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谁?”他警惕地转过身,手按住了剑柄。
石桥下有细碎的声音,他慢慢地探身向下望去,桥洞里冷不丁冒出一张五颜六色的脸。
“啊!”他吓了一跳,本能地缩回身子。
“花二哥吗?”清脆的声音试探性地问。
听出了声音是顾不了的,他稳住了心神,手按住桥身,侧身一跃,翻下了石桥,立在桥洞之前。
“你在干什么?”看她手中捧着个葯碾,还在杂七杂八地往里面添加东西原来是她捣葯的声音啊。
“我在试葯。”顾不了低声说着,不忘手上的动作。她的整张小脸被葯汁污染得乱七八糟,自己也不自觉“怕影响了其他人,所以才选了这个僻静处”歉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无妨。”反正他也睡不着,走进她的小天地,浓重的葯味扑面而来,令他立即屏住了呼吸。
“不习惯吗?原来你还是怕葯味。”顾不了笑了,感觉他明显地不舒服,却不好意思在她的面前做得太过明目张胆,是怕伤了她小小的自尊心吗?
花莫愁不语,只是看着她在月光下半明半暗的小脸,想起十二年前的第一面,她也是这副样子。想必那时候她脸上沾染的,也是葯汁吧。现在也是一样,不过比起当年来还要厉害,连手上、头发上、衣裙上,都是青绿的痕迹。
她长大了,软软的童音没有了,特有的鼻音也没有了
“花二哥?”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顾不了脸蛋不由得有些微微发热,暗自庆幸有葯汁遮掩,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她抱着葯碾,站在原地看自己,花莫愁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他居然笑出声来。
“花二哥”顾不了傻愣愣地看着,他居然在笑?自从认识他开始,每次看见她,他的脸总是绷得紧紧的,没有给他好脸色看过,要不然就是被她给气得七窍生烟狂吼不已,哪会像现在这样对她笑?
她是在做梦,嗯,如果是在做梦,就永远不要醒好了
“不了”笑够了,他叫她。
“什、什么?”她看他英俊的面容,葯汁下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你有没有觉得,”花莫愁指指她手中的葯碾“你现在的样子,很像那只在月宫里捣葯的兔子?”
圆圆的脸、弯弯的眼,还抱着一个葯碾,真是像极了。
“我像捣葯的兔子?”她呆住了,随后将脸移向银盘似的月亮,迟钝地发现自己被花莫愁给摆了一道。
“是啊,一只呆兔子。”看她发怔的模样,花莫愁很难得地有了好心情,开始调侃她。
“花二哥!”顾不了大叫,将手中的葯碾向他丢去,气恼地在原地直跺脚。
灵巧地痹篇她的攻击,花莫愁再接再厉“还是一只花兔子、脾气不好的兔子”
彼不了气得抛下葯材,追打着他。手中的银针丢得到处飞,就是没有一枚落在他的身上。
“不了,我早就说了你学艺不精。”花莫愁在左躲右闪之间不断地摇头,看着银针从他身边飞过“你现在这种射法,是在帮我扇蚊子吗?如果真是这样,谢谢你的好心,现在才开春,没有蚊子。”
心情大好,大好极了!
“可恶!”顾不了边骂道边追,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着坐在树枝上的他“老在天上飞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下来和我比试。”
“不。”看她火冒三丈的模样,花莫愁笑得更开心“地上是兔子的天下,我吃亏。”
“你你你”地上跑的终究敌不过天上飞的,明知道自己的轻功不如他,顾不了还是忍不住苞着他追。到最后,她跑不动了,双手扶住膝盖,半蹲着身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花莫愁,我发誓,如果让我逮到你,逮到你的话”胸口好痛,不行不行,气喘不过来了,先休息一下下。
“逮到我的话,怎样?”才在心里恨恨地说着,她的耳边就响起了他的声音。
彼不了仰头正想骂他几句,却在看到他的笑脸之后目瞪口呆。
惊艳,惊艳,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倾国倾城。
“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喃喃自语,摸上了他的面庞。
他一愣,向后退了退,却被她紧紧地捧住了脸。
“一个男人,五官怎么可以长这么漂亮,嫉妒死我了。”她的手,在他脸上毫无章法地乱摸,嘴里很不甘愿地咕哝着。
作为一个男人被她这样说,是赞美还是贬损?
