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喝下,为了早日康复,再苦也得忍耐。
饮尽后,将碗还给掬香,咬著牙对憋笑得只差没流出眼泪的两人命令。“退下,我要一个人静静。”
“是,公主。”
这句迟来的命令无异是一种大赦,两人收拾收拾,为公主盖好锦被后,连忙敛身告退。
太好了!这下子终于可以冲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大笑。
于是,她们各自捣著抖动的唇速速离去,再不走,得内伤的是她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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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养了一个月,李云蓉的伤势好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只要按时喝葯调养,便可完全康复。
“嘿咻!嘿咻!”李云蓉甩甩四肢,动动筋骨,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快发霉了,趁著今儿个天气好,她迫不及待要策马奔腾,享受乘风的快意,可蔻儿和掬香这两个丫头却不肯合作。
“为什么不能骑马?”
“公主的伤势还没好,不可以做激烈运动。”
“我早好了。”
“只好了八成而已。”
“好了八成就是快好了。”
“快奸了跟完全好了不一样。”
李云蓉鼓著香腮,瞪著挡在马厩前头的蔻儿,这小婢竟敢双臂横胸地与自己大眼瞪小眼,坚决不肯让她上马。
僵持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选择放弃,好吧,不能骑马,她去射箭总行吧!于是改变主意,想回东院去拿她的弓矢,结果到了东院的房门口,又被另一尊“门神”挡住。
“公主还不能射箭。”
“为什么?”
“你的内伤尚未完全康复。”
“只是射个箭而已!”
“不行。”
“你”任李云蓉自己一双大眼睛瞪得火冒金星,可掬香也一脸坚决不肯退让。
两名婢女分明是说好了,才会一人盯一个地方,不准她骑马、射箭。
想当然耳,又是僵持了好一会儿,连好说话的掬香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退开。
李云蓉气鼓鼓地转身,好吧,她拿剑划个几下总行吧,心意一决,又改向兵器房走去,结果来到房门口,这次的门神换成了奶娘,连同掬香和蔻儿,也紧跟在她身后,三人将她团团围住。
“干什么?”她来回瞪著把自己团团包围的铁三角。
“公主不可以碰任何兵器。”
“喂!太夸张了吧,我又不是手不能提、脚不能走的病猫子,连拿个兵器玩玩也不行!”
“公主,奶娘是为你好,在完全康复前,绝不可做剧烈运动。”老妇苦口婆心地劝道。
她翻了个大白眼,哎叫连连。“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人还没康复,就会被闷出病来了。”
“公主,你可以做其他事呀!”
“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不如掬香陪你对弈?”
“又下棋?早腻了!”
“蔻儿陪你放纸鸢吧。”
“那种姑娘家玩的没挑战性的玩意儿,本公主没兴趣。”她挥挥手嗤之以鼻,那带点男性化的举止马上引来奶娘的抗议。
“公主啊~~”奶娘好没气地道:“不是奶娘要说你,好歹你也学学那些大臣千金们一样抚琴吟诗,不要老是只想骑马射箭。就拿相爷府的柳千金来说,她跟公主一样年纪,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有那中书侍郎大人的三位千金,个个姿色都比不上公主,每天上门求亲的人却络绎不绝,而咱们文乐宫却乏人问津,公主又一天到晚穿长裤皮靴,别的公主和那些后宫娘娘,都穿上现在长安时下最受欢迎的六幅裙,听说那淑妃娘娘还穿到八幅裙哩,想想,若是公主肯精心打扮一下,肯定把那些公主妃子全比下去,偏公主你野得跟男人一样,唉~~”
又来了,打从她满十八岁开始,奶娘动不动就跟她抱怨哪家千金嫁给了哪家的少爷,哪家公子向哪家千金提亲,要不就劝她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穿丝绸衫金缕裙。
“奶娘,我是野了一点没错,但我很快乐啊,才不管那些男子如何看待我呢,本公主又不求他们娶我,而且放眼长安城内,还没有人可以入本公主的眼呢!”
“那赫大人如何?”没来由的突然冒出这一句,让李云蓉顿了下,原本倔强的神色不经意泄漏了女孩儿家的羞涩,睨了掬香一眼。
“没事提起那个人干么?”
“赫大人也尚未娶妻,又一表人才,奴婢觉得他和公主很配呢!”
“胡说。”
“奴婢才没胡说呢!”
“哪位赫大人?”奶娘饶富兴味地问。
“就是御前统领赫啸风大人呀,上回咱们三人和他打过照面,至于如何打照面就不细说了,因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觉得他对公主也挺好。”
“此话当真?”一听到有人对公主有兴趣,奶娘老眼昏花的眼睛顿时亮如铜铃。“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过,那位赫大人贵庚啊?面貌生得如何啊?脾气怎么样啊?”
掬香举起大拇指。“万中选一的美男子,武功高强,他在咱们宫女心目中,不但是最佳丈夫人选,就连掖庭宫那些妃子们也迷他迷得紧呢!”
听掬香这么说,蔻儿也忍不住失笑。
奶娘欣喜道:“哎呀,这么好的男人,那还等什么,公主,你快向皇上说去,请皇上将你婚配予那赫大人。”
“拜托~~你们越说越夸张了,我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而已,竟说到婚事去了,不理你们!”李云蓉嗔骂著,转身就往宫外走去,其实是脸红了,不想让她们取笑。
“公主,你去哪?”
