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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只有下人会在的地方?小婉连忙作揖道福。

    李从颖扶起她时触到她指尖的粗糙,不由秀眉微蹙“火房的差事是不是很辛苦?”

    小婉点点头,又慌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能好好端端在王府服侍主子,小婉已经满足得不得了了。”

    李从颖螓首轻点,秀目透满了关切。

    小婉因小姐那样柔和的眸色而涌起一股暖意来“小婉现在过得很好。唯一遗憾便是不能常伴小姐左右,以报小姐救命之恩。”

    “嗯,那我就安心了。”李从颖点头,眉目间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王爷昨晚不是在小姐房里过的夜吗?既然那波斯舞娘已经被刺客错杀了,小姐该是没什么可烦心的事了啦。无论如何,她都见不得小姐郁郁寡欢的。双眸倏地一闪,想到一个或许可以讨小姐开心的法子,连忙殷勤道:“小婉现下要出府去赶置些物什,小姐可要帮忙购些胭脂水粉、花簪珠钗?”

    李从颖闻言,原本寂寥的秀脸顿时溢出光芒来“你你要出王府?”

    “嗯。”小婉用力地点头,巴不得能为小姐做些什么。

    “那你你能不能为我捎一封书信”李从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颤抖。自上次与六皇兄匆匆一瞥,彼此便杳无音信。她很是挂念他的安危。

    “这个”小婉踌躇着。当初跟在小姐身边时,就被特意嘱咐过,不能让她与王府外的人有任何联络。捎信的话,岂不是背地里帮着她隐瞒了王爷。骗王爷,可是杀头的大罪。说不定在老家的父母幼弟也会受到牵连的。

    李从颖原不想强人所难,可她却不能不争取小婉的帮助。她要离开这里!她的理智与她的心搏斗得好苦。理智拼命告诉她,离开离开;心却不停地想着他念着他。趁着自己理智尚存,她要必须自救。所以,眼前这个小婢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用什么方法,她决计要抓牢这根稻草。

    “小婉,违命侯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我锦衣玉食,却不知侯爷可安好,你让我怎么能放得下心来。你只消替我捎个平安信,若侯爷能给我个回信那自是最好,没有回信,我也至少尽了本分了。”垂目之人柔声缓缓道出的一番话,却是字字感人,至情至理。

    想到小姐这么顾念旧主的恩情,小婉顿时为自己的自私而羞愧起来。违命侯不过是个落魄的君王,对小姐的情谊再多不过是主仆关系。而小姐对自己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两相一较,小婉拿定了主意。

    “小姐,我帮你!”小婉胸口热血一涌,大胆答应了这个要求。

    李从颖激动地上前一把拥住小婉,仿佛拥住了离开的希望。他就让彼此都成为对方心底那抹记忆吧。他可能很快就会忘记,这世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叫李从颖的女子为他而逗留过。

    绫绢上,绝世美女顾盼生辉,正对着打量自己的深眸巧笑倩兮。拿着轴杆的粗厚大掌不由自主移到画上,轻摩着画上美人的粉颊,触到的只是一片冰凉。

    “皇上。”妖冶的声音甜腻诱人,而随后贴上的一具娇体则更为惹火。

    举画细观之人缓缓转过头,一张威严无比的脸堪称国士无双。即使赤身luo躯,仍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气。他便是自殿前都点检一路登上无上皇权的宋朝天国皇帝——赵匡胤。

    “你说她是南唐的圣女?”赵匡胤利目微眯,尚在绫绢之上便如此耀目,若是真人岂非若被仙子更美上三分。

    “嗯。”似嘤咛般地低吟。

    赵匡胤霍地转身,双手擎着美人瘦削的玉肩,冷冷道:“为何先前未曾听你提起?”

    美人被他突兀的言行惊得花容失色“皇上,贱妾也是看了她托人送到府上的书信,始知原来她的身份如此非比寻常。”微微松开钳制,嘴角虽已浅扬,眼神仍是异常凌厉“你如何肯定她目前仍逗留在光义府中?”

