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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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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历年前夕,辗转收到方凯的来信,他很聪明,知道把信寄给恋恋。

    水绿色的信笺小佛:

    半年过去了,对我的恨是否依然浓烈?

    你无法想象我所受的煎熬。每日每夜都在愧对你的情绪中入睡和苏醒。

    我如此,珠儿更是如此。

    昨日拿到体检报告,珠儿确定罹癌,依医师的判断恐不久于人世。珠儿认为这是报应,我和她背叛你的报应,现在的她可用以泪洗面来形容。

    小佛,我好害怕,真的。我一向不是坚强的人,多么希望你在我身边,给我力量,让我找回失去已久的勇气。原来我是这么强烈地需要你,为什么拥有你的那段时光却愚笨得毫不自知?

    能来渥太华吗?还是已有了新的爱人?

    方凯

    “信里写了什么?”恋恋伸长了脖子想一窥内容。

    薛佛不以为意地递了信给恋恋。

    恋恋看完信后好打不平事的脾气涌现“这个死方凯,真是厚脸皮,大言不惭耶,需要肩膀的时候才想到你。你会去渥太华吗?”

    “怎么可能去,我在这里的工作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方凯已经不再是我的责任了,他的痛苦心碎,之于我而言只是道义问题,我不会为了他的心情低落而不顾一切,顶多拨个电话安慰安慰他。”

    “你还爱方凯吗?”恋恋劈头一针见血地问。

    “不知道,他在渥太华,我在中国,距离的阻隔沉淀了一些感觉。”这是实话,她已经有一段时间尽量不去想方凯和珠儿的事了,要不是今天的信,她的伤口已复原得很好。

    “珠儿罹癌快要死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了珠儿,你会重新接受方凯的感情吗?”基本上恋恋是投反对票的,方凯这等孬级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回头再炒冷饭。

    薛佛明白恋恋所担心的事,没错,曾经她把嫁给方凯列为人生最重要的大事。从二十岁起,方凯就是她的梦想之一,她倾全力付出所有的爱恋,做好一切准备,甚至放弃了所有在中国挥汗经营的事业王国也在所不惜,她对他的爱是可以不留余地的。

    但(现在虽是有机会美梦成真)。以珠儿的生命所换得的一线曙光,她会接受吗?她能接受吗?

    对方凯的爱还是最初,最原始的爱吗?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再确定了。

    恋恋见她不答腔,似乎沉在自己的思想里,摇了摇她的手臂提醒她,她微愣了一下,才转过神。

    “你怎么了?精神恍惚。”

    “没事。你刚问我和方凯可不可能再续前缘是吧?”

    恋恋点点头。

    “从前的我,把爱情看得很重,可以为了爱一个人牺牲所有,毫无理智可言;现在的我,已不再如此了,我会考虑其他更实际的东西,起码不要一古脑地一往情深。”这样的回答,不知能不能把她现在的感受诠释得很好“恋恋,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无情了?”

    “不会。这样很好,至少你懂得保护自己不再被爱情灼烧,做一个爱情的聪明人总比做一个爱情的盲目追赶者来得好。”恋恋是个十分实际的人,对于爱情虽算不上秤斤秤两,可也冷静自持,她之所以选择禹诗,也是基于对方爱她比她爱他深一些,她一直对被爱是幸福的这句话深信不疑。所以她又说:“别以为自己是爱情的投机分子,我们只是比较务实罢了。”

    ***

    经过深思熟虑后,薛佛拨了渥太华方凯公寓的电话。她但愿不是珠儿来接听,面对珠儿,她觉得自己是失败者,她可以同情珠儿的病况,但却尚未准备好承受再听到珠儿的声音。

    结果,终究逃不过所谓的“莫非定律”

    电话那头珠儿喂了好几声,薛佛沉默了几秒,挣扎着要不要出声。最后,她硬着头皮轻声地喂了一声。

    大概是以前两人的交情太好了,就算只是轻得像呼吸声的hello,珠儿还是听出了她。

    “是你吗?小佛。别挂电话,求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我怕如果我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再没机会说了。我知道你一定还恨着我对不对?我病了,快要死了,我把方凯还给你,请你原谅我好吗?我不要到死还得不到你的原谅。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爱着方凯,是我先引诱方凯的,我利用异乡寂寞的人性弱点让他不设防地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死了之后你和他又可以在一起了,如果你还惦念我们之间的旧情的话,替我好好照顾方凯好吗?小佛,我”

    不等珠儿再往下说,薛佛缓缓地挂上了电话。

    她瑟缩着微颤的身躯,一个人躲在暗处独饮哀伤,方凯和珠儿总是有办法让她崩溃,惹她的泪水。

    什么叫做把方凯还给她?什么叫做死后请她好好照顾方凯?

