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绿拎起皮包就要离开。

    “水绿，你真的不留下来？”

    她已经拿卫海没辙，难道还要留下来当陪衬品吗？

    “小宣，我相信你比较有办法对付他，他现在正在闹脾气，唯有你才能制住他，我要是继续留下来，他是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她颇有自知之明。

    怎么夏水绿跟老板都说了同样的话，她不禁怀疑自己真有这么重要吗？

    “那你慢走。”

    “小宣，别跟他客气，该跟他讲道理的时候，一定要拿出你的魄力来，知道吗？”

    莫凉宣苦笑，她尚欠卫海一个道歉，怎能这么对他。

    夏水绿以手势替她加油打气，然后离开屋子。

    她一定，屋子顿时显得毫无生气，因为连她自己也感到死气沉沉，长长吁了一口气，莫凉宣来到阳台。

    听见落地窗拉开的声音，卫海不悦地说：“水绿，我不是说别来吵我吗？”

    “卫海，是我啦！”

    心情不好的卫海，连笑容也很冷。“不是不想陪我吗？又何必过来？”

    “我没有不想陪你，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而且有水绿在你身边，我也很放心。”可以想见接下来她的每一句解释都要能让卫海接受，否则，今晚她真的会很惨。

    “更重要的事情是说东胜电视台吗？”

    “嗯！他们违反合约，问超出范围的问题，对你造成伤害，老板决定对他们采取法律途径。”

    “伤害？”卫海微讽地吐出这两个字。“我没受到什么样的实质伤害，只是觉得很烦而已，正好你来了，陪我喝酒。”

    莫凉宣望着眼前的空酒杯被斟满，表情霎时僵住。

    “不赏脸啊？”卫海放下酒瓶，口气很冲地问。

    “不是，因为待会儿我还要开车回家，所以”盯着卫海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害莫凉宣说不下去。

    “打给你妈，说你今天不回去了。”卫海摆出一副“你不照办，就会让我很火大”的态度。

    莫凉宣只得掏出手机，跟母亲解释；而莫母也能谅解她的工作，便一口答应了。

    “这样可以了吗？”好在卫海只是有点烦躁，看起来并没有因为父母亲曝光的事，而受到心灵上的伤害。

    “喝光。”卫海又递上杯子。

    莫凉宣眼睛闪着求饶的光芒，可卫海不心软，她没奈何只好喝光。

    卫海总算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你笑了。”她心头的紧张随着他的笑容，也消散了一些。

    卫海又斟满她的杯子。“放心，那个主持人会这么问，我多少也猜到了，真的只是觉得很烦而已。就算我是模特儿又如何？这不过是我的工作，为什么我的身家背景还得公诸于世？我又不是杀人犯，为了问他们当年为何离婚，而要每次都对我翻旧帐，这不是很无聊？”

    莫凉宣点头赞同。“我是同意你说的话，不过现实就是如此，你进这一行不久，以后你就知道公众人物是不可能有秘密的。因为你红了，所以什么事都会被掀开来讨论，我只能说习惯就好。”

    “这算是安慰吗？”卫海白她一眼。

    “我是就事论事，如果你想继续走这一行，我是不可能一直保护你的。可我得跟你道歉，要不是我多嘴，你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快曝光，你也不会坐在那里被灿阳姐问到说不出话来。”

    “哈哈，”卫海抚额朗朗笑了几声。“既然他们查得到，就算我不让他们访问，他们也会报导的。你真的以为那种问题就会让我说不出话来吗？我不过是想让她难堪而已，要是我就这么不吭一声，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我倒想怪你破坏了我的计画。”

    “你真的一点也不生气？”眼前的人真的是卫海吗？

    卫海一口喝光酒，莫凉宣不由得也觉得渴了，拿起杯子慢慢喝了起来。

    “我想我是气当场为什么不能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父母这点吧！生了我，却又觉得我碍事，还没地方可以扔，我根本无法原谅他们对我的态度，因此最后谁也不跟。既然他们不需要我，我又何必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反正一个人只要有钱，不怕活不下去

    “别的小孩一生病，他们的父母就着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我家的那两个不会，有一次我发烧躺在床上，他们照样出去玩他们的，还是保母陪在我身边照顾了我一整晚。从那次开始，我就对他们死心了，我想就算我死，他们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所以我再也不跟人示弱，因为用这种方式未必能获得关心，我也跟自己说绝对不要再跟人乞讨我想要的，我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说到最后一句话，卫海的眼神落在莫凉宣脸上。

