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偌大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中年男人背著手,桧木书桌旁的艺术立灯将他身影拖得长长地,映在藏书量惊人的巨大书柜上,那扭曲的形状和大小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昨天和今天整整两天的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中年男子沉声问道,依然面对书柜没有回头,但话里的威严与气势却不因此削减半分。
“去探望一个朋友。”薇泛向来不擅长说谎,尤其对方又是她从小最畏惧的父亲,只好选择最接近的事实回答。
中年男子昀鸿电子集团的创办人伍训忽地转过头,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跟安达的总裁变成好朋友了?我才出国三天,你倒是变出不少花样来了,啊?”
她低下头,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事实上,就算是刻意隐瞒,她的行踪也早晚会暴露在父亲的眼前,这也是她的贴身秘书琼安受雇的理由。
“要耍心机,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最好不要跟我玩什么把戏!”伍训凶狠阴鸷地斥责她,把亲生女儿当作商场敌手般对付。“你不要忘了,我养你二十几年,供你吃住、让你衣食无虞,只不过要你一个月见见几个人,说上几句话罢了,你应该要感恩才是!我帮你挑选的,才是真正应该见面的人。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有的!”
我不是你的玩偶或宠物!我自己的未来,由我自己决定!薇泛咬著下唇,握紧双拳,压下满腹的反抗。
自从父亲发现她有预言的能力后,她的生活就处处受到限制
为了将她囚禁在家里,伍训甚至擅自帮她办退学,改请一流的家庭教师一对一地教授她所有知识。而那一年,她不过才国小四年级,父亲便硬逼著她和老师、好友分开,一个人孤零零地守著伍家空荡荡的大房子。
没有父亲的首肯,她连踏出家门、到花园赏花都有困难,更不能随意离开琼安的视线。无论她走到哪里,永远都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美其名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担心会有坏人觊觎她的能力而绑架她;事实上,父亲只不过是想独占她的预言
她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要挣脱这种不自由的生活!她要自己选择想做什么、不做什么!
她决定了她要离家出走!
--
坐在宽敞舒适的高级轿车里,穿著质地绵软的名牌衣裳,薇泛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一迳沉默地望着掠过窗外的街景。
距离父亲回国发现她擅自行动那天,已经又过了一个星期。这段期间,她的生活作息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她并不是放弃了追求自由的念头,只是在等,等待一个良好的逃脱时机
“大小姐,店家已经快要到了。”琼安看了看窗外,轻声报告。
“嗯。”她冷淡地点点头,没有转开观望外头的视线。
身上的衣服首饰、脚上的鞋子以及一切用品,都是由琼安负责替她张罗的。身为电子王国董事长的千金,父亲当然不允许她的穿著打扮太过寒酸,总是要琼安带她到最高级、最昂贵的名牌服饰店采购。
尽管是奢求,但她还是希望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开开心心地和闺中密友一起逛街买衣服,吃那些油腻腻的垃圾食物
薇泛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司机的服侍下踏出轿车。别说她完全没有个人行动的自由了,就连和其他与她年龄相仿的千金小姐们聚在一起,也只会互相炫耀身上的名牌或男人的身价,压根不可能融洽和乐地携手上街购物
一走进她惯用的名牌代理旗舰店,熟悉她品味的资深店员马上迎了上来,并将许多新品展示在她面前。
“伍小姐,这些都是这一季最新的设计,我特地帮您保留起来,别的客人都还没见过的喔!”资深店员讨好地说著,知道这位千金大小姐出手很大方,只要自己主动推荐,她就一定会买下的。
“嗯”薇泛对身上的衣服并不太挑剔,这个牌子的设计又相当典雅,她几乎是依照惯例,连瞧一眼都不瞧地,就要掏出白金卡来刷。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停下了打开皮夹的动作
“等一下,我想要先试穿那件洋装。”她阻止店员包装衣物,指著其中某件清新素雅的排扣连身裙说道。
“呃”店员愣了愣,有些不解地问:“可是伍小姐,这些衣服我都是按照您的尺寸拿的,应该不会不合”伍小姐不是一向付了钱就走吗?怎么今天突然想要试穿?
