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意外啦!”我跳脚,其他人居然给我大笑。
“不会啦,飘雪,你好好看着她厚。她真的,很路痴。”还以为小马要替我说话,谁知道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阿立哥没力地看我们“反正尽量聚在一起,如果真的走散了,来这边集合ok?”
大家一致点点头。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等到进了广场以后,才知道刚才阿立哥真是有远见。大家像在挤什么一样,就算手牵手都会被冲散。一开始还好,六个人还勉强可以凑在一起,然后当时间开始慢慢接近十二点,广场上的人开始暴动起来。大家开始拼命的往前方的舞台挤去,又喊幼叫。我被挤的差点仆街,站稳身子想抱怨。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咦,人哩?
我转头左看右看,啊,不会吧。小马,猴子阿立哥小雾,甚至连夏飘雪都不见了。看着人山人海,大家都人高马大,根本挡住我往前看的视线,任凭怎么拉长脖子,都只能看见别人的前胸,后背。
我想试著小时候走失的方法,站在原地不要动。后来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人群一直在移动,就算我不想动,也会被推著跑。
我不指望任何一个人现在会幻梦地突然出现解救我,只好拿出手机打了夏飘雪的号码。响了几声接通了,我用几乎大吼的声音对著手机叫:“飘雪,你在哪啊?我看不到你们啦!”
“你不要动,我去找你。”飘雪的声音很模糊传过来。
手机吱吱的杂音让我想摔了它“不要动?不可能!大家都挤来挤去,哇看吧,我又被挤到别到地方去了。”
“你附近有没有树?”
我赶忙看“有,左边有一棵。”
“去靠著,我去找你”通话结束,我瞪了手机好久。若不是还得靠它联络,真想把它给砸了。努力地往左边的树移动,还真是艰辛啊。中途摔倒了一次,撞到人两次。好不容易走到那棵树旁边,我急忙靠著它,怕一不小心又被推走。
靠著大树,果然减低了被撞的机率。我靠著它,头低著看着自己的鞋尖,有点像做错事情的小孩,等待夏飘雪来解救我。
等著,我发现雪变大了。人群的情绪也越来越high,我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手机,瞄了一眼,十一点五十六分了。难怪大家越来越高兴。
我闷闷地站著,看着眼前的人抱来抱去,牵来牵去。
然后十一点五十九分了,锵锵锵要倒数了呀!
我没力地对自己翻白眼,抬头垫高脚看舞台上面的巨大电子时钟写著“11:59:35”简直是太完美了。
就在我转头想绕到另一边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差点叫出来。
“找到了!”飘雪拿著手机,扬起笑,拍拍我的头。
我高兴地差点跳起来,直拉著他。“你跑到哪了!我还以为真的走失了,你都不知道人有多,呜呜,我还仆街,裤子搞不好破了。”我叽哩刮拉说个没完。
“好好好,乖乖。”他把我围在他双臂跟树之间,眯著眼睛“倒数了,要喊大声喔。”
“咦?”我抬头。时钟写著。“11:59:45”也在这时候,我才感觉到那一点点新奇感。
人群尖叫著,大吼著,舞台上的dj透过强力麦克风音响带动著整著几万人的气氛。
我们从ten开此数起,一开始我还很兴奋地对著舞台喊著,到了five时,我回过头来看着飘雪,然后一瞬间,静静地,好像什么都被抽离一样。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依然喊著:“four,three,two,one。”
然后全场爆出了那句“happynewyear!”
“新年快乐,洛心。”飘雪笑着对我说。
我露出一个大微笑“新年快乐,夏先生!”
他伸手,我没有犹豫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台上的souldecision开始唱歌,广场四周的大楼爆出烟火,一次又一次在天空炫出灿烂的火花。天上的直升机这时候全部飞到广场中间,满天的彩带亮片洒了下来。
“好漂亮,好漂亮!”我抱著夏飘雪,兴奋地大叫。
“不是吗?”他笑。“你看,又是一年了。”
我笑着,眼框却红了。又是一年了。是啊,对我而言的确又是一年了,可是对他呢?我不想去知道那句话所包含的意义。
不知道是亮片还是雪,白白亮亮地落在飘雪的肩膀上,我靠在他胸前仰著头,帮他拍掉。
“如果我有多一点时间”
“那又怎样呢?”我闷著声音回答。
“没什么。”他笑了,声音淡淡地散开,被吵杂声复没。我想,我知道他那句话的意思,却不愿意也没有力气多想。
拌声持续从四面八方传进来,抒情的,温柔得,我们静境地抱著,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我侧著脸,和他一起看着从大楼顶冒出来的烟火,静静的。
只觉得这瞬间,我们被抽离。来到了一个雪白,没有出口的地方。很荒凉,只有彼此,依赖著对方的气息。烟火持续地散出美丽的光芒,照亮著整片天空。
我们就这样等著那灿烂的离开,好久,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十五分钟,烟火终于散尽,广场的人也几乎散光了。没了烟火,天空暗了下来,就连气温都好像遽然间下降了几度。
“我们走吧。”飘雪稍微推开我,低低地说“到约定的地方找小马他们去。”
我点点头,转身时,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握住我的。这次,我没有抽掉手。心也没有跳的特别快。只觉得很平静,很平静。
我们牵著手,依靠著,往那间咖啡店的方向走去。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抬头低头看对方,眼角不经意去看见紧握著双手,只觉得暖暖的。我看前方,白雪茫茫,一排被人群踩出来的脚印子模糊的印在路上。只觉得,长路无尽,而我希望能这样跟他牵手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
我常常会思考,一个人的生命,究竟燃烧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算是灿烂。尤其在遇到夏飘雪以后,这问题更是如挥不去,有时甚至一早醒来,就这样愕楞床上好几十分钟。脑中思考的不是一天的开始,而是他那个淡淡的笑容。
其实到了后来,该暧昧的都过了,该默认的也都无声了。我不否认我对夏飘雪的感情,却也深深觉得单纯用爱情两字形容我跟他又太简单了一点。但是究竟什么字眼适合,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而众人所说的男女之间无纯友谊,我也懒得去辩解。反正就这样吧。我挑了最简单的关系形容法去看待我跟夏飘雪。
不过思考归思考,身边多了一个帅男人,日子到也是摇摆的很。没事有事跟飘雪出去逛街散步总是可以接收到一堆爱慕的眼光,当然不是投在我身上。我常常笑飘雪,说像只我带在身边超眩人的宠物一样。而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样,说到他的外表,他总是淡淡的笑,不反驳也不承认。相处这么久,他那种笑容还是很有魅力,我一点免疫力也没滋生。
也不知道是看帅哥太久得到天遣还是怎么著的,眼睛除了近视一向没什么毛病的我,在这几天开始红肿了起来。诡异的是不痛不痒,右边眼睛却跟兔子一样红通通的。首先抓著我去看医生的,不是我,也不是飘雪,是小马兄。
“我告诉你噢,你再不去看医生,小心眼睛瞎掉!”小马在电话那头恐吓著我。可惜这头的我是歪头缩肩膀的夹著电话,两只手不停的在游戏里面跟人厮杀,他的话比耳边风还要轻。
“嗯嗯,好看医生?医生是什么?可以吃吗?”我完全心不在焉的不理那头他的大吼大叫,只是稍嫌脖子酸的把电话左边右边换。
“洛心!”他大吼一声,我听到摔东西的声因,八成是什么不要的报告“再跟你说下去我会气死,总之,我帮你预约好医生了,礼拜六中午十点半!”
