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活了半个多世纪,居然才从女儿身上学到这些道理。
“爸,你别这么说嘛!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我着想,是我不懂得好好跟你沟通,固执的是我才对。”殷语欢挨近父亲的身边“再说,你才不老呢!我们一起去逛街说不定还有人会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呢!”
“人老了就得服老,岁月是不饶人的。”他苦笑地摇摇头“欢欢,爸爸只是后悔这一年来让你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回想起来,光洛那孩子好像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差,他也是满诚恳踏实的。”
这一年来,头一回听到父亲主动的称赞杨光洛,殷语欢的脸上展现了许久不见的笑靥“对呀,他本来就很老实,只有被我欺负的份,呵!”
“所以我刚刚就说吧,我之前真的太固执了。”
“不,固执的是我。”
“事实摆在眼前,就是我的固执拆散了你们,这有什么好争的呢?””
“啊!我知道了,我们都很固执。”殷语欢笑着扑进父亲的怀里,在父亲的脸上亲了一下“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呀!”
“呵呵”殷父开怀的笑着。
窗外的雨渐渐地停了,阳光从云端透出来,天空,有点雨过天青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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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洛做了几次深呼吸,站起来舒展一下身体,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对他而言,或许将是这辈子里最重要的日子。
身为第一个踏上美国大联盟的台湾人,他付出的努力要比其他人多了许多,除了体能上的自我要求之外,他也承受了更多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当然包括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挑战语言的不通,挑战文化的差异,挑战观念的隔阂,其中最重要的,是挑战自己对欢欢日渐加深的思念。
这一年来,他总在午夜梦回时惊醒过来,他梦见欢欢依然俏丽如昔,依然是古灵精怪地捉弄着他,然后笑着对他说
跟我说爱我
他靠近她,执起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她,正要说出他对她所有的爱意,骤然,风云变色,雷电交加,原本晴朗的天空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阴翳,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她搂在怀里,到那间,欢欢竟如同细致的瓷器般,在他的怀里片片地粉碎了。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找寻着她的踪迹,滂沱的黑雨犹如墨水般地泼在他的脸上,他正想拭去,天空却在此时响起一声声雷鸣,隆隆的雷响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每一声每一声都像是在吼着——
欢欢不想见你欢欢不想见你
他会在自己的嚎叫声中惊醒,然后发觉自己仍是躺在床上,不同的是,脸颊上多了摊水渍,他一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梦中的雨还是他自己的泪?
直到几个月后,在一个无眠的夜里,他才赫然发现天花板在滴水,而且刚好是滴在他脸上,原来住在他楼上的队友喜欢在夜里洗澡,楼上的浴室还恰好就在他床铺上方。
那又如何呢?现实生活开了他一个玩笑,但那些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只知道在他心里,还是住着一个殷语欢。
他承受外在环境与内在心里的折磨,就这么过了一年,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他的父母还在台湾等着他的成功。
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日子,这一年多来的艰辛,将有可能会在今天开出最灿烂的花朵。
场上的比赛仍在继续着,他所待的球队打入了世界冠军,和对手苦战到第七局,战况还是呈现扣人心弦的拉锯战。
这场球赛将来可称做是美国职棒的经典了,双方缠斗到第七局,除了受伤不能动的,所有能用的球员都上场了,比数还是胶着的五比五。
杨光洛刚升上大联盟不久,以他的资历根本无法上场表现,只能坐在休息室里看着队友在球场上耗尽体力地与对方麇战,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个预感,他会上场的,他会被教练派上场的,因此他即使坐在冷板凳上,还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上的比赛,他盯着对方投手的一举一动,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要给猎物致命的一击。
八局上半,对手靠着失误攻下了三分,八比五,眼看着冠军的荣耀即将归于对手身上,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的球迷已经疯狂的开骂了,休息室里也是一片愁云惨雾,还有人已经做好了明年再来的打算。
八局下半,很快的便两人出局,球迷纷纷站了起来,胜利的一方准备迎接冠军的到来,落后的一方,则有人开始饮泣,也有人已经走到了出口,不忍看着自己所支持的球队在经历了漫长的比赛后还是尝到失败的苦果。
忘了是谁曾说过的话,棒球比赛是两人出局以后才开始,奇迹真的发生了,在两人出局绝对的劣势下,杨光洛所属的球队好像睡醒了似的,开始有了攻势,先是安打,再靠对方失误,接着是一个保送,居然挤成了满垒。
问题是,接下来的打者在上一局为了接一个险球扭伤了手,他拎着棒子,挥动了两下,摇摇头告诉总教练,他无法上场打击。
总教练急红了双眼,回头看看四周的球员,能上场的除了投手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最菜的菜鸟——杨光洛。
他先喊了暂停,然后慢慢踱到杨光洛跟前,脚步很迟疑,看得出他实在不愿将这重任托负在才刚上大联盟不久的杨光洛身上,如果可能,说不定他自己还想上场代打。
“光洛杨,去吧!不要想太多,像你平常练习一样专心打就好了。”总教练拍拍他的肩。
其实总教练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多希望杨光洛能打个清垒的全垒打,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反败为胜了,但现在他所能祈祷的,就是这个菜鸟能上垒,不论是保送失误甚至是触身球,总之不要成为第三个出局数就行了。
果然让他等到机会了!
