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懂,死亡和雪为什么有关联
而就在那个大雪夜,我才恍然大悟
是有关联的。他们,都是曾经灿烂
五月五日,母亲节的前一个礼拜日。
天空下著大雪,一点也没有夏天即将来临的感觉。
我站在店门前,趁店里客人流动量较少的时候往外看去。外头一片白茫茫的,雪不o用飘的。也许,台湾人的心目中,雪是像爱情一样用著唯美的方式,缓缓的飘下来。
很适合两人在街头街角相遇,然后擦身过的时候,回首那煞那,感觉到爱情来到了。
很可惜,这些只是属于小说唯美式的梦幻形容法。
现在外头的雪,是用吹著。用好一点的形容方法,就想像台湾的大台风夜,那种连扛棒都会被吹的掉下来的狂风暴雨般。只是,夹带的不是雨,是每片有铜板那么大的白雪。
一点都不浪漫。
只会让人想死。
尤其当我看到我身上的小短裙。
我想走过街角的时候,不是需要遇上让我觉得爱情来的男人,而是需要一个裙子不会被吹起来的方法。
简单上面的说法,这是一个暴风雪的夜晚。
外头太阳依然,却是白茫茫的。加拿大的夏天特别长,晚上八点了,还是依然一片白亮。
也许有人会怀疑,这样一个所谓的暴风雪天,我为什么会穿著一件小短裙。
不能怪我,只能怪这变态的天气。
早上我出门时,天空的太阳还很大一颗悬在那里。
雪是在下午六点十分开始刮起来的。
而,是的。这就是卡加利的天气。
来到加拿大已经四年。四年间,我从因为害怕,把自己锁在自己世界中心里,转至到今天慢慢的走出那冷硬的壳。
四年间,不敢说自己学了很多,却转变了很多。
我还记的自己逃出台湾的理由,因为,我想找一个容身的地方。
年轻,总是有许多荒谬的想法。天天一副老天欠我几百万的怨人怨世。所以,我信誓旦旦的以为,地球的那端,就是我容身的地方。
而是吗?
我并没有真的去回答我自己。
人,有时候得迷糊一点。太清醒的话,会发现,其实死一死,会比较好过。
所以,地球那端是否有我容身的地方。
如今,来到地球这端四年,我还是没有答案。
加拿的空气是特别的。
特别的,孤寂。
街道是孤寂的,走路是孤寂的,睡觉是孤寂的。日月星辰,都是那么孤寂。连风吹起,树叶飘落的时候,孤寂都是那么明显的存在。
呼吸的时候,把空气中那份孤寂给吸进了。我想,也许,已经习惯了呼入孤寂。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孤寂,已经是加拿大的一部份。
连我,都一样。
活在这孤寂的城市,却忘了,身边围绕的是孤寂。
我居住的城市,卡加利。是一个比温哥华,多伦多,这些一说到加拿大,大家就会联想到的城市来小的多。
卡加利,不算是个发达的城市,却也说不上落后。
懊有的,他都有。
要糜烂有舞厅,要上进有大学,要偷闲有公园,想败家也有明牌专柜。
真的,该有的他都有。
我却还是深深的觉得,这城市缺了些什么。
说不上来是什么,却是那么强烈的感觉到,缺了什么。
卡加利,是个寒冷的城市。一年有七个月都覆盖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雪季,经常在九月当台湾还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就飘然而来。这里的雪,像台湾九九年发生的大地震般,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就像今儿般,早上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到了下午,世界仿佛换了衣裳,变成了白雪缤纷的冰的世界。
九月雪,会断断续续的飘落著,直到五月底。
下雪。对我来说,就像台湾下雨般。住在这里四年,对于雪,已经没有当初看到时那份感动。出门时,看到白茫茫一片,就会像在台湾说声:“噢,下雨了”般,说声:“呃,下雪了。”
其实,我一直觉的这是一种悲哀。
好像是人生又失去了一种感动的原因。
很小的悲哀,却确确实实又失去了感动。
我的生活,一直是平板的。
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到了现在的工作。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循环的。
没有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也没有特别活跃。
这就是我的生活。
一直都是这样。
从一九九七年来到加拿大,到了如今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嗯,是的。到了如今,两千零二年的五月五日。
“喂!洛心,给我三瓶麒麟。”莉莉的声音在吧台外面响起。我随便应了一声,纯熟的打开冰柜,拿起里头的麒麟,放在吧台上,等著莉莉来把他们拿去给客人。
“讨厌哦!下雪了。”边拿著麒麟,莉莉边不满的念著。
我投以一个笑容,当作付和。
“阿阿,洛心快快快,给三杯大杯可乐,两杯冰水,一杯加柠檬,还有四瓶blue不要杯。帮我送去二十一桌。”恺在莉莉走了以后,踩著日本木屐,咖拉咖拉的跑来吧台,劈哩啪啦的念了一大串,又劈哩啪啦的跑掉。
“哦。”我应声。
“洛心,三杯荔枝鸡尾酒谢谢。”
“洛洛,两杯aftereight。”
“洛心。帮我把这些送到第五桌,?”