“十点半?上课,我要上课啦!”我用了正大光明的理由。
“星期六!你上哪门子的鬼课,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吼,我知道了,你一定又在玩电动,给我关机!必机啦!”小马又劈哩啪啦的念了我一顿,害我不得不分心去听到他到底在啰唆什么,结果在这时间内害我的人物仆街了两次,又没储存,迷宫又要重走一次!看吧,我就说他不要打搅我,我就可以早点破关,眼睛又不必这么劳累好吧。我承认我在瞎扯,总之等到小马的疲劳轰炸完以后,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在他不知道重复了几十次星期六十点半,害我想装死也不能。美好的礼拜六一大早,九点半就乖乖起来刷牙洗脸,等待那头的小马来把我绑,不,我是说带我去看医生。
换好衣服,我拼命的打哈欠,眼角挤出几低眼泪时电话开始叫“哈啰。”
“洛心,我跟你说,我妈妈今天临时有事情要去机场,我得带她过去,所以”
欧耶,我一边要掩饰自己快乐的声音一边准备换回睡衣继续倒,还得装作很沉痛的回答:“是噢,没关系,你妈妈那边比较重要,我可以改天”
“不用改天。”小马肯定知道我打的鬼主意,他凉凉的接下去“我已经请你的夏飘雪十点到你家接你了。”
我愣了一下“喂!他昨天晚上有上班耶,你一大早挖他起来有没有良心啊!”吼完以后,我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小的声音“而且他不是我的”
小马闷哼了两声“他比你勤劳多了,他接电话的时候是在大学的健身室!哪像你,闲闲没事作还睡到晒屁股。还有啦,是不是你的自己心理有数啦,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八点档拖戏都没你们这么无聊”
“好啦好啦,我去就我去,你不要又啰唆一堆,开车小心啦,我收线了。”刻意痹篇小马打开话题的机会,我匆匆收了线。其实不是刻意逃避什么,只是就像我说的,有些事情不是在一起不在一起就能解决的。
将近十点十五分时,我才从玄关的玻璃窗看见飘雪的车子,提了包包开门出去。飘雪把车子停在路边候,透著玻璃可以看见他横身帮我把车门打开。
“回家洗了个澡,所以迟到了,不好意思。”他笑,身上有一息淡淡的古龙水,是gio,我认得,因为是我跟他一起去挑的。
“一大早就跑去健身房,不累吗?”我系好安全带,转头问他。
“昨天不忙,十点多下班回到家,我十一点多就睡了,早上八点才去健身房的。小马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也九点多了。”他温和的跟我解释,突然转头,松了安全带,一本正经地靠向我。突然接近的脸,让我吓了一跳。
“怎”我下意识的往车门退了一点,飘雪伸手抓住我,把我拉向他。当然我不可能白滥的以为他要吻我还是什么的。只是奇怪他怎么突然这么接近我。
“你眼睛哪里不舒服,我看一下好吗?”
他又更接近一点,我只能伸手拿掉眼镜,指指右眼“这里欸,你要干吗?”我终于忍不住问,不过又不赶太大声,怕口水喷到现在几乎靠我零距离的他脸上。
他伸手轻轻压了我的眼角,很专心地看着我的眼睛。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的眼睛,脸都快红爆了,偏偏他老兄好像没发现我快爆掉的样子,还左看右省了好一阵子。飘雪不放手,我也只好傻愣愣地跟他对望。
咦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爱琴海的那种蓝!(这句话是我看小说掰下来的,毕竟我连爱琴海长的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
“真的很红,幸好小马帮你预约了医生,不然你不知道要拖多久。”他拍了拍我的头,离开了我呼吸范围,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
“你是混血儿噢?!”我不管自己的脸还是爆红,披头突然这样问。如果他是,我真的要尖叫了。认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这位仁兄居然是混血儿。
“混血儿?”他摇了摇头“我是百分百的台湾人哦。”他恍然大雾地笑了出来“亏你还活在二十一世纪,没听过隐形眼镜吗?”
脸已经够红了,所以很难看出来有更红一点,我噢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转头。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回头,拉拉他的袖子。“那为什么你的证件上面姓是summer,而不是中翻英的夏?”
“因为我的中文名字是英翻中,并不是中翻英。”他解释,我却一脸茫然。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爸爸是孤儿,从小傍在台湾的father收养。也就是我爷爷,他是英国人,本姓summer,所以才用了中文的夏字。”
“啊,所以你本名真的就叫snowsummer哦!那你弟”哪壶不开提哪壶,正暗骂自己笨的时候,飘雪反而不介意的开口。
“他叫skysummer,你说中文是什么?”他的声音有笑意,我松了一口气。
“夏夏天?”看着飘雪点头,我笑了出来。真的很佩服夏爸爸夏妈妈,我边笑边问:“怎么没直接叫你‘下’雪,还飘雪呢!敝风花雪月的。”
他噙著笑“好问题,下次你帮我问他。不过我真的没跟你说过我名字的由来吗?”
我装作生气的摇摇头“咧,才没有哩。你没跟我说的事情好多好多呢!小气鬼!”