“既然不能舞刀弄枪,也不能骑马射箭,我到处逛逛总行吧,你们不准跟来。”她板起脸儿警告,一身简单的轻装便衣,就这么跑走了。
其实自从那一晚,她就没再见过赫啸风了,也自从那一晚,那英姿不凡的身影便深烙在她脑海里挥之下去,如蔻儿她们所言,这人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她会故意在皇宫里绕来绕去,或是去找皇兄,看看能不能再遇上他,但结果是失望的。
她闲极无聊地逛著御花园,任凭皇城再大,风景再美,但怎比得上外面宽广辽阔的世界呢?她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倚著栏杆往下望着池中倒影。
池水映出她一张未经粉妆修饰的脸蛋,她不爱打扮,因为觉得麻烦,有时她会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帝王之家的生活,看那些池子里的鱼儿,状似悠闲,不愁吃食,
但倘若他们知道江河大海的存在,还会安于这小池子吗?
以往她还可以出宫游赏,为了养伤,足足一个月都没出宫过,她都觉得自己快结出蜘蛛网了。
“好无聊啊”她轻叹了口气,跳上凭栏坐著,临高而望,两只腿儿晃呀晃的,一点也不怕万一自己掉下去怎么办,下面可是水深及头的池塘。
双脚晃呀晃地,她突发奇想,想试试自己的平衡感好不好,反正身子也康复得差不多了,不动动筋骨舒活舒活,她真的会闷死!
百般无聊的眼珠子,上看看,下望望,左瞧瞧,右转转,忽地灵光一闪。
嘿嘿,她两边的唇角往上扬起,谁说一定得动刀动枪或骑马的,她可以找别的法子,眼前“那个”不正是个解闷的好主意!
她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四下无人,马上跳下栏杆,搓搓手,决定来个手脚并用、大展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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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翠的林荫里,两名男子缓缓走来。其中—人生得俊秀出众,他双手负在身后,步履稳健,身著白袍,斯文儒雅中有股不怒而威的傲然态势,此人正是甚少出现在人前的赫啸风。
与他并肩而行的男子也有极为出色的外表,但莽气较重,瞧得出长年征战沙场,是个粗汉子,他是云麾将军韩岳,刚回京城,一回到京里后,便马上来找他的拜把好兄弟赫啸风。
韩岳和赫啸风边走边聊,他将塞北目前大致的情况说予好兄弟听
“小弟这次得了一个月的假,回来向皇帝老子禀报边防情况,探望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找大哥喝个两杯。”说到这个,韩岳禁不住要念念他这位英俊有为的好兄弟。“赫大哥,您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了吧,到现在你还没有看上的姑娘吗?我这儿有不错的对象,要不小弟给您作个媒吧。”
赫啸风连个眉头都没动一下,淡淡回应。“如果是有人请你来说媒,就免了。”
韩岳搔搔头。“嘿,就知道瞒不过您,其实是相爷叫我来的,他晓得我跟大哥交情好,所以托我来跟您说一声。”
“这事皇上也跟我提过,我已经婉拒了。”
“啥?皇上跟您提过?”韩岳一听就知道没希望了,连皇帝老子大哥都敢拒绝,那相爷家的千金是绝对没这个福分当赫夫人了。
说起他这位赫大哥,不但人长得帅,功夫又好,全皇城里,自己唯一最佩服的就是赫大哥了。赫大哥虽然只是一名御前统领,但谁都知道,他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皇上本有意给予赫大哥高官厚禄,是大哥不爱罢了,宁愿当个来去自由的统领。仔细想想,大哥真聪明,哪像他自己,虽身为将军,但自从回朝第一天开始,就一堆没完没了的应酬,害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大哥,咱们长安城里的美女其实也不少,难道都没有你看上眼的?听说那御史台大人刚及笄的千金,在去年五月的荷月宴初次亮相,便艳名远播,还有尚书大人的大小姐,是才貌兼具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宫里的张淑妃并称京城三大美女。撇开张淑妃不算,另外那两位可真是美,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们,男人都想得到她们,难道大哥不想吗?”
赫啸风对韩岳的话丝毫无动于衷,不过对他话里的用词倒是有些意见。“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们?不尽然。”
“咦?大哥是说还有比她们更出色的女子?”
赫啸风只是神秘地一笑,没有回答,那个夜晚,星光下的闭月羞花盘据在他脑海里,那双明媚有神的美水眸及玉雕般精致的容颜,比任何他见过的女人都出色,美貌的女子不稀奇,但是有个性的女子却相当难得。
每当他思及与她斗嘴时,她那神灵活现的表情,及倔强的挑衅言语,惜笑如金的他也禁不住莞尔。
不爱笑的人竟然笑了,令韩岳更为好奇。“大哥认为有哪位女子比那两位千金更出色?”
“是”幽远的眸光不经意落向前方,赫啸风正要开口,在瞥见前方的情景时,怔住!
韩岳奇怪地看着赫大哥,顺著他的视线往前瞧去,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大哥目不转睛地呆愕。
在前方的凉亭旁,有个人像猴子似的正在爬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行不惊人死不休”的文乐公主。
“耶?那不是文乐公主吗?她在干么?”
“”赫啸风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每次见面,她总是那么出人意表?
“哈哈,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顽皮,好久没与她相叙一番了。”
鹰眸突地拉回,锐利的眸光射向韩岳。“你跟公主很熟?”
说话向来快人快语的韩岳,直截了当地回答:“岂止熟,我们是知己。”
赫啸风心陡地一紧,冷然无波的情绪窜生从来没有过的窒闷感,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生平第一次有了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