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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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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会租下这个租金有点偏高的小套房,就是因为它有浴白,所以她才咬牙忍痛放宽了“住”在她薪水所占的比例。

    当心情不好或肉体疲累时,泡个滴了舒缓香精的澡,那感觉真不是区区一、两千块差距可以衡量的,尤其是今天这种状况,她真的、真的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浴白。

    纪若凡舒适地斜躺在注满热水的浴白中,用毛巾汲起了水,仰首覆在脸上,感觉在热气蒸腾下,脸上的毛细孔一个个都舒活了起来,忍不住满足地发出了喟叹。过得平凡,就时时刻刻都有满足的快乐啊!掩在毛巾下的容颜扬起了抹笑,微沉身子,将露出水面的肩头也浸入热水的包围。

    “你还要躺多久?”突然,除她之外再无二人的浴室里,却冒出了男子不耐的问句。

    纪若凡浑身一僵,浴白里的热水像在瞬间降至了冰点,冻得她从背脊发出阵阵寒意。她听听错了吧脸上的毛巾挡住了她的视线,可她却鼓不起勇气将毛巾拿开一探究竟。

    “这是错觉,这是错觉”她手足无措地喃喃低念,整个身子蜷曲起来,却发觉她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连她手臂环住曲起的腿依然也止不住那强烈的颤抖。一定是她稍早惊吓过度,才会残留这种错觉的,一定是的!

    她以为她这样逃避有用吗?男子双臂环胸,深沉的眸色因冷怒更显幽邃难以看透,冷冷地看着自欺欺人的她,不发一语。

    喃念了许久,纪若凡静了下来,侧耳倾听,发觉除了水龙头偶尔滴落的水声外,再无其他声音这个发现,让她的体温开始回温,剧烈的颤抖也稍稍抑止了下来。

    就说了,是她自己在杯弓蛇影而已,以后别再这样自己吓自己了!纪若凡抚抚差点被吓停的心口,自嘲地笑笑,吁了口气,发觉脸上的毛巾已变凉,拿下毛巾正要放进水里时,却因眼前猛然对上的黑眸,眼睛瞬间睁大,手顿在空中,完全无法动弹!

    “你这次还想怎样欺骗自己?”男子嗤笑,冷冷地看她。

    纪若凡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后仰上身,背抵上了浴白,冷汗直流。“你你别过来”干涩低哑的虚弱叫喊根本就起不了任何威吓作用。

    “你不是说错觉吗?”男子挑眉,俯低了上身,寸寸朝她的脸贴近,醇滑如丝的语调中却有着冻人入骨的冰冷。“又何必躲?”

    错觉不会朝她逼近啊!纪若凡急得快哭了,只能不住地往浴白里滑坐,水淹到了下巴处,陷入了无路可退的困境。她的护身符呢?紧急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给了她强烈的希望,却又因忆起护身符的所在位置而整个粉碎——她这个大白痴居然把它放在置衣篮上头!

    “别再沉下去了!”见她几乎整颗头都要浸入水中,男子拧眉低喝,站直身子解除了对她的压迫。没用的女人!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还要借助她的帮忙,她这畏缩胆小的反应只会让他想当场把她逼得吓死。他憎恶这种胆小懦弱的人,在他的观念里,人若不学习自救,根本就没资格活在这世界!“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洗得够久了!”

    看到他拉开了距离,她才探出头来,惊惧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纪若凡颤声问道。他整个下午分明不曾出现过!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瞇起眼,冷冷地瞥了这狭小的浴室一眼。“出去再谈,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你说话。”

    这种地方?不就是浴室嘛纪若凡一怔,才猛然意识到现在的状况,连忙抓过毛巾紧紧按在胸前,脸在瞬间染红。她居然隔了那么久才发现她是全身赤luo的,而且毫无遮掩地被他看光了——不是她豪放,是她根本吓得没想到要遮啊!

    “哼!”看到她的举动,他冷冷地哼了声,转身往门口走去。

    她敢发誓,他刚刚绝对在嘲笑她!纪若凡握紧了拳,一张小脸红通通的,被严重羞辱的恼怒让她暂时忘了恐惧。他那是什么表情嘛,好像她有遮没遮都一样。可恶的王八蛋!她虽然不是什么丰胸细腰的魔鬼身材,可也是称得上匀称的啊!