他回头看我一眼,笑了笑“没关系,时间多的是,以后慢慢跟你说。”
我对他做个鬼脸,笑容却很明显的僵硬。
时间多的是
真的吗?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没有在这一句无心的话下哭出来。
一切像是暴风雨要来临前的宁静。
三月末里,卡加利来了一场措手不及的大雪,短短一个晚上,雪已经深厚到五六十公分。说是暴风雪,一点也不为过。
三月天的下起暴风雪,我只能边诅咒边无奈地铲雪。别说是我这个搬来卡加利几年而已的外地人无法适应这种猝来的风雪,抬头看看左邻右舍。车子卡在雪中的怒骂,跟我一样一皱眉地大清早苦命地铲著雪的邻居们,对于这突来的风雪也无奈至极。
但是在怎么抱怨,雪还是得铲。来卡加利也四五年了,即使还是不习惯每每春和日丽的三越天甚至与五六月天的大雪,生活还是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接纳了这样的意外。
累的全身无力以后,冻到鼻子快掉了,我终于把该铲的人行道和车道清理完毕。顾不得身上还有一曾雪,马上冲上楼泡了一杯咖啡,边抖掉自己身上的白雪,边呵著气捧著热咖啡。
春假第二天的早上九点就让我出卖劳力,真是好的开始。在心里嘀咕,打算喝完咖啡回去补眠。
电话响了,在我洗杯子的时候。懒得接,我讨厌早上打电话来的人,通常都是扰我清梦“hello?”我把声音降到跟外面雪天一样的冰点,打算让对方知道我的不高兴。
“洛心?”温和的声音传来,我马上认出对方是谁,冰点遽时升高好几度。
“飘雪?怎么了?”声音回覆温度,我看了看表早上九点半多,他应该是在上班途中,没理由会打给我。
大概刚刚听出我冷冻的声音,他问:“你手机没开,我是不是太早打电话了?吵到你家人吗?”他不及不徐的问,声音总让我觉得像太阳一样温暖。
“没有没有,”我干笑“我只是刚铲完雪,很累所以口气差了点”
那头传来他笑声“嗯可以叫我去帮你啊。”
“没关系啦,我自己来就好。”我傻笑,继续沉溺在他暖暖的声音里面。
“洛心,你有小马的电话吧,可不可以给我?”他问,而也在这时候我才听出他声音有点不同。平常飘雪说话虽然也都轻轻的,但是不像今天,感觉好薄,好空的感觉。
不过没有多想,我上楼翻电话簿,边走边说:“好啊,你等等噢,我上楼翻电话簿。”
“你跟小马不是很熟,怎么电话还没背起来吗?”他似乎有点笑意,只是好淡。
“我”感觉到他在笑我,我结巴起来.“我很不会记电话号码嘛不过你的我有记住哦!”我讨好的说。
他笑“乖,该赏颗糖吃。”
“啊,找到了,小马的电话,”我念了一串数字“飘雪你找小马做什么?你们要出去玩吗?我也要去!”
电话那头顿了顿“我是想请小马来载我。”
“怎么了?”
“我的车出了一点问题,没什么的。”他笑,却有点犹豫。我一听就知道他在骗我。猛然想起去年他身体不舒服时,声音也是像现在薄弱,心中警铃大响。
“骗人!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
“你别担心,没事的,我打电话给小马,晚点再跟你联络好吗?”他依然那么温和。
“好好吧,那你一定要跟我连络!知不知道?”我交代,而在他知道两字中,我们互相收了线。
我拿著电话本,愣在房间,想睡觉的心情也没了。越想越不对,我所幸拿起电话打给小马,而那端的小马也刚好跟飘雪通完电话。我要求小马先过来我家接我,再一起过去找飘雪。
换掉衣服,我坐在门边等小马,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很怪很怪,却说不上来,而我知道我讨厌这种感觉。
心慌的感觉。
等到到达飘雪的所在地,我才明白他口中的“我的车出了一点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老实说看到那场面的时候,我差点没疯掉。
那是主要干道,除了天空还是疯狂的下著雪,旁边的车子还一直呼啸而过,而夏先生他老兄的一点“问题”就是他那台黑色的bmw,整台车就这样滑落然后卡在在大马路旁边约两三公尺深的壕沟。整个车身头向下,成将近六十度角。
小马看到以后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比我更快一步冲到站在拖吊车旁边跟工作人员讲话的飘雪旁“夏飘雪,你你你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车开成这样?”
我还是不敢至信的看着那台bmw的车屁股,脑中一片空白。
“没事的,雪太大了,一下子没稳住滑掉了。”风很强,车子呼啸声很大,我还是可以很清楚听见他这样回答。
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车尾,直到飘雪跟小马走到我旁边“怎么不去车上等,你看你淋的一身雪,感冒就不好了。”飘雪边说,边拍掉我头发上的雪,然后牵起我的手往小马车的方向走去。
我呆愣的回头指著那台被白雪盖起来的车,还有已经开远的拖吊车:“你你的车怎么办?”
“雪太大了,托掉人员说等天气好一点再过来拉。”他解释著。
我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他握住我的手,晃了晃他的手,飘雪低头看我“飘雪,你你脸色好白。”眼睛一热,我居然差点哭出来。
“没事的,天气冷大家脸色都会很白,嗯?乖。”他将我拉近,安慰我。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著他上了小马的后车座,一路上只茫然的听见小马跟飘雪的对话,至于他们说些什么,我无法辨认。
我想小马大概也是被那景象吓到,平常雪地开车就很缓慢的他,这趟车程更是放慢了速度到极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到了飘雪家大楼下面。
小马也没多说什么,叫我们小心一点以后,就离开了。
上了楼,飘雪帮我脱下外套随手挂在倚背上就转身到咖啡机前面泡咖啡。我顿了顿,才走过去从在他背后轻轻的问:“怎么回事,车子怎么会开到壕沟里面去?”
飘雪转身递了咖啡给我,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因为是雪下太大了,不过早上开车的时候就觉得不太舒服,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今天应该是雪滑了,转弯的时候视线突然很模糊,等我回神车子就滑下去了。”
“那你还开车!你应该在家休息啊。”我不高兴的推了他一把。讨厌,这种天气翘班的人一堆,何况是身体不舒服!?不知道该骂他笨蛋还是夸奖他的责任心。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他喝了一口咖啡“最近开车都这样所以就没什么多注意,不知道会变这样。”他解释著。
“最近?”我坐在椅子上,不满的提高声音。
“嗯。”他点了点头,瞬间气氛有点僵硬。
我不想多想,真的不想多想。
而我想飘雪也是吧。咖啡在手上都冷了,我们依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我想我们心中想的东西是一样的。
过了好久,我起身拿走飘雪桌上冷掉却只喝了一口的咖啡,蹲在他前面握住他的手,抬头“飘雪以后别开车了,好吗?”我看着他苍白的脸,缓缓地要求。
他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我时,他一把拉起我,将我拥入怀中。闷在他胸膛里,我听见了他那声很淡有点悲哀的“好”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回家。
撒了几个谎,拜托了小马,骗了老妈。心中有一些抱歉,却没有多少后悔。放下电话,我转身俏皮的对坐在沙发上的飘雪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今天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他一直没有纾解的眉头,终于松开,笑了出来“不怕我把你吃了?”
我伸出食指,挑衅似的对他勾勾手“来啊!如果你有那体力!”