“哇靠人好多阿。洛心有空来帮手一下,我要七杯冰水,八杯茶。二十二桌。”
客人像似躲雪般一样全部挤进了餐厅。
只见女服务生穿著和服,踩著木屐,咖拉咖拉的跑整场。
我的手则是没停过的拿这个,调著个,端那个。
叮当,餐厅的门又开了。
我心里问起他妈妈,却还是要扬起最甜美的笑容,说声:“欢迎光临。”
三个女孩,东张西望的走了进来。
“小姐三位吗?”
“嗯”“请问你们桌,还是旋转寿司台,还是要铁板呢?”
“呃桌好了。”
“好的,请跟我来。”
带完了客,我继续认命的调著点单机拼命吐出来单子上的各种饮料。
我的工作,是带位。兼调酒师。好吧,偶而忙的时候,我还要送菜,如果再忙一点,我要收碗盘。最后,如我餐厅的人像饿了十几天没吃饭般狂扫的话,我还得去后面帮忙整理洗干净的碗盘。
其实无所谓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餐厅。
就当作身兼数职好了。人嘛,别太计较。
“请问”
刚刚三位女生中最美的一个走到我跟前。
“有什么事吗?”
“请问以前那个高高的调酒师还在吗?”
“嗄?”
看着她红著脸,手上死捏著一张用白色信封装著的卡片。我猛然了解,她问的是谁。
“很抱歉他去年就辞职了。”
“是吗?”
她脸上明显的露出惋惜,手上抓著的卡片,快被她折成两半了。
“给他的吗?”
她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点头道:
“我来过好几次可是去年回温哥华。没想到,再再回来他已经辞职了。”
“要我帮你给他吗?”
“呃?”
我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可以帮你拿给他。”
“真的吗?那那麻烦你了!”她伸手把卡片交给我,又像似突然想起什么般,把信封小心地拆开:
“你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没写署名。”
我又一笑,拿起柜台边的白纸,抽下挂在胸前的原子笔:
“他叫”
我把名字写好,把白纸给她。
她高兴的接过白纸,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兴奋的对我说:
“好特殊的名字。嘻,跟他的人一样。”
“对阿。很特殊呢!”
她高兴著在密密麻麻写著文字的卡片上方,写下了名字。
‘dearsnow:’
亲爱的雪。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寒风阵阵。一点都不亲爱。
她又谨慎地把卡片装好,然后塞进我手里:
“真的非常谢谢你!”
她扬著幸福的笑容,走回属于她的第十一桌。
我把卡片收好,放进我的背包。
转身,我把柜台那张纸揉烂,丢进垃圾桶。
笑着,进了门的五个客人,扬起职业的笑容:
“您好,欢迎光临。五位吗?”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偶尔一些插曲,不过大部分都还是吃寿司的客人。趁著偷闲的时候,我自己打了一杯思乐冰。蹲在吧台底下偷喝。两只脚已经酸到发抖,从早上十点没有休息的忙碌到晚上十点。十二小时的工作,让我觉得脚已经脱离我的身体。
看看时钟,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老天,保佑别再有客人进来了。
念头刚起,大门的铃声又响起,从旁边的监视器上,我可以看见四个客人正一脸饥饿的走进来。
叹了口气,我站起来。
“您好,五位吗?”