感觉到身边的琼安也投来疑问的目光,薇泛故作镇定地道:“我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点胖了,还是试穿一下比较保险。”
虽然看不出身材曼妙的她到底哪里胖了,贵客至上的店员还是恭恭敬敬地将她带到更衣室去。“那么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我们再帮您修改。”
“谢谢。”她拿著洋装,见琼安还在前头等著,暂时不会跑进更衣室,便使计支开店员。“我的口有点渴,麻烦你帮我泡杯咖啡好吗?”
“好的,马上来。”
见店员一走远,她马上打开最里面的安全门悄悄离去早在好几天前,她就已经私下注意这间店的格局,也把逃生的路线思量再三,她有把握,当琼安发觉不对劲并冲进来查看时,自己早已顺利逃脱
安全门外是一条狭窄的防火巷,她走出窄巷,到街上拦了一辆计程车,报出早在心中默背数十次的地址
--
傍晚时分,路上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伙儿都想赶紧离开拥挤、令人烦躁的街头,回到温暖的家。
一辆计程车在某栋豪华的高级公寓大门口停下,女子下车后笔直地走向大门,掀开门铃的压克力隔板,对著顶楼某户的按钮用力揿下
等了一会儿,萤幕映出了薇泛姣好古典的五官,但对讲系统却没有半点声响。
她退一步抬头往其中一栋的公寓顶楼看,那里果然是一片漆黑。
怎么?那只戴眼镜的狐狸没教他怎么开门、开灯吗?薇泛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钥匙卡,刷过公寓大门的感应板,精工雕花的大门马上“啪”地一声滑开。
幸好她早有先见之明,在来到这里以前,先跑到安达集团总部去跟胡澧讨了备份钥匙卡。否则照现下这种情况,恐怕她在外头按到门铃烧坏,喊到喉咙沙哑,屋里那个未开化的男人也不会理她一下
凭著那张备份的钥匙卡,她一路通行无阻地进入公寓,搭上电梯到达最顶楼,也顺利地打开邵大总裁家的门。
当她推开里头那扇雕花内门,正要扬声唤人的那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水果刀忽地迎面飞来,掠过她的右脸刺入门板中。
薇泛惊愕地抬眼瞪著那个丢出凶器的男人他在刀子飞来的下一秒,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敏捷动作扑向她,炙热的大掌扣住她的颈子,将她钉在门板上。
“你做什么?”她极力强迫自己稳住心跳和呼吸,不想让这高傲的男人知道,她被那把差点在脸上削块皮肉的水果刀吓得腿软。
“原来是你”见到是她,男人悻悻地松手退后。“你在开门之前,应该先敲门。”他的口气与态度都非常差,脸色比第一次碰面的时候还要臭。
就著走廊昏暗的灯光,薇泛看清他阴恻的表情,挑了挑眉毛。“如果阁下的记性不太差的话,应该有看见门口这台机器在发亮吧?胡先生没告诉你,那个就是现代人敲门的方式吗?”
她指了指安设在门口的对讲机,却发现那上头似乎插著什么。“你把它怎么了?”她突然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原本就冷酷寡言的男人再度陷入沉默,在薇泛眼中看来,那表情不像他往常的鄙视,反而比较像是心虚!
她急忙找到电灯开关,扭亮玄关的艺术灯,再往门口的方向一看,可怜的对讲机果然已经惨遭毒手,被人硬生生用菜刀劈开。
薇泛闭了闭眼,不知道该庆幸还好菜刀先被他拿来“处理”对讲机,自己的脸蛋才能安然无恙,还是要对他的暴力倾向感到害怕。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诧异地看着头顶大放光明的电灯,想不透她是怎么让它变亮的。
她冷冷地指著墙上的电源开关。“只要按一下这个,灯就会自己亮了。”
那个姓胡的居然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她教,当她是廉价劳工啊?!真的是太过分了!