他哈哈笑了出来“你这小表”顿了一顿,他才有点犹豫地开口“这样真的好吗,我是说你妈妈那边”
我挤到他旁边“没关系的,就这一次就好了,好不好?让我任性一次,一次就好了。”
他笑,很疲惫的样子,笑容却还是温和的。
看着他疲惫的脸,我自告奋勇的到厨房弄了简单的晚餐,这一辈子第一次洗碗洗的这么高兴。两人窝在沙发前看康熙帝国,手中捧著热可可,肩靠肩。飘雪坚持不肯去睡,我也只好让他陪我看这部其实我也看过两三次的连续剧。
将近黄昏时,两个人的精神都因为折腾了一天加上紧绷,终于都宣告弃甲。
“我想睡了。”我伸个懒腰,顺势躲进他怀里。
“那你去洗个澡吧。浴室上面有干净的浴巾,旁边的柜子有浴袍,你可以拿去当睡衣穿。”
“什么浴袍?”我嘟嘴“这时候你要贡献出你的衬衫还是t?才显得风花雪月,懂吗?夏大情圣!”
他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真的要我可以去拿给你。”
“三八!”我笑,起身进了浴室。
有点想赖在他的浴白里不起来,看着热气弥漫了整间浴室,我眼里也起了雾。这些日子以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部涌上心头。从一开始的对势,到中间的暧昧不明,然后走到了现在。虽然大家依然觉得像雾里看花,完全看不透我们两个究竟要走去哪里。我却深深明白,我们,那儿也走不了
走不了。
早上的事情,虽然谁也闭口不谈,虽然他也微笑带过。却藏不了事情。飘雪的身子越来越差,餐厅的工作也减掉了一大半班次。很多微小的细节都在提醒著我们某些事情。很小,却又很不容忽略。
我不要失去他。
眼泪掉了出来,深呼吸,我把自己埋进热水里试图想减轻脸上被眼泪滑过的灼热感。
窒息感好重好沉,快找不到出口了。
我啜泣著,边探出水面。整理好心情,开门而出。
飘雪坐在床边,看见我头发湿答答的滴水,摇了摇头。“小狈吗?头发快去用干。”
“我怕你不见。”眼睛红红的,我有点哽咽的说著。
他愣了一下,起身帮我拿毛巾,走到我前面替我擦起头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听见他淡淡的说:“不会的。”
他递给我吹风机,我再次躲到浴室吹干头发,顺便吹干我拼命掉的眼泪,而再次走出浴室时,他依然坐在那里,看着我。
“我想辞掉餐厅的工作,你说好吗?”
“为什么要辞掉?”我问。
“身体真的不行了,以前太爱玩了,果然报应。”他自嘲的笑,惹的我瞪他。“不过,最主要的原因”他看我“我想,多陪你一些时间。”
我站著,不知道花多少力气才没有哭。
他伸手,我很自然地躲到他怀里。说过了,很多一切都不需要说明了,我跟他是什么,会怎么走下去,我已经没有要思考,也不想要一个却确的答案。
我只知道,我现在离不开他,我放不下他。感觉只要我一转身,他就会消失一样,我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黄昏的夕阳,还有已经不见踪影的大雪。
夏飘雪
但愿你不要像你的名字一般;夏天的雪,那么美,却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要,不要像你的名字一样。
不要,好吗?
春假过完没多,不过才四月中,一切就开始变样。
飘雪昏倒了几次,原因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我能清楚一切的时候,他自己通知了父母,而且入了院。
我只觉得一切就像兵荒马乱一样,轰轰轰的完全思毫不停滞的从我眼前飞过,然后什么也再也记得不得,也不清楚时,我跟飘雪见面的地方就不再是餐厅,也不是他家,不是他车上,而是白色的病房。
“只是例行检查而已,乖,”他在抽完血回到病房看见愣愣的我,笑了一笑,习惯性摸摸我的头发。再他放下手的时候,我还可以看见旧的针孔,以及新的,不过用贴布贴住。“医生要用别的葯来控制,所以要检查,别那张脸。”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笑容还是淡淡的,找不到什么悲伤。
皱紧眉头的反而变成我了。
常常跑医院终于惹来小马的关心,三不五时的就打电话来问我到底是去看谁,到最后怀疑到我身上,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不让他知道。总之什么哀兵政策他都用了,我还是不愿意说。
“你不能这样!”小马跟在我身后一路从教室门口开始发飙,飙到了车前还在愤怒“什么事情都不说,一个人老往医院跑,让我送你也不要!你这样会叫人担心的你懂不懂!”
我抿著嘴不想说话,倔强的看着车门,紧紧抱著我的教科书。
“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吧!开个金口行不行?”他生气地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去,不敢对我动手,把气全出在那台白色轿车车门上。
他看我不说话,干脆也赌气的开始在路上狂飙,一点也不记得究竟是谁前几个礼拜还在教训某人开车太快。
终于在一个急转弯,我担心真的会出事以后,我选择开口:
“你真的想知道,把车子开到foothill吧,我让你知道。”
小马有点讶异我的转变,回头看我,但是我很明显的拒绝谈话。他只好闷声地把车子开到医院。
下了车,上了自动锁,进医院,搭电梯,一路上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领著小马往十一楼的角落病房走去。
我带著他走进最后一间病房,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我听见小马的抽气声。
“夏夏飘雪?”