就像我说的一样。
生活就是这样,每天都在循环著,而吃寿司的客人也似乎永远都不腻。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我累的像只狗,终于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里那么累?为什么还要在那边工作阿?”
当我打卡收工的时候,小马的声音突然响起。
“因为我懒得再找工作了啦。”
我耸著肩,无所谓的回答他。
其实,我没有什么非要留下来的理由。只是,单纯的,不想辞职而已。也许是我这个人懒,对于习惯的事情,我就懒得去改变。
苞餐厅的员工打声招呼,我推开那三扇玻璃门。
扑面的,是刺骨的寒风,还有几乎比硬币还要大的雪花片。
静悄悄的中央街,没有什么人影。零星的车灯缓缓的开过。我低著头,在狂雪中缓慢的走着。一则是我太累,实在提不起劲跑。二则是我现在,突然想淋雪。
捷运离我工作的餐厅有五条街的距离。
晚上的风雪,加上两盏坏掉的路灯,我怀疑,我若不小心,大概就会一脚掉进维修中的下水道。值得庆幸的,风只是大,不刺骨。
也许是写小说的关系,我的脑筋似乎和四肢是分离的。即使再累,脑子还是拼了命的继续转著,和男女主角打架。
小马老是念我神经病。到也不是看不起我写的小说,只是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虽然说,你不是红颜,但是这样操下去,很快就会薄命。”
“你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很不会照顾自己。”
“我是说,前面那句。”
“咳,哪句?”
“红颜那句。”
“其实,天气不错。”
小马露出一个笑容。很憋脚的转移了话题。
小马是我一来卡加利就认识的朋友,他是英文老师看不下去我每次考试每次鸭蛋的惨状后,指派来教导我英文的倒楣男。
小马住在卡加利比我更久,对于卡加利这小城市,他有更大的无力感。
“这真的是一个很无聊的地方。”
“何只无聊?”小马打著电动,喋喋不休的抱怨著。
“这里简直是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乌龟不上岸,”他似乎很气愤,用力的按著游戏键“男人不做ài的鬼地方。”
“我能了解你前三句,后面那句呢?”
“你这写小说的。要懂得举一反三!我问你,鸟生不生蛋,狗拉不拉屎?一定的对不对?那就很简单了,你叫个男人不做ài,有可能吗?所以,这是个用来加重语气的话。”
这句话,很多次差点出现在我小说里头。后来,都是为了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而作罢。
想到小马跟我解释那句话时脸上谨慎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来。
一咧嘴,雪飘进了我嘴里。
“你白痴阿!学蜡笔小新?哪有人张开嘴这样吃飘雪的?”
那是我第一次白痴的对著天空,打开嘴巴,让雪飘进我嘴里。
然后,小马则是一脸惊吓的逼我和上嘴。
想到这,我又笑了出来,不过这闭上了嘴。
你是个好人。
认识小马第二年后,在一个明月高挂的夜晚,我是如此跟他说。然后他差点把车子开上旁边的山沟。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好人。”
他一脸怪异的看着我。
让我不禁怀疑,我用的词句是不是太过小说了。
“噢。”红灯转绿,小马的白色房车,往前面没什么路灯的大路上开去。
“你也是个好女孩。”下一个红灯,小马没有转头,突然说。
“哇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这是我给他的回答。
后来小马没有再说话。
我也没有再说过他是个好人;他也没有再说我是个好女孩。
抬头看了下班捷运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躲进了透明的等候室。唯一一盏灯,闪烁不定,似乎随时要熄了般。
我闭上眼睛,想休息。却没法子把大脑停止下来。
除了所谓的小说职业病,更多是因为,这样凄凉的雪夜,很难叫一个人不去翻陈年旧帐。
这一想,就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念头刚起,捷运已经在前方出现。
每次看到捷运的到来,我都一种,跳下去的感觉。
真的,跳下去,捷运反正也停不下来。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我没有跟小马说过这个荒谬的念头,我怕我一说,他大概又要神经兮兮的不准我搭捷运了。
“捷运来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捷运停在我眼前,就跟之前的几百次一样,我还没有跳下去。也就在刚响起跳下去吧的念头时,夏飘雪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
“捷运来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阿?什么意思?”