    他们到底把她置放在什么位置里,他们以为她没有神经系统吗?他们以为她是拥有神力的女超人吗?

    暗暗的黑夜里,有一张雄厚温暖的臂弯朝她揽紧。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如此安心,让她不再只是别人的依靠。无助的心绪,让她顾不得拘谨,偎着这股冬日里惟一的温暖。就这样,两人无言地相拥着彼此,静卧在黑色牛皮沙发里。

    “从没见过你掉眼泪,能让坚强的薛佛哭得肝肠寸断的是哪个混蛋?让女人哭的男人实在是太没品了,来,擦干眼泪,告诉我是哪头恶龙,我替你除掉它。”他抽了茶几上的面纸,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因为黑暗,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见她仍然沉默,他又说:“该不会是薛阿姨也怕黑暗吧?这怎么行呢?”

    她被范拓芜学着薇薇和邦邦叫她薛阿姨的口吻给逗笑了。顺手扯亮电话旁的小桌灯,看见彼此卧躺的姿势,撩人暧昧得令人惊心,薛佛马上挣脱他的怀抱,顺了顺衣衫,瞥了一眼他的黑衬衫,不好意思地看着衬衫前襟被她哭湿了一片的水渍。

    他也察觉了那片水渍。

    “我猜你的眼泪一定是为了那个叫方凯的男友而流的,是吗?”他瞅着她,透着微昏黄的灯光,显得彼此之间的窘促不安不那么的明显。

    “你会读心术吗?”她哭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证实了心碎的程度。

    “我不会读心术,只是常常看到痴心的女人这样地哭泣。”他说,并非嘲笑她。

    “而你,常常提供你的胸膛给那些痴心—的女人擦眼泪,扮演屠龙的圆桌武士?”

    “我没那么滥情。”他冷哼一声说。

    “哦!我忘了,你看不起痴情这玩意。”她想起了在高地pub,他对唐又诗的一番谈话。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起痴心痴情这玩意?”他眯着眼,危险地看着她。

    “我在高地见过你两次,两次都带着同一位美女,我听见了你和她之间的谈话。”既然他先提了这个话题,她也不想隐瞒,没有比这个方式更能直接了解他和唐又诗之间的爱恨纠葛。

    他站了起来,到酒柜里倒了一杯雪莉登咖啡酒,啜了一口,慵懒地,他又是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埋入单人沙发里,双腿轻浮地挂在单侧把手上。”

    “那个美人是你的女朋友吗?”她把下颌缩在双膝之间。

    “美人叫唐又诗,不是我的女朋友。”他答得干脆。

    “感觉上唐小姐她对你似乎有深深的情意。”她含蓄地问。

    “呃?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是她的不幸,我不脑控制别人的情感,叫她们不要轻易地爱上我。”他又喝了一口酒。

    “为什么爱上你的人都是不幸的人?”她又换了个姿势,把头斜放在沙发背椅上。

    “因为我不可能回馈她们对等的爱。”他又起身倒了一杯酒。

    “哦?因为你是同性恋?”她故意这么说。

    “哈哈哈!我就算死后下了地狱,也只会对女鬼有兴趣。”他对她的猜测回以狂笑。

    “那是为什么?”

