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喜欢刺激而已。”
或许佳慧是对的。可是,她个性有绝大多数细胞,就是会接受“刺激”的召唤。她不喜欢太平凡。她十分认定自己的品位,就是以为自己不凡。
她也知道,和杨选在一起,众人会认可她的幸福。可是,独自一个人站在窗边的时候,她想到的并不是杨选。她想到的是和孙祈伟之间的肌肤缠绵,感觉到和他做ài时似乎每个细胞都用同一个节奏在舞蹈,感觉到人生在这一刻毁灭也没有关系。她想到他说“对不起”时乞求爱怜的眼神,他在片场认真工作时权威十足的魅力。如果说他是疯子,那么,她也有同样疯癫的潜力!
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很彷徨。为什么他可以让她相信,他如此爱她,但又睡在别的女人身边?他不能只爱她一个人吗?她曾以为她可以和别的女人分享爱。当年在英国,她住在小阿姨家,掀起了一场家族风波。不满二十岁的她问小阿姨:“你怎么这么自私呢!为什么他只能爱你不能爱我?你在扼杀他生命中最后的美丽,你知道吗?”
她爱上她的姨丈,彬彬学者的姨丈也暗暗爱慕着她那火焰般的青春。她注意到,当时已近半百的历史教授每次看到她时,眼中就绽放难以形容的光彩。他带她适应环境,带她到每个有历史名胜的地方游玩,详尽地为她解说,带她到每一个漂亮的餐厅吃美味的英国传统食物,喝下午茶。她从他那里学到欧洲的所有历史,也学了一口道地的牛津腔英文。
当时她只是个念高中的小女孩,没有理由不爱上这个精神导师。但他的妻子竟是最疼爱她的阿姨。情愫慢慢地酝酿着,随着她年纪渐长而发酵。终于有一天,阿姨看出他们之间可以用眼神交谈,并不寻常。
她的小阿姨也是当地大学的化学教授,生性温柔敦厚,平日埋首研究室,两人膝下并无子女。当小阿姨发现被她视为己出的孩子,竟然能让自己的丈夫产生这么大的化学变化时,她受到了惊吓:“他——从来没有,甚至在年轻的时候,谈恋爱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佳勤当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用全副精神爱她的姨丈,却从来没有任何大人们想像的行为。为什么他们把她想得那么不堪?小阿姨的越洋告状惊动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想到伦敦来兴师问罪时,贺佳勤早已搬出小阿姨家,开始半工半读了。姨丈则不时在精神上和金钱上支持着她。他和她之间似乎有个默契。他要等她大一点,至少她得把大学念完,他认为,她才有足够的成熟意志决定她是不是真的爱他。他很有君子风度地等着,而忧心忡忡的小阿姨,也不断来她住处突袭检查,看看她有没有窝藏她的丈夫。她劝贺佳勤,反而让贺佳勤震怒。
“我没有你想的那样龌龊!”她看到小阿姨时语气一次比一次坏“我们之间的爱情是柏拉图式的,你不懂吗?”
“世上没有柏拉图式的爱情。”小阿姨用悲怆的眼神说“你太年轻,不会懂。”
贺佳勤坚持她的爱至高无上。但爱就是爱,她不愿向小阿姨谎称她一点也不爱他。
毕业前夕,姨丈来找她。她问他:“现在我可以公开我们的爱情吗?”姨丈面有难色,他说,小阿姨精神很不稳定,前些日子在实验室不慎引起爆炸,脸上灼了一个疤,左手也有大片肌肤坏死。“她是个谨慎的人,从来不会这样。一定是因为因为”
“因为我的关系?”
就这样?贺佳勤以为小姨丈对她承诺,只要她拿得到毕业证书,他就愿意坦坦白白地爱她。没想到,她这么努力,他却嗫嚅在他用书堆成的黑洞里。他一边流泪一边吻她,请她再等一等。
毕业典礼出现了一位出乎她意料的嘉宾——贺佳慧。她来带她走,离开这个她随时会引发风波的国度,要佳勤回去参加她的婚礼,并且永不回来。
“就听我这一次。”佳慧的口气那么坚定“我提议让你来的,我得带你走,否则,一切都变成我的错。听我一次,我会终生感激你。”
她就这样随着姐姐飞进蓝色的天空,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满是浓雾的城市。后来,她也没再回去,即使负责采购那么久,她也没有踏上伦敦一步。好像踏上一步,她就会沾上过去可笑的尘埃。她长大了,大到觉得自己不想和过去有任何瓜葛,大到已经推翻了过去青涩时期对爱所下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