床上的飘雪也明显一愣,有点讶异的看着我。
“他爱哭爱对路,我拿他没办法了。你们聊,我去帮花换水。”我放下书包,拿起桌上的花瓶很虚伪的离开房间到公用厕所换水。其实笨蛋都知道我是想给他们时间聊,不然何必放弃病房内就有的单独浴室。
来回走廊把花瓶的水换了又装满,我回到病房外却不想进去。干脆抱著花瓶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把视线调到外面的草皮。隐约可以看见家属推著复建的病人在草皮上的人行路行走。
如果可以好的起来我希望,我能这样的陪著飘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除了等待,还是无止尽的等待。
过了一会,小马推门出来,似乎被坐在门外的我吓一跳。他挤到我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现在你知道了,这样不用在生气了吧?”我看出他的尴尬,首先打破僵局。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你问我,我问谁?”我苦笑,转著手上的花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沉默了很久,小马又开口,这一次却很正经:“你当初跟我说,你跟飘雪之间不是在不在一起就能解决的,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回头叹气,带著鼻音“算是,算不是吧。”
“洛心,你都不说出来,一个人闷著,你这笨蛋。”小马骂,却没有愠气,只是很干涩。
我转头,带著红掉的眼“说了又能怎样,说了他也不会好起来。”
小马无言,只是接过我手上的花瓶,然后把肩膀借给我,让我靠著。
眼泪缓缓地掉下来,我真的好害怕。
现在小马也知道了,我可以多了一个说话的对象,我心中的石头是轻了一点,也稍微透气一点了,但是又如何?飘雪的问题依然存在,就像我所说的,即使小马知道了又如何
飘雪的憔悴依然一天比一天,没有好转。
澳变是有,却都不再是起色。
但是难过归难过,探病依然要看。作息依然要一天一天。周末我起了大早,让小马送我到医院,就独自一人去陪飘雪。
“早安。”门没有关,我拿著一袋苹果走近房内,一眼就看见正面对著窗户半坐在床上的飘雪。
“早,”他回头,消瘦的脸庞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我把苹果放在旁边的桌上,拉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指指摆在他腿上的书:“一早就看书哦,真努力让我看看书名是什么”
飘雪把书拿给我“lordofring,你看过吧?以前都没有好好看过书,现在时间多,我已经看到第二本了。”他笑着说,目光回到窗户外面,很远很远“听说电影年底要上来,我想看看”
“听说是在纽西兰拍的哦!很漂亮很漂亮这样,喂,等电影出来,你赏不赏光啊!”我把书还给他,转了椅子,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指指杯子无声地问飘雪要不要,他只是笑着摇头。
“好啊,等出了我们再去看。不过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医院,检查抽血天天都在做,我都快烦死了。”
“应该很快就有报告出来了,别心烦好不好?”角色偶而会互换的。自从进了医院以后,飘雪偶而会耍耍小孩子性情,流漏不耐烦的神情,时常也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这一类的话。
然后就变成我跟小马在安慰他。
其实恐惧的不是答案,而是我跟小马根本不知道答案。老实说连我都害怕了。飘雪天天都会被带去抽血检验,周期性的尝试不一样的葯物。我看见他的悲哀,却无法帮上什么,到头来,连我自己都害怕了这样的场面。我常常痹篇他抽血检查的时间,明知道他需要人陪伴,我却没有勇气去看。
真的没有
“最近你都在做什么?”他想站起来,却被点滴绊住,我瞧他皱了眉。心很酸,真的替他很酸。
我帮他把点滴架移开,稍微扶著他起身,陪他走到窗前,看这外面的车子在马路上来往行驶。
“就去餐厅打工啰。上课下课的,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往你这跑。”
“餐厅啊”他顿了顿“大家都还好吗?”
“很好啊!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的,也常常说到你哦。飘雪,你确定真的不要让我跟他们”
他摇摇头,手指在玻璃窗上画圈圈,一圈又一圈“不了,很多事情,别让它变色。”
我只能沉默。
我又能说多说些什么,即使到了现在,知道飘雪进医院的人,除了我跟小马,大概也没有别的人。飘雪笑着说他像人间蒸发。而其实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很多人很多人都问起飘雪的行踪,只是都在我们的模糊焦点之下带过。然后生活又忙,一次两次三次的询问没了著落,大家也都不会刻意去联想什么,久而久之就这样慢慢淡忘。说起来或者无情,却是很自然地发生。
至少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例子。
“你还打算在餐厅工作多久?”他坐回椅子上,抬头这样问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过他会问起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即使在餐厅,做的是众人口中什么端端盘子服侍客人的不上等工作,我却一点跟人不能比较的心态都没有。反而,我觉得我学了很多。我学到了该怎么进退,该怎么看人脸色,什么是带客之道,怎么跟同事相处
而更多的,餐厅的人都很棒。我们一起庆生,一起在下班后赖在铁板抬聊天不走。过年老板还开跨年晚会,大伙喝的醉醺醺,跟老板一起划酒拳。我还记得那次放假,大家喝得多,老板跟飘雪送我回家时,还乐的说要直接把车开到爱德蒙顿开日出
我也还记得那天睡过头,打电话万分紧张的报备说我会迟到时候,老板一点也不生气的要我慢慢来,还要我注意开车安全,安全第一等等
当然免不了得,我也记得怎么跟同事争吵;怎么为了上菜太慢跟厨师闹脾气。怎么为了把水泼到客人身上而害怕到哭出来;怎么为了一些些小事情就轻易的被牵动喜怒哀乐。
然后一瞬间我模糊了,我不知道究竟我对这份工作有的是一种责任感,或只是贪玩。毕竟餐厅的人会带我疯带我笑,那里有飘雪,有很多很多;即使是这阵子飘雪的辞职,即使在医院精神常常紧绷著,我还是无法忘记餐厅给我的欢笑,持续不断的。
“我我在那里学到很多事情,我觉得我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我在餐厅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学会不任性,还有责任感,而且它让我有时间观念,你也知道,我一放假就会赖在床上的人所以为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就只有这样了。”飘雪视线还是放在窗外,很清楚地对我说“你说的都对,你也都学到了这些,别忘了那时候我都在你身边看着你的。但是就这样了,”然后他回头,重复“也就只有这样了。”
我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懂你的意思。”
“那里你能学的,都学会了。”他简单的这样说。
我懂他的意思了。
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毕竟这是我第一个工作,这也是我们相处最久时间的一个地方,除了学以外,我有很多情绪很难割舍下的。
“你说过你想当什么?”他再度问我。
“老师,作家。”我闷声回答。
“在餐厅生的出老师作家吗?你很聪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的,你会继续留在那里,并不是因为它还可以让你学到什么,而是它可以带你疯,带你糜烂。”他温和的问,我却觉得很刺耳。
闷闷喝了一口水“能不能不要这么利益而且那里那里有很多我想留的记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吞吐,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
他笑“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你想清楚你现在走的路,跟你想要达到地方。我并不是说餐厅不好,而是告诉你,你要选择一个可以扶卓你目标的工作。好玩有趣当然可以,我相信在餐厅的这段经验会是你以后接触到各式各样打工甚至正职中最快乐,也最难忘记的地方。但是,这样就够了。何况,我自己在那里工作过,那里是会糜烂的。你看看餐厅的工作人员,包括我自己,谁有高学历?除了一两个像你们打工性质的人,其他当作正职的员工而言,它的境界就到这里而已,只会让你更糜烂,不会带你到更高的地方。”
我望着飘雪,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我只想天真一点,有些快乐的时间,这样也不可以吗?”我不想想那么多,真的。或许是逃避,或许是真的害怕,但是我真的不喜欢我的脑袋装满了那些有建设性的事情。我不是那些高材生,我无法精准的算出我要什么,然后如何去达到。特别是遇到飘雪以后,我不是说他带坏我。而是我体验到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我不想去计画那么多了,我只想有现在。最肤浅,却最真实的现在。
“天真,在过了二十岁,就变成了一种愚蠢。”
“你”我只能这样说出一个字,然后很用力的发抖。眼框几乎要红了起来的发抖。
“别这样,”他拉过我“我严肃了点,没恶意。你还有时间的,过了大一,到了大二以后再认真的开始想你以后的路,嗯?你总是迷糊,我真有点担心你。”
我闷声回答他“怎么想到跟我说这些,像以前那样不就好了,怪沉重的。”
“这几天老是想着要跟你说些什么,晚上有时候还会想到睡不著。”他揉揉我的头发“我说过要留下些什么给你的,不是吗?嗯?”