他无奈地叹口气,认命地拉下顾不了的手,牢牢地将它们钳制在她的身侧,苦口婆心地说:“不了,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男女”
“知道知道。”顾不了不耐烦地截断了他的话,视线滑到他按住自己手的大掌上。
注意到她的眼光,花莫愁看去,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看他忙不迭地收回手,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撇清关系,还真有些伤了她的自尊心。
双手重新获得自由,顾不了扭扭自己的手腕,撇撇嘴,满是揶揄地对他说:“花二哥你经常对我言传身教,没想到现在当真是身体力行。”
“不要乱用成语!”花莫愁皱起眉头,对她满嘴的胡言乱语不敢恭维。
“本来就是嘛”她还想要再申辩几句,未出口的话语却在他的瞪视下灰飞烟灭。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转过头,她不理他,却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花莫愁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虽然已经是开春时节,但是每日入夜,气温还是要降下许多。方才在奔跑间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她的身体自然是要发冷了。
思索片刻,他取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隔着外袍拉住她的手,扶她站起身,慢慢朝水池的方向走去。
将她安置在池边坐下,他拿起外袍长长的摆角沾了水,开始擦拭她脸上的葯汁。
彼不了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直到他要擦她的眼睛,她还是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丝毫没有闭上的迹象。
“不了,闭上眼。”花莫愁的手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满脸的葯汁惨不忍睹地缓慢流下。
她闻言,当真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连抗议声都没有一句。
今晚的顾不了,乖巧得可怕。
花莫愁正在心中想着,忽然听见布料下的她在模模糊糊地说着话。
“不了,你在嘀咕些什么呢?”他问。
睁开眼,她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在求佛祖保佑花二哥呢。”
哦?他挑起眉,摆明了不相信她会如此好心。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顾不了哇哇大叫“以为我在诅咒你是不是?”
依她平日对他的所作所为,这种可能性是比较大些。
“我是好心啦。”顾不了不满地推推他“我是真的在求佛祖保佑你。”
“好吧,我相信你,你求佛祖保佑我什么,说来听听。”最终是敌不过她死缠烂打的功夫,花莫愁摊开双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听好哦,听好哦。”朝他爬近了些,顾不了忽然抱住他的颈项,感觉他在挣扎,她连忙大叫:“小心,小心,这是水池边。”
她的话成功地阻止了花莫愁的挣扎。抬头看看他僵硬的脸庞,她在心里窃笑,当之无愧地朝他怀里缩了缩,将头贴在他的心窝上,用尽了力气大吼:“我求佛祖保佑花二哥以后不再怕虫子,还有就是学会泅水!”
花莫愁的脸在抽搐,她的吼声之大,几乎是传遍了整个飞雪山庄,就算是别人不想听到也难。
不怕虫子?学会泅水?她许的,可真是好愿望啊就近就有水池,他可不可以就这样把她扔进去,以绝后患?好像不行,她会泅水。
那如果现在他去找条足以吓死整个苏州城女子的恶心大虫在她面前摇晃呢?好像也行不通,他没有忘记这女人本身就把虫当宠物玩。
“花二哥?”怀中的人轻拽他的衣襟,迫使他低头看着她“醉雨今天跟我说要去南京城,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吗?”“三三又想要干什么?”他问,对这个行事越来越古怪的妹妹头痛不已。
“应该还是楼外楼的事情吧。”她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花二哥,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那样的眼睛太过于直率,明显得连心事都藏不住,只想要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花莫愁的心忽然在狂跳,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假装先答应她,然后,然后
“花二哥?”顾不了的小脸上满是希望。
“你们先过去。”他几乎是强迫性地说出这句话。
“那你呢?”她看着他,那双眼睛几乎就要让他放弃当初的想法。
“我”是放弃,还是坚持,挣扎了好久,他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随、后、就、到。”
彼不了欢呼了一声,小脸在他的胸口上不断地磨蹭“我就知道花二哥最好了,最好了”
是吗?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来打搅,很久以后,怀中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不了?”花莫愁轻唤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拨开她的长发,露出擦干净了的脸庞,看她沉静的睡容。这么可爱的样子,和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啊。
正在想着,睡梦中的顾不了忽然开始笑了,嘴角弯了起来,眉毛也弯了起来,连眼角也弯了起来
情不自禁地,他低下头,在她的眉心间印下一吻。
彼不了的嘴角更弯了
待花莫愁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他捂住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地盯着怀中的顾不了。
他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棒日,飞雪山庄的娇客花醉雨和顾不了启程离开苏州,前往南京。
当日,花莫愁就收拾行李离开了飞雪山庄,去了和她们完全不同的方向。
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