“捷运来的那时候,你都习惯闭眼。闭眼的那几秒钟,你在想些什么?”
夏飘雪牵著我的手,上了捷运,回头,笑着问我。
“我在想”
我傻笑了一下。
“我在想,风很大,眼睛好痛。”
然后他笑了起来“是吗?”
我点头。对于那种跳下去的白痴举动,我想我是不会跟他说。
“换你问了。”
“问什么?”
“问我,捷运来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
“好吧。夏飘雪先生,捷运来的时候,您那精明的头脑里都在想什么?”
捷运这时候轰轰的穿过地下道,地下昏黄的灯光应在他脸上。
“我在想。如果你跳下去,我是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拉住你。”
“啊!”他笑了一笑。
“我想,应该可以。我身手不错。”他笑的温和,说的轻松。
我的眼框却湿热了起来。
哔哔哔哔哔---
我选了最后一节车箱,第一徘的位子。
半夜十二点零六分,整节车箱只有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上了捷运,有了暖气,脑袋开始昏沉起来。
没什么危险意识,又或者说,我长的不危险。靠在窗口,我闭上眼睛昏沉起来。
听著捷运行走的声音。
我仿佛得到了一种安详。
似乎,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没有吵杂声,没有压力,没有计划。
只是,这样毫无目标的走下去。
也许
再走远一点
远一点就能到达他那
再远一点
再远一点就好了
就好了。
我一直相信,人生的相遇,不只是偶然。
除了缘分,更是安排。
人的际遇,通常只有两种。遇上该遇的人,或者,不该遇的。
我一直很小心翼翼的区别,谁是该遇上的人,而,谁是不该有交集的。
我一直能分别。
直到,那一天。
当我遇上他。
我迷惘了。
究竟,我的这一生。到底是注定去遇上他;或者,只是我自己飞蛾扑火。
捷运穿过了第二个地下道,我睁开眼睛,发现空当的车箱里,刚刚陌生的男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下了捷运。两截式的车箱,只剩下我一个人,显得特别空当。
暖气似乎又更强了一点了。
这就是卡加利政府人道的时候吧,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下,他们挺不吝啬的把暖气开到让人嫌稍微太热的温度。
看了看外面的风景,离总站还有一站的距离。
我静静地看着窗外,忘记眨眼,等到捷运到达了总站,广播器里传出公式化的语音提醒大家该下车的时候,我才回了神。
眼睛感觉到一阵干涩,眨了眨,隐形眼镜偏了偏,也许是太酸涩。眼泪被我挤了出来。揉了揉眼睛,我扣好外套,拿著我的皮包,踏出了捷运。
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二十分,刚好。十二点半有我最后一班公车。
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扑面的是大雪。我小心翼翼的走着天桥,唯恐风再大一点就会把我给吹下去一样。
踩著雪,留下一排凌乱的脚印子,有我的,也有其他人的。下了楼梯,我正准备走往右边等待公车的地方,突然一阵强光从我身后照了过来。
我回头,发现是那车灯,抬手稍微遮住眼睛,眯眼一看,那是台熟悉的白色房车。
小马。
他怎么会在这?
我思考著,忘了往车的方向走去;而小马似乎看到我动也不动立在那,没一下子就看见他开了车门,拿著外套往我这边跑来。
“你这笨蛋,还站在那边给雪淋?快过来啦。”小马跑了过来,用他的外套包住我,半拖半拉的把我塞进了他前座。
砰一声,等他也上了车,坐在我身边以后,我才回过神。
看了小马一眼,我问:“你怎么会在这?”