    “千真万确。在收到书信之前,侯爷曾在晋王府亲眼见过她。”一提到她,眼中的恨意便无法隐去。

    赵匡胤重重提起美人的下颌“郑国夫人,你从中能得到什么?”

    小周后微微一颤,为什么明明未穿衣衫已是一览无遗,却仍觉得他那双肆虐的眼神能看得更深更透?

    她能得到什么?见到信上“仍是完璧之身”这六个字时,她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毁了她,要让她痛不欲生。

    “妾身妾身要什么,皇上难怪还不知道吗?”冰凉的玉手贴上他滚烫的胸膛轻划着圆圈。

    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冷静的眸中并未因这番挑逗而产生丝毫波动,另一只厚掌却已经引得怀中人娇喘喘连连“你这个贪餍无度的女人。朕会如你所愿,赐你荣华富贵。”

    小周后正想辩解,却猛地被推倒在龙床之上,喉间言语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已一声声喘息不止的娇吟。

    不屑床上那个轻易就为自己疯狂的女人,心中却为她所透露的惊天秘密而步步谋划。他那个自己千方百计想降服的弟弟,看来终究是只亲情套不住的野豹!

    赵光义静坐在书房内,修长有力的指沿着辽宋边境轻划着。耶律谨德一向处事谨慎,为何这次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主动出兵挑衅?更可笑的是,驻守边关、以防契丹来袭为每日使命的将士竟然被他所谓的“突袭”而弄得狼狈不堪,快马至京师请求援助。游动的指尖停在了“霸州”无论军报有多可笑多荒唐,这霸州却不是可以拿来儿戏的。皇兄拿下江山不易,为他守着这方霸业却更是劳尽心神。双手抵额,豹目微闭,不知为何,心内泛起些微陌生的倦意来。

    自幼便随着皇兄四处闯荡,皇兄说男儿当有一番作为,他便毫不犹豫随着皇兄去寻那“作为”为他鞍前马后、为他带兵陈桥、为他披上黄袍。再回首,两人已不再是昔日草莽少年,他成皇他成王,当初那遥不可及的“作为”不知何时竟已牢牢握在手中。锦衣玉食、豪宅深院、美人珍宝,这些原本只能带给他有限快乐的东西日异缺乏吸引力。当他独自纵马郊野时,格外怀念的,是曾经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兄弟两人面对如林敌兵并肩作战时的心照不宣。内心里,他永远是那个不曾长大,被大哥赞上一句便能心里美上许久的赵匡义。

    一阵凉风自敞开的窗隙吹入,烛台上的火焰闪烁不停,赵光义自嘲地摇了摇头,轻笑着自己的幼稚。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赵匡义,他已经是大宋晋王赵光义。而大哥也不再是大哥,他是高高在上的宋皇。他们之间,仍是兄弟,却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起身吹熄蜡火。黑暗中,繁乱的心绪仍未无法静谧,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她,竟然能抚平他矛盾的内心。没来由的,非常非常渴望能见她。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原本他以为那日已经读懂她的心事,可是早朝回来后,她竟然在躲避自己。她避得那样狼狈,仿佛他的出现会毁了她一般。难道是那晚被吓坏了?不会。他的从颖从来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吓到的普通女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揣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伤还未愈,接踵而至的,便是霸州的军情告急。连日的布置商议,最终的决定便是,他明日将领兵出征。

    夜色凉薄。赵光义远远便看见孤身立在庭园中的人。以为她已早早安置了,没料到她却立在月光下似有心事。她在想些什么?他揣测着,希望能分享她的心事。却知道她此时在想的断然不会是自己。些许失落爬上眉眼。