    突然间,他定下脚步,开口冷道:“别想逃,今天的经验应该让你知道不管再怎么逃都是白费工夫。快出来,我没多大耐性。”背着她丢下这些话,他穿门走出。

    纪若凡睁大眼,好不容易压下的恐惧被他这骇人的举动再次填满了整个脑海。她这个白痴还在这儿又羞又恼地开么?对方是个啊!她连忙用力摇头,不许自己想到那个会令她全身发麻的字。他很厉害,在她还没动逃跑的想法前就断了她的后路,而悲惨的她,竟在他的提醒后才想到要逃跑!

    无奈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将脸埋入掌中,叹了口气。该出去了,要是拖延太久,那恶呃恶人很可能会对她不利。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认命地爬出浴白,拭干身子后,又很惊愕地发现她进浴室时只拿了一套内衣裤!

    平常她不爱在洗澡后就立刻穿上衣服,一来既怕衣服拿进浴室会弄湿、二来又怕刚抹完乳液会沾上衣服原因很多很多,反正她一个人住,她爱怎样就怎样!可是现在,她开始觉得那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她要怎么出去?!他虽然很不屑她的身材,但她也做不到穿着这样若无其事地从他眼前晃过啊!

    看着那一套虽然保守简单却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显现的贴身衣物,纪若凡怔在原地,双手幪住眼,懊恼羞愧地低低呻吟了起来。

    真慢!不耐地瞥了浴室门一眼,黑浓的眉不悦地拧起。他邵以宽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要跟她这种无趣的女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不常吼叫,但今日连串的遭遇已让他濒临爆发边缘。

    昨天之前,他还是无往不利的商业巨子,金融杂志上有他,十大企业排行有他,甚至连台湾女人最想发生一夜情对像的前十名他也名列前茅。谁知,这样的风光,却在一夕之间天地变色——他成了个隐形人,没有人看得到他!

    一早醒来,他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

    四周很吵,充满了病患的哀嚎呻吟声,医护人员忙碌地穿梭,混合了刺鼻的药水味让他皱起了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护士小姐!”他放大音量喊,连喊了几声,没人搭理的状况让他不悦地沉下了脸。这医院竟然这样对待病人?不曾受过这种待遇的他,愤怒得直想开口骂人,可刺鼻的怪异味道又扑鼻而来,让他闭了口,脸色更为难看。

    这种地方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他霍地起身,发觉除了头有点昏沉外,并无大碍,他甩了甩头,下床走出那令他作恶的急诊室。直到出了医院,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些。

    刺耳的救护车声疾速地由远而近,邵以宽一回头,发现猛然停住的车头跟他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搞什么!你差点撞到我了!不会按个喇叭警告一下吗?”他冲到车门旁对着里头的驾驶怒声咆哮,这间医院的无礼让他受够了!

    “小心点,这人伤得很重,刀伤距大动脉很近,别动到他的伤口!”车上的人根本就不甩他!迳自对医院急忙冲出的急诊室人员交代完后,等病患运下、车门关上,又是“哦——咿——”匆匆地驶离医院。

    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滋味他终于明白了。邵以宽胸膛因怒气而不住起伏,气得咬牙,用力一甩头。算了,先联络上志章再说。他习惯性地掏向外套口袋,才发觉身上这套燕尾服没做暗袋,他的手机和皮夹在昨晚参加舞会时全交给秘书范志章保管。

    换句话说,他现在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可恶!”他低咒了声,不得已,只好转身走进医院。

    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邵以宽一边寻找服务台,一边回忆。

    昨晚他坐上他的保时捷正要离开舞会时,志章拉住他的车门,说他喝了酒,山路又暗,最好让他开车载他回去。忆起昨晚的情景,邵以宽瞇起了眼,唇畔扬起讥讽的笑。志章太胆小,自己无能,也连带看低了别人的能力,参加过一级方程式赛车的他,会怕阳明山那小小的山路?!

    志章还在那里婆婆妈妈时,他已踩着油门,扬长而去。一路上,他将保时捷的超高性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现下,邵以宽抬头看着标示,不悦地发现上头“急诊室”那三个字的标示竟有点刺眼,彷彿在讽刺自恃颇高的他为何现在会到了医院。他僵硬地抿直了唇,往服务台的方向走去。

    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技巧出了错,舞会中那几杯香槟更不可能让他神智模糊他突然顿住脚步,眼中迸射出犀锐的光芒,拳头用力握起。他记起来了,他知道他为何会到了这儿——他踩下煞车,却愕然地发现煞车居然失灵!