“等你啊。不然我干嘛在这?”小马回头看了我一眼,系好安全带,两手往腿上一摆,似乎没有开车的意思。
“这么晚还不睡,跑出来载我?”我缩了缩,问他。
小马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音响关小声一点,又转了暖气的热度,然后又再度回头看我。我不解的他举动,也只好愣愣的抬首看他。
过了好半响,他突然闷声的问:“你哭了?”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哭。
“那眼睛怎么是红红的?”小马摸了摸我的头,问著。
“哦。隐形眼镜太干了,所以被我挤出几低眼泪啦。”我终于知道他在问什么,笑了一下,解释著。
小马看了我几秒钟,才转过头,放了手煞车,把车子开出几乎没有车影的停车场。
我转头,没有再和他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雪景。
卡加利的雪真的下的很大。
夏天都快来了,居然还下雪。
像似要提醒著什么一样,唤起什么般,这样飘著大雪。
窗外的黑夜在眼前乎闪而过,从玻璃我看见自己的倒影。
而也在那个瞬间,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哭了。
我默声的流泪,尽量不让小马发现。
而在下一个红转绿的灯时,小马突然违反交通规的打了一个大转左,把车子开往离我家完全反方向的地方。
我诧异的回头,忘记抹掉脸上的泪。
小马没有看我,只是专注的看着前方。车子上诡异的还是放著熊天平的音乐,我想问他要带我去哪里,却又问不出口。
“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载你?”停著红灯,小马没有转头,只是突然开口。
我用沉默代表不知道。
“因为下雪了。”小马继续说著“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到他。对不对?”
小马换了档,依然没有看我,只是直视著前方。
我看着小马的侧脸,眼泪开始没有压抑的拼命掉。
小马不再说话,任凭我啜泣著。
而终于再主要大道上一台车子都没有的时候,他连续转了两个弯,把车子开上的可以看见整个卡加利市夜景的山坡平地上。
下一瞬,他松了安全带,一转身,狠狠的把我拥进胸怀里。
我没有反抗的让他抱著,眼泪拼命的瀙湿了他的衬衫。
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自私,我只知道,懂我的一直是小马,他就在我身边。
而我爱的,却已经只留下追思。
哭著,小马抱著我。
卡加利的雪夜,总是让人无比伤悲。
雪飘著的时候,星子是被掩盖住的。
漫天大雪,看不到天,只是白茫茫一片,让人觉得美,却也心慌。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入口。
卡加利是这样的,朗朗的晴空,总是有什么遮住他。云也好,雪也好;就如同爱情一般是吧?宁静的一片,总是会有什么激荡过去。
过了许久,我离开了小马的怀抱,抹了一把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小马”
小马没有说话,只是替我抹掉脸颊上的泪,低低的笑着。
我抬起头,有点迷惘的看着小马,听著他的笑声,我恍然发现,这个曾经还会尖叫的男生,似乎也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变成了男人,连声音,都是那么低。
“傻瓜,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小马揉了揉我的头发“这种戏码一个月要来一次,我都习惯了。”他扮个鬼脸,恢复了调皮。
我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给逗笑了,抹掉了还缓缓而下的眼泪,有点哽咽的说:“小马,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正经一点你就哭死了。”小马收回手,把椅背用斜,两手整在头后,躺了下来。
我默默的看了他,往旁边一靠,把头顶在车窗边缘,没有焦距的看着外面的白雪。
过了许久许久,我们都不曾再说话。只有音乐声,还有小马偶尔的呼吸声。
“还记的,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小马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很低很沉。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前年的五月份。”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很热。你还怪我朋友迟到。”小马接下去。
“可是到了下午,下起了大雪。”
“是呀。”小马回答著。“好像是在他出现以后。”
“谁叫他名叫夏飘雪。”我闷声的回答。
d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温岚的歌。
听不清楚,只有哪句,‘说爱我好不好,就当作是乞讨’在我脑海里回荡。
“洛心。”而这时候,小马突然开口叫我。
“嗯?”我小声的应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头。
“我想”小马吨了一会“他是真的爱过你。”
我沉默,没有说话。呼吸的热气,在玻璃上染了一层白雾。
“我知道。”我扬起嘴角,回头。“但是,那又如何?”