杨光洛无言地点点头,他的预感真的灵验了,他终于可以站上大联盟的球场,过去一年的辛苦,过去十几年来所累积的经验,将会在下一刻让他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他拎着球棒站上打击区,第一次在这个位置打球,他感觉心跳比平常多跳了几十次,整个脑袋居然是空空的,两眼看出去,看不到投手,看不到其他球员,也看不到全场四万多名的球迷,只有夜空里无数闪亮的星星。
第一球,坏球,他没有挥棒,不是他不想挥棒,而是他根本就忘了自己是个打者的角色。
第二球,还是坏球,他眼睛眨了一下,刚刚仿佛有个不明飞行物体从他眼前迅速地闪过去。
第二球,居然还是坏球,总教练乐了,如果能让杨光洛拗到四坏球,由下一棒的打者来打击,会比将赌注压在他身上好多了。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不了太久,对方叫了暂停,让投手冷静一下,果然,下一球急速的往好球带钻进来。
这次杨光洛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颗白色的球!刚刚飞过去的是一颗白色的球!
他笑了一下,耳膜中不再嗡嗡作响,他听见裁判高喊着:“strike!”
再一球,又是好球,他却依然如同供人膜拜的神只般,一动也不动。
观众开始鼓噪,还有暴躁的球迷高喊着快将他换下场,问题是,要将他换下场不难,难的是找不到人来打击。
总教练也开始坐立不安了,他搞不懂这个东方人在玩什么把戏,居然放过了刚刚最甜的红中球没打,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祈求耶稣基督跟这个东方人沟通一下,能够保佑他不被三振,他却不知道杨光洛信的是妈祖。
在裁判再次大声吼出“strike”的一刹那,杨光洛清醒过来了,他猛然了解到自己是全场注目的焦点,所有的成败,将决定在下一颗球飞过本垒板上空时。
他向裁判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退出打击区,伸展一下僵硬的身体,这时,他突然瞥见殷语欢的身影。
欢欢?!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在这里的,刚刚一定是错觉。
杨光洛揉揉眼睛怪了,又见到欢欢了。
他仰起头,四百尺远的全垒打墙上方有个大荧幕,里头映现着一名长发飘逸的东方女子。
真的是欢欢!他惊诧得合不拢嘴。
荧幕上,殷语欢站在外野,双手高举,手上有块非常非常大的牌子,白底红字,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五个大宇——
敲敲我的头
天啊!他肯定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幻觉,那真的是欢欢!
一股力量从心的最底层被释放出来,扩散到四肢百骸里,好像卡通里的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后一样,杨光洛振作起精神,重新走上打击区。
他看见投手高举左脚,转身、甩手,这个动作是他这一生见过最多的画面,但这次有点不同,这次投手的动作慢了许多,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白色的球离开投手的手掌,然后以月球漫步般的速度向他飘来。
他还有余裕调整好姿势,又吸了一口气,扭腰、挥棒,球棒精准地打中球心,白色的球带着他一年来对殷语欢所有的思念向她飞去。
全垒打!
球迷疯了,队友疯了,总教练也疯了,所有目睹这奇迹发生的人都疯了,这是一支逆转的满贯全垒打,他们赢了!他们是世界大赛的冠军了!
杨光洛在球飞出去的那一秒钟便已甩了球捧,跑过一垒,来到距离外野最近的二垒,他站在垒包上,对着远处的殷语欢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喊着:“我爱你!”
即使全场的球迷几万张嘴在同一时刻发出疯狂的呐喊,但他知道,欢欢一定能够听见这发自他内心深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