趁著邵宇凡富有求知精神地上前把玩玄关电灯的时候,她自己从鞋柜中搜出干净拖鞋,不请自入地走进邵大总裁的屋里反正也不期望那个主人会多热切地招待她,一切就自己来吧!
走进客厅,打开了灯,检查屋内的家具电器都还安好,没有遭遇到跟对讲机同样的下场,薇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转向一旁的走廊,准备继续往房间参观。
经过门板紧闭的浴室,她忽然停下探险的脚步。地板上怎么有一滩积水?而且里头似乎有什么古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水声?!
她心里一凉,急急拉开浴室的门里头简直成了水乡泽国,洗脸台的水龙头大开,水哗啦啦地流个不停,不晓得已经浪费了多少资源了。
按了按抽痛的额际,薇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离家出走选择邵大总裁的公寓做为藏身之处,到底是不是愚蠢至极的点子
她先关掉水龙头,回到客厅把改拿客厅电灯做试验的男人给拖来,口气冷硬地教他如何开关冷热水,然后,努力从储物间里翻出拖把,撩起裙摆,开始认命地当个老妈子拖地!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自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家事,现在却为了这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开了先例,心里说有多呕,就有多呕!
笨手笨脚地处理完浴室的狼狈,她再也没有勇气探险下去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教那个男人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吧!要不然,倘若哪天她一个疏忽,眼睛没有盯著他,这人随时都有可能会闯下大祸
“我来吧!”斜倚在走廊的墙上,男人远远地观望,唇边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淡淡笑意。
薇泛睨了他一眼,冷淡地道:“不必了,你站在那里就好。”
要帮人家忙是那种态度吗?一点诚意都没有她在心里碎碎念。
包何况,他越帮越忙岂不更麻烦,她还是自立自强比较保险。
邵宇凡笑了笑,并不在意她轻蔑的语气。
他还真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话算话,专程跑到他家来教导他。
那一天她虽然是答应了胡澧的要求,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表情有多么不甘愿!
当时见她紧蹙眉头,苦思著拒绝的借口,不知怎么地,他心里突然感到有些郁闷,而且这股莫名的心情老是压在他胸臆,直到方才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才终于不葯而愈。
这小妮子实在有趣得紧!大多数的女人见了他,不是被他冷酷肃杀的黑眸吓得不敢走近;就是贪求他的名利权势,别有企图地讨好他。
只有她,不但胆敢直视他凶狠的眼神,还会不服输地瞪回去,甚至在他丢出武器先发制人时,仍能冷静地问他“做什么”
不过,他一向讨厌太过聪明的女人,就算她确实很特别,也不能让他对她摆出什么好脸色。
天下女人皆如此,稍微对她松懈一点防备,下一次她就会爬到你头顶上了!尤其天资聪颖的女人更是如此,整天只想证明自己比男人强。
穿男人的衣裳、学骑马,难道会了这些就能变成男人吗?邵宇凡在心底冷嗤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等著瞧吧不管她有什么阴谋目的,他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
认了她真的是认了
薇泛绷著一张脸坐在沙发上,看着不,是狠命瞪著手里的课程进度表,恼怒的视线几乎要将那张纸烧出个洞来。
要她尽快指导这男人学会餐桌礼仪、品酒等等上流社会的基本应对也就算了,在短短一个月里教会他流利的商用英文?!那只狐狸当她是超级名师,还是太看得起那个从古代跑来的大将军?
她不悦地抬眼瞄了瞄身边那被部下当作天才的男人邵宇凡,迁怒似地瞪著他。
要是他在打仗的时候,该死的能够再小心一点就好了!现在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