眼泪再度滴下来,我没有掩饰,任凭他们在小马的眼前猖狂的流著。
小马还是躺著,只是撇过头看着我。他抿了抿嘴,叹了气。
我卷载他的车位上,哭泣著。
闭上眼,天地是无色的。一片黑,找不到出入。
小马伸手握住了我得手,我缩著,静静的流泪,也静静的感觉小马的温度。
小马的手很温暖,冬天夏天,都一样给人暖暖的感觉。
“小马。你的手好暖。”我抬起头,擤著鼻水说著。
小马笑了笑“我是热血的年轻人呀。”
“神经病!”我哭丧一张脸,勉强几出笑容。
“他的手很冷对不对?”小马放开我的手,突然间横身到我前方,替我放下椅背,又把外套替我盖好,问著。
“嗯。很冷他连心都是冷的。”
小马回到自己的座位“的确是冷的。他对什么人都冷冷的。”
我拉拢著外套,仔细听著小马的话。
“不过洛心,他对你,真的一点都不冷。”
小马转头,很认真的看着我“他对你,一点都不冷。至少,我知道他曾经温过你的心,对不对?”
我看着小马,努力的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真的是缘分呀。还记的你们认识那天,天气好热而他那天跑来学校跟我要日剧。”小马像似回忆一样,喃喃自语。我则是专心的听著。
那是一段往事,小马知道,我也知道的往事。
而不同是,我的记忆一直是空白的,被我刻意遗忘的。
但是小马,却总是提醒著我。
听著他回忆,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小马到底心中在想什么?
像不像搬石头砸脚?
问题成型,我开始问自己一个我一直忽略的问题。
到底小马,对我,对夏飘雪,有什么感觉?
“你为什”瞬间,我突然想就这样张口问。但是问题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我到底在想什么?小马已经把我的喜怒爱乐照单全收的消化下去,从以前看着我和夏飘雪在一起,直到现在对夏飘雪的追思。一切有关我和夏飘雪的,他不嫌累,不嫌痛的一直陪著我走过来。我并不是不知情,我只是自私的替小马画了一个很好的圆。
而这个圆,我叫它友谊。
小马并没有抗议,他只是默默的住在圆里头,安分守己的,然后看着我自由的在圆外奔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马笑了笑,摸摸我的头。“别担心。我很好。”
愧疚感上来,眼框又红了。而再一次,我命令自己假装不懂小马的感觉。再次的把那个圈,套在他身上。
小马再度拍拍我的头,没有预警之下,突然按了钮,打开车子的天窗。一下子间,狂风吹了进来,雪片飞散整个车子的内部。
我吓了一跳,连眼泪都忘记该流:“小马,你疯了!”我冷的直打哆嗦。看了一眼车内的温度计。天啊,外面零下二十度!
“一直都在。”小马抓住雪,在雪融化之前贴上了我的手心。“夏飘雪一直都在。没有离开。”
我冷的牙齿直跳踢踏舞,却还是傻笑了。
感觉著这五月的大雪,接近夏季的大雪。
是的。
夏飘雪没有走,一直都在。
我病了五天。
要多谢小马在那暴风雪的晚上,开了天窗二十分,冻到鼻水结冰。
回家后,鼻水先来,紧接著咳嗽,后来高烧不退。昏迷了五天。
没有夸张,真的昏迷的五天。
小马紧张的频频跑来我家道歉,差点没从东区三跪九叩的来我家。当然,这一切是在第六天我稍微清醒以后,从老妈那里得知的。
这五天里面,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感觉,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不过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回忆。
就在这昏迷与苏醒交错之中,我清楚的,连续的,在回忆的世界里滞留了五天。
斑中的生活,很混。