    李从颖正低头暗忖,六皇兄收到她的书信与王府地形图,应该会很快就派人来救她出去吧。美目所及,这侧苑的点滴都化成心上累积渐深的回忆。

    正前方桂树下,是她最爱的一隅,微风间不经意散落的淡黄小花所挟带的特有香馥总让她不由自主地忆起昔日南唐家国;桂树旁的凉亭在夜色中略显凄凉,不似白天明媚光亮,是与他对弈的最佳场所;月光下的湖面泛着银色光晕冷艳无比,美虽美却及不上那些晴朗午后与他泛舟其间时洒满金光的样子来得温暖写意。现下手所触及的那方石桌,正是小媚那个冒失丫头打翻铜壶的地方。思绪飘至那日,手也缓缓自怀中掏出那块紫玉蟠龙来。历来帝王都自命真龙天子,龙,自古便是皇氏的象征。这块紫玉是宋朝的皇氏图腾吧?轻拂那条修长的游龙,像极了他。

    “思念他”已成为了每日的必修功课。从原来战战兢兢的揣摩,到后来为了保有清白而不得不知己知彼地观察,直到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她不知这份情愫是何时生根的。只知道如今这份感情已抽枝发芽,正已迅雷不及之势不断地壮大起来。她怕了,生平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无助而害怕了。

    “这么晚还没睡?”温暖的男性气息自后方迅速包裹她全身。他原本只想远远望着就好,没想让她知道自己来过。

    明天就要出征了,他实在不适合让自己的心内有太多牵挂。可望着她一会儿对树嗟叹、一会儿又对湖浅笑、情到忘乎所以时还咬唇呓语,他便又忍不住想靠近、想聆听、想倾诉。他要她,尤其是那颗总似高悬半空让他猜不透摸不着的玲珑剔透。深知自幼在南唐长大,又受过李煜恩待的她或多或少对自己是有排斥的。那排斥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那高贵无比的王爷名号。所以他努力着,努力让她看到那身紫金官袍背后真正的他。

    一意识到是赵光义的靠近,李从颖慌忙将手上的玉佩放回怀中。他来很久了吗?听到他步步迈近的沉稳脚步声,她的心怔忡不已。

    “从颖。”他无力地轻唤着,唯有见到她,才能有片刻可稍稍忘却那些堆积在心上的国事、家事、君臣事、同朝共事

    他真的累了,几乎有那么一刹那,他冲动地想携起她,远远逃离这座繁华城池,找个偏僻小镇隐姓埋名,就此一生。可他不能。哪怕负了自己,他也不能负了皇兄。因为那是他心目中的神,不容置疑的神。

    李从颖转身望向背后人,自他无语的回望中,诧异地发现那张俊美的脸上缺失了惯有的不羁与冷然,豹眸中更有着无心掩饰的疲惫与困惑。那个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大宋王爷哪里去了?

    面对那双莹亮闪烁的星眸,赵光义敛目回避,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

    静谧中,沙哑的声音缓缓道:“真不舍得离开你。”

    李从颖不由一颤,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了?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慌乱地抬眼,却撞上眸色渐浓的黑瞳。那双深邃的眼似咒符般,让她忘记了去思考,忘记了所谓的计划,傻傻地着魔般地与那双眸纠缠在一起,怎么也无法移开。明知他的眼底的欲望越燃越肆虐,却没有丝毫的不安与忐忑,甚至有一种想不顾一切迎上去的冲动。

    “你是不是冷了?”注意到她方才的颤抖,霸道地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甚至没来得及闪躲就这样被他覆下的唇吻个正着。

    厚云羞涩地遮去月光,却遮不住已然萌芽的情爱。理智迅速苏醒,她开口想抗议,却被他的舌乘虚探入,身体先理智一步投降于他所带来的那些陌生而悸动的亲密接触。他那双宽厚大掌所引起的炽热一路燃烧着,罔顾她微弱的挣扎,大掌熟练地探入她衣襟,肆无忌惮地在她禁区游走。她呜咽着发出低鸣,柔弱得让他心疼。

    “从颖,别害怕。”他在她耳边柔声安慰,压抑的低音直冲她心房,震得她不自主地颤抖着。由掌心引发的火热将她整个引燃,那片火肆虐着她,似乎越烧越旺,就在将要燎原的那一刻,火势戛然而止。