    莫凉宣擞邙抽抽噎噎的哭着。

    “拜托！你哭什么啊？”他说他的，她哭个什么劲？

    “我就是想哭啊～～后来呢？”她哭得泪眼汪汪，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

    她猜得没错，卫海会那么孩子心性，真的跟他的家庭有关，他会以任性作为防备自己的保护膜不是没有根据的。

    她听了觉得好心酸，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后来舅舅回台湾，把我从孤儿院接到他家，直到进入这一行后才搬出去。”十年前，他的监护权虽然在父亲手上，不过显然他很乐意交出去，才会无条件让舅舅带走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他和舅舅也相处十年了。

    “幸好你有舅舅，否则你可能就会变坏了。”

    他当然清楚舅舅对他的关爱，绝对不输给任何一对父母。

    “你哭起来还挺难看的。”卫海忍不住调侃。

    莫凉宣伸手把泪水一抹，扬着下颚回道：“泪水是一种情感的表现，难道可以说不哭就不哭吗？”

    “哭从我上国中后，我就没再哭过。”

    听卫海这么说，莫凉宣眼泪掉得更凶。

    “你干嘛又哭？”

    “我本来就在哭好不好！”唉～～她突然好想抱抱卫海，给他点温暖。“卫海，你过来一点。”怎么突然间眼前的卫海多出这么多个？

    “做什么？”卫海脑子可清楚得很。

    待很多个卫海来到眼前后，莫凉宣双手伸出摸了摸，确定无误，一把将他给抱住。

    “卫海，幸好你没变得愤世嫉俗，幸好有你舅舅拉你一把，我真的很感谢他我希望你永远都幸福。”

    卫海先是一怔，继而回应她的拥抱。

    此情此景，他认为该是表白的时机了。

    “小宣，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他喜欢她的温柔、善良、体贴、认真，她的优点太多，让他无法全部举例出来。“你－－喜欢我吗？”

    因为是她，他才愿意先低头；因为是她，他才有成家的念头；也因为是她，他才真的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想法。

    如果说，因为舅舅的关系救了他的前半生，那么他的下半辈子，就希望能有她的陪伴。

    岂料，他如此深情的告白，却让莫凉宣震惊不已，她霎时酒意全消。

    缓缓的眨眼，眼前的卫海渐渐清晰起来，她的脸色也愈来愈红。刚刚卫海说了什么？

    他说－－喜欢她？她没听错吧？

    卫海喜欢自己？！真是太青天霹雳了！

    怎么办？卫海的神情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但她才刚接收这讯息，哪能这么快就给答案？此刻，她内心激动不已，即使她对卫海也是有感觉，但脑子就是拼凑不出一个字来。

    “小宣，你真醉了吗？”久久不见莫凉宣有反应，卫海忍不住问。

    “头好晕，好想睡喔”最后，莫凉宣只好顺势装醉，昏靠在他肩上。

    “当我的背是床啊！”卫海没好气道，却将她搂得更紧。

    夜色浓了，卫海也醉了，醉在莫凉宣的怀里。

    相迭的心跳、相依偎的身体，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不再那么遥远。

    ----

    天亮了，莫凉宣在卫海枕边醒过来。

    相对的脸庞、相依靠的身躯，他们之间的感觉似乎愈来愈亲近。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卫海的睡脸，看他睡时像天使，醒来如恶魔，可真是两极化哪！不过她却喜欢这样的他。

    蓦然忆起卫海说喜欢自己的莫凉宣，仔细盯着他这张好看的脸庞，愈看愈觉顺眼，连她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喜欢”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喜欢－－会让一个人的缺点在对方眼中全都变成优点；会让不太好看的人突然变成西施；会使一切的不合理统统合理化。

    只要你喜欢对方，就什么都不再是问题。

    禁不住心底的騒动，莫凉宣终于伸手轻轻触摸卫海的脸颊，一根手指、两根、三根，最后整个手掌心都贴在他的脸上。

    瞬间，她的心跳加快，连呼吸也变得很急促，她想，这便是喜欢的感觉吧！

    只要不杀人犯法，卫海要她做什么，她都甘之如饴，这也是喜欢。

    满满的甜蜜溢满胸口，莫凉宣难掩心底的幸福滋味，但随即也想到他是个知名的模特儿，他们之间还是有段距离的。

    莫凉宣收回手下床，走到客厅拾起自己的包包，在环顾房子一圈后，悄悄离开了。

    这时候她的心绪太乱，需要几天的时间沉淀，之后才能给卫海答复。

    此时房内的卫海一手抚在残留余温的脸颊上，缓缓的他的唇上泛起一抹笑痕。

    翻个身，他干脆趴在莫凉宣刚才睡过的那一边，他有种感觉，她其实有点喜欢自己了。

    喜欢啊他从不晓得这种感觉竟然如此美好，好像整个人都飘在云上那样的舒服惬意。无怪乎舅舅总是告诫他不要存有憎恨之心，因为憎恨只会让一个人走入歧途，只有喜欢才能改变一个人。他不得不承认，喜欢莫凉宣的心情的确令他改变不少。

    而他，很乐意有这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