一九九九年过了。庆祝了所谓的世纪末,迈入充满希望的新世纪。我还依稀可以听见英文老师用著感情丰富的音调,诉说著新世纪新希望和新世纪新目标的相对论。可惜,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两千年而变的幸运。成绩单出来,数学低空飞过,生物果然如期被当。暗恋的男生依然女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只是怎么换,也没轮到我。
老实说,什么新世纪新希望,我根本没看到。
至于所谓的新世纪新目标。好像也只是口号。这群台湾人,依然做著一年半前高中刚开始的事情,那就是每当中午,我们都会聚在一起。聊八卦,吃便当,诅咒老师。
小米和阿立学长对立;猴子学长还是天天在花群里想乐;小马持续堂堂课迟到。
什么都没有改变。
生活并没有因为来到加拿大而变的多采多姿。而印象中的金发碧眼帅哥,好吧,我承认,出现过,只是生活圈子不同。在走廊上打招呼,在教室内互相吐槽,心情好他们纠正我的英文发音,心情不好,他们嘲笑我的英文发音。
一切都很普通。
并没有所谓的和乐融融,和异国艳遇。
就连写小说的我,都无法勉强自己写出一段什么和高大雄壮威武的洋人来段甜不啦机的爱情夜未眠。
没有幻想,死死的,平平的。
“我发誓,”门被猴子学长给踹开。“等我毕业,一定要烧了这些可恶的物理考卷泄愤。”花啦一声,猴子学长把一叠考卷、报告散在桌上。脸上充满著挫败。
一看就知道考试被当,报告被打回来。
猴子学长气的脸红脖子粗,环绕著四周,想抓个诉苦的对象。
我慌忙想从后门溜出去,却还是被他抓个正著。“洛心,你以后宁可不毕业,也绝对不要拿达令顿的课。知不知道!”
“欸猴子哥”我苦笑。这是这个礼拜来,他第四次抓著我警告。
就在我准备第五次告诉猴子学长我并没有修物理这门课的时候,中午该登场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走进来。
“猴子兄,把洛心放下来啦。跟你说多少遍了,她又不修物理。”首先是一脸嘻皮笑脸的小马,只见他拎著便当盒,走进教室,顺便把我从猴子学长手下救出。拉了个椅子让我坐在他身后。
猴子哥满眼血丝的哼了一声,走回自己一摊白纸前,拿出纸笔开始重写实验报告。
小马用脚踢踢我,背著猴子学长做了一张猴子鬼脸。
我忍著笑,踹了他一脚,示意他别再跟猴子学长过不去。
猴子学长是我们这一届要毕业的两个学长之一。其实他人很好,尤其对朋友。讲笑话也很冷,没事会开车载我们去买午餐。只是高中毕业考接近,在我们这群高二生还无法无天的时候,他已应被搞的有点神经错乱。
“我不要吃寿司。”小米抱著书,一脸二五八万走进来。
而果然,随在后头的是阿立学长。
“就只有寿司,不吃也得吃。”阿立学长冷若冰霜,拎著塑胶袋,没得商量的样子。
别误会。
那两人,是很暧昧的兄妹。
每天中午,都为了要吃什么而搞的跟仇人一样。唉,真是枉费阿立学长的每天洗手做羹汤。
“学长好。”我谄媚的问好,因为我喜欢吃寿司。
“洛心乖。这边给你。”阿立学长脸上的冰霜溶掉,露出一个笑容,把手上一小盒的寿司递给我。我高兴的像只小狈,差点没摇起尾巴。
打开盒子,塞了一个。还没来的及吞下去,小米开口。
“洛心,你喜欢,这边都给你。”说完她把整盘寿司推给我。
不过东西再还没有送到我手上,又半路被阿立学长给推回去。只见他又板脸瞪了小米一眼。
小米吃声,不情愿的拿回寿司。
“猴子,你在写报告?”阿立学长走过去瞄了一眼猴子学长的报告。
猴子哥没抬头,只是哼了一哼。
“跟我去柜子,你那些题目我上学期写过。可以借你笔记抄。”
猴子哥抬眼,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两个学长就这样离开这间小教室。
饼没几秒,小米突然也跟著站起来,捧著只吃了一个的寿司盒,往门边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满足的吃了最后一个寿司,好奇的问。
“把这些,”她挑眉指了指盒子里的寿司。“分送给外面的人。还是说,你要?”说完,她还真的走过来就要把寿司倒给我。
我赶忙拼命摇头。“不、不用了!”开玩笑,给阿立学长知道我吃了他宝贝妹妹的午餐还得了?