我低著头,眼框很痛,很热。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哭,这些日子来,眼泪变的很平常,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有没有哭。只知道再抬头时,视线变的很模糊,但是我依然笑,笑的很用力:
“好啦好啦,夏老师,别说这些恐怖的话题。来,我跟你说一个冷笑话米是谁生的?”
“嗯?花?”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之前说过了,还说了米的爸爸是谁。不是说海吗?因为海上花,所以花生米。”他笑了出来,我也跟著笑。
看着他的笑容,我突然想说声谢谢。
飘雪,谢谢你给我的,真的,谢谢。
不论在那方面。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后悔。
我尽力珍惜过每一分钟了,真的我尽力了。
后来的我,即使想听见他这样温和地跟我说这些教导我的事情时,也没有机会了。过了六月初,飘雪的状况突然大幅下降。
他从普通病房转进了观察病房,探访都有时间限制。我几乎,很难,很难去见到他,即使见到他,他也几乎是在没有昏睡状况下。静静的看着他时,我会很想哭,却不敢。我怕眼泪会模糊视线,让我少了那么一秒钟去记住他的样子。
化学葯物跟治疗已经把他弄很消瘦,很不像一个人。癌症末期病患该有的样子他都有了。我看的心酸,好几次到厕所里大哭大吐。
日日夜夜,我没有办法把当初那一个驾车扬著笑带著我走过很多地方;那一个那一夜丢了领带给我要我拆开;那一个跟我在倒数之下拥抱那样一个夏飘雪,跟现在在我眼前的夏飘雪串联起来。
不是这样的
人生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只觉得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但是哭过吐过,我依然要面对现实。我想,有一部分的我,也随著飘雪慢慢的衰弱,而另一部分的我还一直拼命的回忆过去,然后剩下这一部分的我,就只能茫然的站在这里,空洞的,无助的站在这里,接受大家都必须接受的事实。
或者说,人生。
紧绷的情绪找不到地方可以发泄,每天像绷的死死的弓,一扯就会断弦一样。
太阳很大,站在医院门口等小马,我被晒的睁不开眼睛。眼睛很干很涩,我眨也眨不出舒服。
空空地望着柏油路,只觉得好累。我真的想休息一会。让时间暂停,也让我有喘息的空间。
“上车了。”小马白色的福斯停在我前面,把呆滞的我叫回神。
上了车,我只是低著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松点,没事的。”小马趁著红灯的时候拍拍我的手,安慰我。
我转头,眼睛空洞的看着他,哑声问:“真的没事吗?你跟我说,真的没事吗?”
小马不愿意再看我的眼睛,回过头开他的车。
“小马我好累了”我沙哑的开口“我真的好累了。这个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无止尽的,吞掉的不只是飘雪,还有我。我也在慢慢死去了,真的。”
“别这样,你还不能倒下去,知道吗?”小马伸出手握住我的,很坚定的跟我说。
我只是摇头,拼命的摇头
“我好像要赶紧结束真的,赶紧结束。”我哭著说,这是一句很疲惫很疲惫之下的话。
没有什么伤害意思的,真的。
可是后来却因为这句话,让我掉入另一个深渊。
飘雪给过我很多。
他的话,虽然无法比喻成金玉良言,却很多很多时候会在我脑海里回转。尤其在我困难的时候,在我很沮丧的时候,或者在我很孤单的时候。
我记得他告诉我,来到这里人都是孤单的。不只我,尤其是我妈妈。
“你再悲伤再孤单,也有学校有朋友,甚至有网路有小说,而你妈妈呢?”我还记得他是坐在病床上时说的,只为了那天我跟妈吵架,晚上七点多跑去找他哀诉。压根忘了他是病人。
“你妈妈有的只是一间房子,不熟悉的语言,连电视打开都是不听不懂的言语。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人可以聊天。在台湾一切风光的全都放下,守在一间房子里面照料三餐,就巴巴的等著你放学回家。你知道等一个人开启一扇门的滋味有多孤单吗?没有真的体会你不会懂的。”
“那你怎么懂?”我是这样反问他。
“以前或许我不懂,现在我懂啊,”他眯起眼睛“现在我的世界也只剩这间病房,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在这范围走动,看书或者看电视,而所能期待能打开那扇门的人,就是你。等一个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的。”
我刷一下马上红了眼,他拿了面纸盒给我,继续开口:“别哭,我只是打个比方。重点是回到你妈妈身上。”
“一个人在一个环境待久了,都会习惯的。你说你十三岁来加拿大的,到现在还不能适应,更何况是你妈妈。洛心你要懂,那种失落感是很大很大的,她世界的重心只剩下你你叫她怎么不多对你期望一点,说穿了,你妈妈现在依赖的是你啊。”
我红著眼框,把他的话一字一句的听完,然后收在心里。
我不知道他这番话除了当时的眼泪还能影响我多深,我只知道,现在看我妈妈,我都会特别注意,特别仔细。总觉得永远不会变的母亲似乎真的失去了那一点点光彩,看着她在厨房的背影,眼框也更容易毫无原因的迅速泛红。
站在病房外,我想起了这些日子飘雪对我说过的话。拍了拍脸,我推开门进了他的病房。照旧拉张椅子坐在他前面,打开书自己阅读著,边念,边自言自语,像是对自己,也是像是对他说。
“你在说什么故事,说到鼻头红红。”
我几乎是愣住,然后差点尖叫“你醒了?”当然我知道飘雪是得白血病,不是什么植物人,当然会醒。只是这阵子来看他,他不是去做治疗,就是昏睡,葯物让他睡著的时间多很多,所以我几乎没什么机会跟他说到话。
“醒一会了,看你读的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嗯,帮我把床背用直好吗。”他声音很轻,却挺有精神的。我高兴的猛点头,丢了手上的书,帮他调床被,拉枕头。
“你感觉怎样?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飘雪摇摇头“你真的阿呆了,我不过睡醒就要叫医生,医生不被我烦死了。”
“我好久没跟你说话了,啊,要不要我叫夏妈妈还是叫夏爸爸来?”早在飘雪进了观察病房以后,他的父母就当空中飞人的过来卡加利替他打理一切。这些时候除了我跟小马还有一些朋友以外,都是飘雪的父母在陪伴他。
“我妈好像昨天刚回去休息,她也累了,先让他们休息会吧。有你陪我就好,嗯?”
“嗯。”看到他有精神的样子,我忍不住哽咽。
飘雪伸出苍白的手,拍了拍我。“好久没跟你说话了,最近你都在做什么?”
