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孙映文发现自己莫名的在乎起雷荣森,是她来到蕾梦湖的第三天,方芃丧礼结束的隔天。
庄园里还住着另外一位不姓方的长期客人,她叫宋雅扉。
宋雅扉是方芃的表姐,体弱多病,听说好像有很严重、很严重的贫血,又听说好像有无葯可救的遗传性气喘,还有一点先天性的心脏病。
总之,宋雅扉毛病很多。
要她形容的话,她只有一个看法--宋雅扉像林黛玉,连外貌也有几分古典美人的影子,白净清瘦,好像太阳一晒就会昏倒。
宋家人皆在巴黎,只有宋雅扉长期住在庄园里养病,在昨天的丧礼上,黑压压的人头里,她并没有特别留意宋雅扉,也不知道她住在庄园里。
直到今天早上--
她被透过碎花棉布窗帘的朝阳给唤醒,她希望能陪陪尚在哀痛中的方家长辈,让他们有个人可以说说话,所以早早就下楼了。
她看到餐厅的长木桌上,有两个人对坐着在吃早餐,一个是雷荣森,一个是宋雅扉。
今天的雷荣森依然是一身黑色西服,款式变化不大,但料子好的衣服就算式样再简单,也会有独特的味道,更别说身材挺拔的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了。
“你还不认识雅扉吧,公孙小姐?”他绅士的招呼着她,替她斟咖啡,但
没错,就是这句话惹她不快的。
亲疏立分,他直呼宋雅扉的闺名,却称她公孙小姐。
“很谢谢你赶来送小芃最后一程,我是小芃的表姐,常听她提起你,你跟小芃形容的一样漂亮。”宋雅扉对她颔首微笑,主动友善的把盛沙拉的碗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大碗,拨了一些在盘中,水果沙拉很对她的味,她开始吃起来。
安静的用餐是公孙家的规矩,她很习惯在餐桌上不说话。
吃掉了沙拉,换吃面包,她听到雷荣森与宋雅扉在商量一些丧礼的后续问题,并且闲话家常,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今年特别干旱,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宋雅扉说着。
鲍孙映文百无聊赖的搧搧眉毛。
这是什么意思,她听不懂,不过人家又不是在对她说的,所以她也不需要懂。
“别担心,镇上有足够的后备消防员,经过前年的山林大火,他们一直在积极的进修着。”雷荣森回答。
鲍孙映文仍然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然而她也不想问,只是不悦的感觉又加重了。
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吗?好歹也该理理她吧,哪有这样的主人家?
她独自生着闷气,向来被众星拱月惯了,被冷落的感觉实在差劲透了。
哼哼,这个见鬼了的雷荣森应该看看她的那些追求者是怎么把她捧在手掌心里当稀世珍宝看待的。
“复诊的时间是明天吧,我陪你去。”不一会儿,雷荣森又说道。
宋雅扉的回答更柔了。“不用了啦,司机送我过去就行了。”
“别跟我争这个。”他可是还记得有一回司机送她去医院,结果居然跑去哄生气的女友,害她一个人在医院里枯等三小时的事。
雅扉体弱多病,她的母亲虽然是小芃母亲的亲姐姐,但对他没有嫌隙,将雅扉送过来养病之前还对他千拜托万拜托的,托他代为照顾宝贝女儿,既然答应了,他就认为自己对雅扉有一份责任。
“可是你这么忙”宋雅扉犹豫的凝视着他。
再忙也要跟你看个医生啊咬着嚼劲十足的法国面包,公孙映文受不了的在心里接话。
雷荣森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怎么安排时间,你只要提前一天提醒我就行了。”
“那好吧。”宋雅扉绽露出愉快的笑容。
有人坚持要管接管送,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啊,不是吗?
而面对如此楚楚佳人,不体贴也难,不是吗?
不过见鬼了,这关她什么事啊?
鲍孙映文再度哼了哼,决定快速结束自己的早餐。
她不想再留在这张餐桌上了,听了就心烦,好像她是多余的,妨碍了他们谈情说爱。
“表小姐,老太太要找您。”方老太太的随身看护走了下来。
“你们慢慢用,我上去看看奶奶。”宋雅扉跟着看护上去了,餐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出于本能,公孙映文又轻轻哼了一声,视线故意不与雷荣森交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些什么,只知道突然之间,她又不烦了,又不想走了。
“什么时候回台湾?”