    他还记得那时心里的惊慌,他所自傲的技巧少了煞车根本无法发挥,在惊险地滑过几个山弯后,出现了一个大急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失速的车头朝山崖冲去,在千钧一发之际,陡生的理智让他使劲转过方向盘,化解了坠下山崖的危机,却无可避免地撞上山壁,发出轰天剧响,他也在那时失去了神志。

    他的车有专人保养,不可能会发生这种问题,这绝对是人为破坏!邵以宽扬起唇角,眼中却闪过冰冷嗜血的残忍。他会揪出凶手,他保证,他会让凶手非常后悔没成功将他送入地狱,更会极端后悔曾动手杀他!

    “小姐,我想借用一下电话。”他走到服务相前,对里头的人说道。

    然而,护士小姐却低头写着东西,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回去以后一定要运用他在新闻界的人脉毁掉这间医院!邵以宽咬牙忖道,声音更冷了几分。“小姐,电话借我一下好吗?我要打的是免付费电话。”医院不愿电话外借,那他打公司的服务电话总成吧?他只要找到人把他带离这间该死的医院!要是再待下去,他很可能会将海外投资的资金转拿来在它对面开间医院,将它彻底击垮!

    小姐依然不为所动,低头做着她的事。

    “该死的!喂”他不禁咆哮,正要破口大骂,却让一只突然伸出的手臂给怔地住了口——那只拿着表单的手,从他身后穿过他的胸膛,递到了服务台前,而他,竟一点感觉也没有邵以宽如遭雷击,惊骇地退了两步,却更惊愕地发现他竟穿过了那人的身躯,而方才不理人的小姐如今正笑脸盈盈地回答那人的问题。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看着自己的手,脑海和耳畔嗡嗡作响,一片混乱。对了,急诊室!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怔了下,立刻转向急诊室跑去。他也不知为何会想去急诊室,只觉得似乎到了那儿,事情就会有解答。

    一路上,他冲得太急,闪避不及地又穿过了几个人,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只想大声狂吼。他闭了闭眼,抑制那股强烈的冲动,强迫自己到了急诊室门口。

    “有病床要过,让让、让让!”还来不及进门,就听到护士的驱赶声,他反射地贴墙站立,才想起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刚要迈步走进,又因突然冲出的人退了一步。

    抬头看清疾奔而过的脸孔,他急喊:“志章!志章”结果却和之前相同,范志章脚步未停地跑开。“可恶!”他不禁怒吼。知道现状是一回事,可当熟悉的心腹看也不看他迳自转身跑离时,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却极端让人难以忍受!

    志章会追着跑的病床除了他还有谁?邵以宽迈步追了上去,奔过转角,看到刚才经过的护士们和病床在电梯口等着电梯,范志章也在那儿,他放缓了脚步。

    “小姐,请问邵以宽他现在怎么样?”他听到范志章紧张地问道。

    邵以宽缓缓地走过去,看到“他”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染了血迹和脏污。一股陌生的窒塞感冲上喉头,他连忙闭上眼,仰首深吸口气,再睁开眼“他”依然在那儿。

    “我们帮他做过脑部扫描了,报告还没出来。”护士一边察看点滴,一边回答范志章的问题。“超速撞上山壁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幸运了。”

    邵以宽伸出手想触抚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的手是颤抖的,即使费尽意志去克制,依然颤抖着。从小到大,他从不曾害怕过,可是现在,他却怕得发抖!他咬牙,不管心里的恐惧,伸手触上自己的手臂,却看到他的手穿透了自己,他没有感觉,没有任何感觉!

    震惊让他喉头不由自主地发出格格声,他陡然握拳重重往肉体的腹处击去,结果让他全身泛冷——他什么都没有碰到,包括他自己。在这诡异的时刻,他竟有股想要仰首大笑的冲动。

    奔回急诊室见到自己又有什么用?只让他面对自己灵魂出窍的事实!心头强烈的震惊让他踉跄后退,陡然坐倒在地,怔怔地看着范志章和护士们推着病床走进电梯,门关上,留下他一个,他依然维持原姿势,怔坐原地。

    电梯前人来人往,有人穿透他,有人从他面前走过,却完全没有人看得到他。邵以宽闭上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脑海中的心绪。

    他还没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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