我握著他的手,开始跟他聊天。把这些日子错过的,全部一起补齐。中途医生还来巡房,替飘雪稍微检查了一下,还笑着说新的葯物好像有起色,说不定过几天如果稳定,就可以再转回去普通病房。
听到好消息,我们都笑了。
聊天聊了一下个下午,飘雪看起来也有了一点疲态,虽然舍不得,我还是叫他歇息会,明天我再来看他。
整理好我自己的东西,看看之前跟小马约的时间也快到了,我准备离开,起身的时候飘雪突然拉住我的手,我讶异地回头看他。
“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说“洛心,我一直想留一些什么给你,什么都好。一份能让你成长的礼物。一份能让你珍惜生命的礼物。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我真的很希望我有。即使今天我能陪你到永远,人生的路是一个人的,更何况,我并不知道我能陪你多久,所以你还有很长久的路要走,我,只是你的一程。我希望以后不论有没有我,你都要努力的走下去,或许有挫折或许有失败,但是要勇敢的走下去,除了为你自己,也替我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现在说这这些做什么?”我哽咽。
“傻瓜,只是突然想到的,别又哭了。”他笑,替我抹掉眼泪。“不管怎样,有个地方,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不要跟我说天堂,我不相信那鬼地方”我沙哑地说。
他摇摇头“不是天堂。”他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前“是这里,你心里,我心里,我会一直在那里”
“飘雪,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我哭了出来,再也无法遮掩自己的情绪。
他依然笑。
然后那抹笑成了记忆的永远。
到底过了多久,我无法正确的说出来。应该不到一个礼拜,真的不到一个礼拜。
小马的电话在一个早上六点多划破沉静的打过来。
我被惊醒,满身是汗。
电话接起来的时候,他在那端宣布了我的世界末日。
“洛心,你你听我说飘雪,飘雪走了。”小马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小马你,你说,你说,说什么?”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以前,我只征住,突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然后一股寒从头窜到脚。
“洛心我现在正往你家那边过去,你听我说,你平静的听我说,飘雪,飘,飘雪走了,昨天昨天凌晨”
一切很诡异的完全安静下来,我可清楚听见小马隐约带著鼻音断断续续的解释,还有他加速,紧急煞车的声音。
声音好远好远,好远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小马你你你别乱说别乱说,别乱说。”此刻我全身开始发抖,双手控制不了的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电话。“不要乱说,不要一点都不好笑,不好笑,真的不好笑”我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重复著,说著。
“洛心!”小马大吼,跟著我听见他哭的声音。“飘雪走了。走了,死了,懂不懂,懂不懂?”小马比我更快一步溃堤,我几乎可以听见他哽咽的抽气。
我只觉得五脏六府都快要翻过来了,一阵阵抽痛开始全身蔓延,然后脸上一阵湿热,眼泪终于飙出来“小马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握紧电话,像要捏碎它。
“小马,你知道的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是这样的不是的小马不是”我完全说不出话了,只是断续抽气,完全无法把话说清楚。
然后我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只觉得头好痛,然后哭著又呛到,又咳又哭眼泪鼻涕好不愧呗。只知道小马要我等他。等他过来。
等他?
那飘雪呢?谁等飘雪?不不,飘雪你怎么没等我,飘雪你说过的,不是这样的还没结束的,还没啊然后我要怎么办?怎么办以后夏天,以后的下雪,你要我怎么办?日出,日落呢?你说过的海边呢?
以后没有看到你,不在我身边,你教我的那些话,谁来等我,谁在我跌倒的时候扶我?
没有你,我怎么办?
怎么办
啊,怎么办
我蹲在阶梯上,哭著,后来也不哭了,空洞著看着绿色草皮,还有重在家门前不知名的大树,看着,只觉得好冷,好寒。
然后我看见小马白色的福斯完全违规行驶的开上我家车道,慌慌乱乱的。车门开了,红著眼睛的小马下了车。
我想起身走到他身边去,站起来才发现天昏地暗,又摔回地上,抬头凄凄然的看了小马一眼,我又再度飙泪。
“小,小马”我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知不知道,有多悲伤。
知不知道
我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一样,从医院到举行哀掉会(丧里),里里外外我都好像死了。我还是会笑,看到饭也能吃下去,听小马讲不太好像的冷笑话也笑的出来,再餐厅也能准确无误的调出一杯杯五颜六色的饮料。
我却知道,我快死掉了。
行尸走肉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小马他们想尽了很多方法把这团哀愁抹掉,不过连他们自己都还没从震惊里回覆,更何况是完全成空洞状态我的。
我想我的一切,包括眼泪还有那股一抽一扯的痛,都是在丧礼那天回来的。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那里的,只记得那是一座很大的墓园。
我甚至不知道这座墓园是在卡加利的哪里,只知道它墓园是绿色的。
很漂亮的那种翠绿,大家都穿著黑色的,包括我,其实我连怎么挑出全身套黑的衣服都不清楚,是下意识吧?
隆重的仿佛我参加的是谁的葬礼,是谁的?我一时还会忘记,直到我们站著,围著飘雪的棺木。一切才真的都回来。
玻璃片盖著,他就在那里面,很沉静,像睡著了般。我走过去,将我的白玫瑰放在上面,然后杵立著,没办法将我的目光移开。
他闭著眼睛,脸庞很消瘦的看起来像睡著了,一瞬间,我以为他真的只是睡著了,并不是死亡。不是。
想到这心头一酸,眼泪又开始狂飙,如果他只是睡著了该有多好,如果隔天他就会醒来该有多好明明只是像睡著一般啊,为什么竟是天人永隔。明明像沉睡,却再也不会醒,这一想,我哭的更伤心。
怎么,不会醒了?
我哽不住胸口那股气,弯身抱头痛哭。小马走到我旁边,搀扶著我离开。啜泣著,我听见很多人啜泣著。
谁来告诉我,怎么停止哭泣
怎么停止想念?