她听到雷荣森在问,问的当然是她,因为这里又没第三个人。
她终于抬起眼眸来看着他了,看到他正气定神闲的在喝咖啡,手边有一份未打开的报纸,问题是在一口咖啡与另一口咖啡之间问的。
她半瞇起美丽的眸子,尽量涸仆观,涸仆观的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当真一点也没被她给吸引?
难不成这里高鼻丰唇又白皙的美女太多了,在他眼中,她绝艳的美根本就很稀松平常?
不不,她绝对不能这样想。
法国妞粗枝大叶,怎么跟她这种秾纤合度的东方美女相比?她绝不可灭自己威风。
她是有魅力的,还有另一种媚力,她相信只是没有适当时间让她展现,不然雷荣森一定逃不过她的五指山的。
于是,她冲着他露齿一笑,表情是她公孙映文今生绝无仅有的柔媚,语气是她公孙映文今生绝无仅有的柔和。
“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所以还有很多时间。”她说。
他却只是点了点头,很“主人家”地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如果想去度假城度假,我也可以替你安排。”
她撇了撇红唇,没好气。“谢了。”
抛媚眼,宣告失败。
她恨恨的想,雷荣森一定是个同性恋,不然不会对她这个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风情万种的美女无动于衷。
才在气结,看护又下来了,对着雷荣森抱怨道:“老太太又犯孩子性了,吵着要吃pognes,天气这么热,如果去到那里又卖完了--”
言下之意,不想去买。
“我去买吧。”雷荣森爽快的把任务接过来,得到看护一个皇恩浩大的感激眼神。
“真是不好意思,雷先生,每次都要麻烦你。”喜孜孜地上楼去了。
雷荣森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完,准备要出门,而公孙映文则双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瞧。
“难道你一点都不讨厌方老太太吗?”她问。
他微感诧异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讨厌奶奶?”
她的眼前自动浮现昨天丧礼上的冲突场面,扬了扬眉梢。“昨天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老太太对你敌意很深,连小芃的死都要怪到你头上。”
他当然知道对于外人来说,昨天那一幕有多突兀,但是“人老了就会固执,她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鲍孙映文的美眸骤然一瞇,不相信的盯着他。“你真的这样想?”
如果他说的不是违心之论的话,他简直就是圣人了,她无法了解可以这样想的他,因为如果换做她,一定做不到。
“冒昧请问你,家里有老人家吗?”他问。
她想起了爷爷。“有。”
“一定很固执吧?”他再问。
她又想起了爷爷那深重的固执: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对。”
“所以了,奶奶也一样,她年纪大了,想法不容易改变,那是她的想法,我们不能去勉强她改变,不是吗?”
“可是也不能太过份啊。”她说得理直气壮,却猛然想起她自己对公孙河岸的轻视,轻视得那么理所当然。
忽然,她感觉好像打了自己一巴掌。
“世事如果都要斤斤计较是计较不完的,人生也不是非要有仇恨才能活得精采。”他淡然一笑,拿起车钥匙,直视着她微带怔然的丽容。“我要去镇上,有兴趣出去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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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孙映文非常后悔没有带着相机出来,小镇上每个街角都美丽得像风景明信片。
城里家家户户,不管阳台还是花圃,都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单,墙面更是绝不单调,鹅黄的、粉蓝的、粉紫的、苹果绿的,将小镇妆点得活泼亮丽,就连桥墩两侧也有花架。
只是,这份懒洋洋的悠闲心情都还没有得到彻底发挥哩,就见一部莫名其妙冲出来的小卡车歪歪斜斜的撞上一名站在路旁的少女。
瞬间是一团混乱,接着刺耳的尖叫声四起,被害者血流如注的躺在人行道上,而肇事者,当然逃逸了。
“你要干么?”
雷荣森在第一时间冲下了车,公孙映文则傻眼的呆在副驾驶座里,不知道他要去凑什么热闹。
这种时候,不是做做壁上观就好了吗?
再有点正义感的话,那就报警好了。
正义感更强些就同时通知救护车吧,有必要自己去救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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