小米看我拒绝,也没多说什么,跟著离开教室。
整间教室,又只剩下我和小马。我斜眼看小马翘著脚,喝著六百西西的可乐。而他,也刚好斜眼看我。
“看什么看?”我抢了他的可乐。
其实这里的人,就属于我跟小马最熟。小马大我一岁,却跟我同年级,我们几乎从高一开始就每堂课同班。虽然说在加拿大对学长学姐没有台湾那样微微是从的尊敬,但是每次看到赶报告搞到目漏凶光的两个学长,我还是都会安分守己的不去打搅他们。
至于小米。
小我一届,人又比较冷漠。每次我跟她说话,说十句,她只会回我一个字。
久而久之,我看到她,只会傻笑,该怎么开话题都忘了。
也许有人会怀疑。学校这么大,难道就只有这些朋友。
当然不。
朋友是有一堆。但是好的,就只有这几个。何况,看看,我所谓的‘好’的关系都已经这么生疏,何况是那些不好的?
走廊上传来两三个英文老师交谈的声音。霎时,本来还和我谈笑风生的小马脸色一变,站起身子,转身就往后门烙跑,消失在门前时还不忘回头:“放学老地方见。”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还拿著他的可乐,小马就溜的不见人影。
“小马不在这里?”英文老师探头进来。
我诚实的摇摇头。小马这家伙还真是耳听八面。才闻个声,就知道要逃跑。
“好吧。洛心那你帮我告诉他,他再迟到。我要罚他十篇莎士比亚的读书心得。”英文老师眉头深锁。
“我会转达的。”我笑的心虚。
送走了英文老师。教室又空当当只剩下我一个人。
“怎么只剩你?”小雾这时候转进来。
我抬头看她。“你好慢哦,午休都快结束了。”
小雾耸耸肩。“我上一节考试,所以延迟了。我哥哩?”她寻问猴子哥的下落。
“跟阿立学长去拿笔记了。”
小雾点点头。“好吧。那我去找他,有事跟她说。掰掰。”
我点点头,跟小雾说了再见,又看了看手表,离下堂课开始还有十分钟。收拾一下,我也打算到校园里晃晃。
这里的高中制度,跟台湾的大学制度一样。下堂我没有选修课,因此空白。可以在学校里头晃来晃去。偶尔找到生物老师,还可以跟她打屁一下,顺便偷窥一点下次考试的重点。
晃了几圈学校,空当当的,大家几乎都在上课。又转了几圈,我受不了太热的暖气空调,从小侧门溜了出去。
才推开门,我眼睛一亮。
哇!
bmw双门跑车耶。我抬脚正想冲过去摸摸那抬看起来价值非凡的跑车,可惜跨没两步,就停下来。
车子里有人。
呜,那我就不能染指一下跑车的美丽板金了。
所以我只好略嫌哀怨的望了那抬黑到发光的车子,又折回学校。
‘我看到一台超帅的跑车唷。’最后一节课和小马同班,我无聊的扔了一个纸条给他。
‘什么牌子?什么颜色?’
‘bmw,黑色的耶。’
不知道是不是跑车的价值让小马羡慕到丢了魂。整堂课下来,他几乎没在说话或者传纸条。
等到下课钟一响起,他就跟火车头一样火速的收好书包,一把拉起我,拼命的往外面冲。被他拉的颠颠倒倒,害我中途撞到人,把铅笔盒里头的东西全部散了一地。
“小马!你等一下啦!”我甩开小马的手,赶忙蹲下来捡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讨厌,放学时候人最多,掉在地上的东西还有被踩烂的危险。
“洛心,又掉东西了。”阿立学长替我挡掉人群,也蹲下来帮我捡东西。
“哪有,都是小马害的。”我拿起尺,指著小马的鼻头。
“自己笨,就不要迁拖别人。”猴子学长戏谑的声音也传过来。看他已经一扫中午的愁眉苦脸,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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