,恶心感觉涌上喉头。
我咽一咽口水。最近,偶尔会出现这种症状。也许是不吃早餐惹的祸吧,可是,早上的五分钟有多矜贵。还有三个站就抵达御茶之水,再忍耐一下就好了。我咬紧牙关。
回到公司,打过工卡,暍杯咖啡再开工。那种嗯心的感觉终于从喉头慢慢退下来了。原来想喝一杯日本茶的,可是,公司的茶水间是自助形式的,就只放着咖啡,这总比胃里空落落的要强。
我整理早上要用的文件和估价单,还要准备今天交给客户的资料等等。
接近中午,课长唤我。
“宫永,过来一下。”
听着他一把声音,后颈窝就要起鸡皮疙瘩。这个进藤课长明年都五十岁了,从大阪调来这里有三个月,暗地里我给他起了个绰号“癞蛤蟆”还没有习惯他那一腔关西口音。我倒不是讨厌关西,但说到底,若不是那满嘴乡音,也许我可以跟他熟络一点。
我站起来,走近坐在窗旁的“癞蛤蟆”
“是这个!”
放在桌子上的是一张计程车收据,我前天才交给总务部的女同事。
“有甚么问题呢?”
“才一点路,干嘛坐计程车?”
课长语带责难,就是明明白白地怪责我好浪费。我押住那口气,正经八百地给他一个解释。
“我拿着足足有十二寸的货办,乘火车实在不方便,所以乘计程车了。”
“癞蛤蟆”用鼻子哼了一下,吊梢眼睛瞟着我。
现在的年青人劲辄就要坐计程车,当年我就背着这点东西,给客户送过去。”
我缄默不语。我可不觉得这种事情值得自豪。他是搞不清楚,在适当的时候坐计程车就是合情合理,老是以为劳动一身筋骨就是勤奋工作。
“嗯,算了。r公司那桩生意好像谈不拢了?”
“对手肯提供九折优惠,我们根本没有谈判筹码。”
大概三个月前,r公司原来就是我看上的目标,知道竞争对手肯割价,也跟“癞蛤蟆”商量倒不如提供优惠跟人家拼,到头来却得不到首肯。所以,这次“癞蛤蟆”可要负上部分责任。
“结果就是为了折扣赔掉生意?”
“就是这么回事。”
“身为营业员,不能够提供折扣优惠,就要动动脑筋,以服务态度出奇制胜。你干这行有多久了?就光剩一张嘴说推销,要拿个真心出来才行!是真心!”
好不容易按下的怒火又升上来厂。听到“癞蛤蟆”口中吐出甚么“真心”这些词汇,就觉得他玷污了这两个字。
“跑生意就要拿出诚意低声下气,谦恭低头不会损你甚么吧?跟部长低头,跟课长低头、就连那个接待的黄毛丫头也别放过,一律低头百般讨好,明白了没有?”
他一开腔就没完没了。“癞蛤蟆”最爱发表他那一套人情义理的伟论。每天都一样,谁给他逮个正着就要讲不停。我感到不耐烦了,马上说话堵住他的嘴巴。
“课长,虽然不能说是补偿,但我跟品o公司的临时合约已经敲定了。”
“哦?”他愕了一愕。
“虽然他们订购的型号属于中价货色,可是,连终端装置都交由我们公司负责了。虽然跟r公司那桩大买卖不能相提并论,到底也算是一份有体面的合约。”
“嗯,是吗?就给我好好的干!”
“是,我失陪了。”
我跟他鞠躬,夹着一点得意返回座位。
哼!有什么了不起。就是这种心情。
“喂,后藤,过来一下!”
又轮到另一个同事了。他老是爱数落下属,满嘴吹毛求疵,这都是“癞蛤蟆”的癖好!
我把文件放进文件袋裏,再把它塞进公事包。还传来阵阵关西口音,令憋在肚子里的一口气换成一阵阵烦躁。干吗那种家伙会当上课长,我倒怀疑他的工作能力,既没有能耐驾驭下属,大清早又只净看那些刊载女人又闪双腿的黄色小报;下属碰壁就推卸责任,功劳彩头就一把揽过去。这种男人哪儿来的能耐当上课长?这个时候,就总要教我摸不透公司的制度。
“宫永,你的电话。”
对坐的女同事说,我就拿起听筒。
“是,我是宫永。”
“呀,是我。”
是奈月。我压低声线。
“怎么了?”
“昨晚我跑回家去,对不起。”
“不要紧。”
我用下巴抵住听筒,一双手却忙个不停。跟o公司签好临时合约之后,下午还预定要上三家公司跑一趟,现在要先把资料准备好。
“昨晚我一口气哽住了,一声不响就回家去,我还是觉得要问个清楚明白。”
“甚么事?”
“其实呢,也许是我多疑吧!昨晚你讲电话的时候,我不是去结账吗?就是那个时候,嗯,其实也不要紧的,只是,那个时候,我在你的钱包里”
“下次再跟你说吧。”
我现在没守跟奈月磨蹭。挟着对“癞蛤蟆”的不满,我下由得发晦气。条月默不出声。
“现在忙死了,再见。”
等不及她的反应,我就挂线。
我拿起公事包站起来。真的没心情跟奈月聊。我在报告板上写下自己的行程,就离开营业部。恨不得马上逃出来,巴不得跑去一个听不到“癞蛤蟆”声音的地方。
我等候升降机,冷不防行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转过头,原来是前辈大矢。
“别乖莆长就好了。”
“嗯,我明白”
我耸耸肩,轻轻点头。
“这种人大概是天生臭脾气吧?但不知道多少次,我气昏了头脑,就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是。我才新婚,不能够这么冲动呀。其实,老婆现在是这个样子。”
大矢双手捧开肚皮,装出大腹便便的模样。
“呀,有喜了?”
“就是呀!生活担子就落在我的肩上。沉不住气一时冲劲,搞不好给裁出来。家人的生活就没着落了。你还好,大不了辞职不干。反正单身,轻松多了。”
升降机打开了,我们进去。我按了一楼。
“才不敢轻言辞职呀!我没有这份勇气。”
“是吗?”
“现在经济不景气呀!”
大矢叹气。
“到头来,怎样捱尽人家闲气怎样憋气,都要一辈子当个上班奴?”
我跟大矢跑到附近一家定食屋去,提早吃个午饭,然后在车站剪票口道别。他要去千叶那一带,我去品川,刚好是相反方向。
也许是过了中午,火车空空落落,我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天空还是昏昏沉沉的,雨水来个小休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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