然后一切都回来了。我拿著飘雪以前给我的钥匙,带著他父母还有小马回到他的公寓。
收拾遗物。
而我想这是最残忍的,真的,如果说看他躺在那知道他不会再醒来是第一,这就是第二。
小马带来了很多很多的箱子还有ducktape,然后我们两个开始把飘雪的衣服一件一件从他衣橱里拿出来,放进去箱子。满箱,胶布一拉,刷,一声,封死。随著一箱又一箱的盒子封死,我觉得我的心也越来越空了。
我默默的收著,接著我看见了飘雪的领带吊架。
毫无预警的,我迅速红了眼框,死握著领带,开始发抖。
小马抬头看我的样子似乎被吓到了,他伸手想抽掉我手上的领带。但是我紧紧拉著,用尽全身力气拉著。
回忆很不客气的开始打击我,不把我打死不罢休般。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说过,我想留些什么给你。”
我终于克制不了的冲进厕所,呜咽一声,开始狂吐。大呕特呕,呕到像要把五脏六府吐出来。我想把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吐出来,洗刷干净,看能不能洗掉回忆,能不能洗到悲哀,再装回去。我呕到完全空掉,直到干咳,却还是无法停止那一股一股涌上来的什么。
“洛心”小马随即跟在我后面,拍著我的背,只能默默地看着我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而的确,能说的,该说的,全都说了。只是,挥之不去
然后吐了第一次,我的堤防有了缺口,接下来的打包过程可以说是草木皆兵,随便一片回忆,哪怕是一块vcd,一个杯子,甚至一本书,都会让我跑到厕所大吐一翻,只是没像第一次那么利害了。顶多呕个几口胃酸,就会停止。
处理了能打包的,我们把家具这一类的留给飘雪的父母处理。然后看看时间跟汽车公司人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从电视旁边的柜子小抽屉拿出飘雪放在里面好久好久没有动的车钥匙。
这辆车经过夏伯父伯母的决定,是要卖了。
他们问过我跟小马要不要,如果要就留下来给我们。小马本身有车因此拒绝,而我呢?我只是很平静的拒绝,理由我不会开车。
而究竟是不是这样,我并不清楚。某部分的我想留下这台装满回忆的车子,某部分的我又怕去碰触到他。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明了的理由拒绝,其他的不想再多做思考。
苞著夏伯伯还有小马到了楼下停车场,我找到飘雪的车位,看见那台蒙上灰尘的黑色bmw。能吐的,能哭的,都在那三十七楼发泄完了。而伤心是不能比较的,因此我看到这台黑色的车子时,除了红了的眼睛,颤抖的手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小马接过车钥匙“你回楼上等等吧,等等汽车公司的人就要来了。”他大概怕我崩溃,回头想劝我上楼。
我空空地摇了摇头。很坚持的留在原地。
两点二十五分,汽车公司的人员到了。简单的把合约拿给我们,让夏伯父签了名,然后从我手上拿走车钥匙。
它发动了。
红色的煞车灯亮起,再来是转左灯,然后熄灭;我听见油门的声音,我努力睁大眼睛,不管眼泪是不是已经续满而且开始往下飙。我睁著眼睛,看着那台黑色的车子离开停车场,转入大马路,然后,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路上。
我的情绪被消失的车子带走,已经空掉的身体更空了,呼吸之间,感觉胸口涸普,空到疼痛。
走了
真的走了。
我闭起眼睛任凭眼泪开始狂飙。
飘雪真的走了
一切都结束了。
有关他的,真的,结束了。
七八月太阳很大,我的墨镜几乎不离身。不过印象也只到此而已,等我发现自己已经把全部短袖的衣服收在柜子里时,已经又是接近圣诞节了。
餐厅的工作还是天天那样持续繁忙,大家也都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失去一个人,似乎像在湖面丢了一颗石头,涟漪不小,却终究会平复。
有时候走在路上,我会突然之间的停住脚步,愣个三秒钟,完全空白的。感觉有人在背后叫我,回头当然是除了人来人往的行人,没有我熟悉的脸孔。
其实不是很真实的,在餐厅工作大家还是互相吐口水,没事有事被客人刁难,不然就是被平空冒出一杯我连听都没听过的饮料搞的人仰马翻。
“什么?什么是aftereight?飘雪,你听过没”我简直是下意识的转头对著空荡的旁边问。
身边的员工,包括老板都在忙碌个半死的这一刻停下来。气氛有点尴尬的漫延,不过最多也那十几秒。因为我就会被再度从点单机里吐出来点单淹没,而其他人也是,再度卷入忙碌里。
你问我难不难过,想不想哭?
当然会啊。随便一瞥就是大雪纷飞,巴不得走在路上就这样被车撞死一了百了。不过日子还是得过,不是吗?
就像飘雪说的,我的人生还长,我还要走下去,帮我自己,也帮他看看这世界。所以我愣住空白的时间越来越少,真的打从心底的笑容开始慢慢的多。圣诞节,也让我在餐厅一片忙碌中渡过,根本没时间悲伤。
等到整个人反应过来,小马已经在外面等著我下班。
很好笑的是,十二月的圣诞节并没有白雪,马路一片空当。小马沉稳的驾著车,我则是贴着玻璃,不介意回忆开始拥上来。眼睛酸酸的,却也只是酸酸的,想到飘雪的一举一动,会想哭,但是还有想笑的时候。
你问我怎么还没辞去餐厅的工作?
我只能说,很多回忆,我还想要去触摸,还不愿意放掉。
车子飞奔著,卡加利的夜,总是有点悲伤。
所以,夏飘雪走了。
而总觉得,他带给我的,不只是爱情,他给我的,还有对于生命的那一份执著感。
我想,我会这么怀念夏飘雪,不只因为我深深爱过他;让我无法放开的是他带给我的那堂对于生命的课程,以及他所说过的话。
我想如果一切都回转,回转到那天的pub,我会不会去捡起那个罐子,会不会去追群他的一切,会不会毅然决然踏入他的生活,把原本不相关的齿轮硬凑在一起?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圣诞节过了,五月的母亲节过了。
日子还是这样走下去,没有太多的变化。
卡加利的天气是多变的。
记得那天是六月十三,炎热的夏天。
踏出学校,天空白蒙蒙的铺上了一成灰。这才惊觉早上晴朗的天气,现在已经转变了。
雪片,是那时候落下来的我不清楚,只是看着一片又一片如铜钱那么大的雪花在天空狂舞著。
上了公车,下了公车,我又再度抬头看着那飘著的雪,摊开手掌让雪飘飘晃晃地落在我手面上,稍微感觉到一点点冰冷而已,就消失了。
不过如果这样就想让我再哭,那可想的太简单了。我笑了笑,随便把玩了白雪几分钟,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我静静的走着,感觉手臂上,肩头上被雪花沾湿的那股凉意,默默持续地在雪花中静静的走着;不消一会儿,地上已经积起了一片淡淡的银白。
风吹起来,雪花转的更凶了。
舞著,吹著。
雪那样的狂下著。
整个城市瞬间淹没在一片雪白中。
雪花,像似要掩盖什么,又像是要唤起什么一样拼了命的狂下。
就如小马说的,也许夏飘雪已经走了,但是他的思想,他的一切,将会放在我的身上。从今以后,我将带著这一切,替他也替自己走下去。
所以我缓慢地走着,独自的走着在卡加利黄昏的街道上,眼框酸酸的,却始终没有掉泪。
抬头看着这一片夏飘雪。
夏天飘的雪。
心里很平静。
偶而回头看着身后那徘孤单的脚印。
心中却不孤单。
感觉
感觉夏飘雪,从来没有离开过,也没有走远。
就像这雪花一样,一直在我左右。
离我,很近。
很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