    “我是很肉欲的人,肉欲,你懂不懂?”看她点点头,他又接着说:“像我这种纯粹享受肉欲的人,没有时间浪费在精神交流和心灵共鸣上,所以经营不出你们女人所想望的精神爱恋。”

    “你现在所剖析的人真的是你吗?我不信一个爱听彩虹曲,想要寻找青鸟的人会是个你所说的、肉欲的人。”她可不想被他唬过去。

    他冷冷一笑“你太纯洁了,不会了解我所说的肉欲。

    “我虽然纯真但并不无知。”她不服气地反驳。

    “你是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女人。”他突然粗嘎地说,好像来自地狱的声音。

    “是吗?你才刚说我是个纯洁而不了解肉欲的女人,根本连你一贯的标准都够不上。”她自我调侃地说。

    “也许因为纯洁的本身就是最诱人的。”他放下了酒杯,把它搁在酒红色的地毡上,起身走向她,支着双臂置于薛佛的两侧,俯身盯着她的脸庞,低垂羞英俊的面容,似笑非笑地准备掠夺她的灵魂。

    他轻啄她的额、鼻梁、雪白的颈,最后是她的唇。她心跳快速地闪躲着,不甚习惯这突如其来的错愕。

    他的心是狂野的,是炽烈的,她的急于闪躲更是挑起了他征服者的欲望,他托起她的下颌,轻轻地施了些力道,压下了烈火般的深吻,运用技巧地推入了舌头,他口中的甜酒味添了几许恶魔的力量。

    她融化了他的心,糅碎了他的理智,他不曾有过的柔情搅乱了他的高格调。

    两人皆被这个吻所震撼,气喘吁吁。“这就是肉欲与纯洁的分野。”他丢下这句话后,阴暗不定地离开。

    ***

    范拓芜啊范拓芜,你是被上帝遗弃的子民。

    昨夜的吻令他懊恼不已,他一直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不愿背负染指纯情女的罪名,他自责地痛骂了自己不下百次。这下可好了,人家一定以为你是个大色狼,借酒壮色胆。

    他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很久没碰女人了,也不需饥渴地向薛佛下手。

    他不曾这般失常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夜总会的小姐每个身材都比她玲珑凹凸有致,他也没像饿虎扑羊似的侵犯过她们。

    在别人主动勾引他时,他都可以不动心,为何碰到薛佛他就兽性大发?

    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该不会是生病了吧?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下回见到她,如果她摆脸色给自己看,他也不会太惊讶,实在是该怪他太恶质了。

    突然艾咪打内线电话进来,说是大厅有酒客打架闹事。他的心情已经够恶劣了,又听见无理的酒客在他的地盘撒泼,真不知是哪个顽强的分子。

    才移步到大厅,一片狼藉尽入眼底,像是两个帮派挂之间的械斗,保安人员阿力已经通知警察来处理了,按照平常时候类似的情况艾咪皆能处理得很好,今晚艾咪会通知他出面处理,场面似不单纯。

    艾咪就着他的右耳,轻声地说:“两方人马都操了家伙,不只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要来个捉对大厮杀。”

    “有人开枪了吗?”范拓芜点了根烟,面容严峻地问。他很少抽烟的,只有在紧张时用来稳定心绪。

    “本省币的人亮了枪,装了子弹,好像随时准备干起来。”艾咪也点了根烟,叉着腰,表情凝重地注意场内的动静。

    “怎么会杠上的?”他吐了一个烟圈,不耐烦地说。

    “还不是为了黛拉,两方人马都要黛拉陪他们喝一杯,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艾咪愠怒地说。

    “黛拉人呢?”他环顾四周没见到黛拉。

    “溜到休息室去了,其实他们只是借题发挥罢了,老早就看彼此不顺眼,范先生,你看要不要报警?”艾咪问。

    “我刚看到阿力通知管区了,他们大概也知道警察快来了,枪也收好了,人也收敛多了,你到大厅和两方人马搓汤圆去,就说今晚的酒钱算店里老板的,叫他们卖你面子和气生财,砸坏的桌椅要水哥来收拾一下;我到外头趁警察还没到之前和他们解释一下里面的情况,免得以后被列入黑名单,三天两头地‘关爱’生意也甭做了。”他捻熄了烟蒂,同警察交涉去。

    ***

    薛佛自认不是懦弱的女人,但是昨夜的吻,却让她成为一个软弱女子。

    她知道昨夜范拓芜喝醉了,雪莉登咖啡酒也是会醉人的,她看过了,酒精浓度百分之一九点五。喝醉的男人总是比平常时候大胆,那么,他是喝醉了才错将她当成唐又诗的吻着呢?还是根本就想吃她豆腐、占她便宜,故意借酒装疯?

    他以为她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就因为她到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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