    赵光义触到一片冰凉如雪,身体的炽热一下子消了大半,抽出探入的手,发现握到的是那块紫玉蟠龙。

    “你一直贴身戴着?”他特地加重“贴身”二字,波动的情绪使得声音不稳。由这块玉窥到的秘密使他兴奋异常,激动得忘记了最为擅长的将情绪深埋。

    双颊立刻飞红,为心事被看破而羞涩尴尬。慢慢清醒的同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衣冠不整地躺在石桌之上。连忙拉拢被他扯开的衣襟,受惊般地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在他与自己之间留出一段安全的距离。面对他时,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了。残存的理智早已消失殆尽。刚才若不是他突然停止。现在恐怕她已是注成了会悔恨终身的大错了吧。她真该死!将六皇兄、将生育自己的南唐、将自己身上的责任都置于何地了?

    黑眸注意到她眼中的戒备,转而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紫玉蟠龙。他明明对自己发过誓的,他要她心甘情愿,即使对她的渴望折磨得他遍体鳞伤,他也不该这般鲁莽的。心下为自己方才的情不自禁生出愧意,主意却已经打定“你值得更好的。我要你做我赵光义的新娘,完完全全的新娘。”

    新娘?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满腹秘事中的芳心陡自一颤。他在说疯话吗?堂堂王爷竟然要娶一个亡国降臣的侍婢做王妃?

    “你疯了吗?”脱口而出的话语没像惯常般经过深思熟虑。

    “是的,我疯了。”赵光义点头,眸中露出一抹含笑的温柔“遇到你,就注定我非疯不可了。”

    避开他温柔到几乎可以溺毙她的眸色,眼睛却不争气地蒙上了一层薄雾。同病相怜。为什么不索性让自己真的疯了。那样的话,她便不会这样痛苦,这样饱受煎熬了。

    “晋王的身份注定我不可以有弱点。明知这样,我还是让你成为了我的弱点。这个不受我自己控制、不受形势控制、只受你控制的我,真的是疯了。”

    她的心为何这般闷痛?那双迎向自己的深眸中写满了期盼,但凡是世上的女人都会为这番话而义无反顾地扑入他怀中吧?可她的脚却若铁铸般纹丝未动。可她不属于这世上,她是南唐圣女、是八公主、是身负复国重望的人,她的世界里只有南唐兴衰,容不下南唐以外的其他。谁都可以感动,但她却是注定是唯一没有感动权利的那个人。这是她的命,却不知是她的幸抑或是不幸。

    “从颖。”他慢慢移近由她拉开的距离,异常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不会再让你伤心流泪了。等我这次凯旋而回,你便不会再有流泪的机会了。”

    “回来?”她茫然地自他怀中抬起螓首,因为他突然要离开的消息而露出鲜有的迟钝。

    “皇兄派我去平北疆之乱。大军于明日卯时出发。”他仰头望天,夜色出奇的晴朗。明天,该是个晴天吧。多年的行军经验,让他对天气有着异常敏感而准确的判断。

    她不语,也如他一般,仰脸去望。月,好明亮地挂在天的那边。

    今夜,他们这样近地立在同一处,望那同一方天、同一轮月。明天,他将北上,而她却将迎向宿命的轮盘。从此,是不是会永远天各一方?倏地,一阵黯然遮上她心上的月。

    当赵光义看到房内的一幕时,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时候了。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是大军出发的时间,他没有回避的打算。为了表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到,他只能对着房里缠在一起,或者准确点说,是被女人缠着的男人冷咳了一声。

    “王爷!”莫昔童慌忙起身并欲借势推开贴着自己的滋丽,谁知硬要喂他吃饭的小美人不依不饶,吊着他的颈项任凭他将自己整个拉离地面。

    赵光义促狭地轻扫了一眼贴在一起的两人“这就叫如胶似漆吧。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滋丽,别闹了。快给王爷倒茶。”莫昔童语气微沉。

    滋丽好奇地望了望赵光义,对着已面有愠色的莫昔童吐了吐丁香小舌,识趣地松开了手。她可不想让昔童讨厌自己呢。

    “王爷想喝什么茶?”滋丽大大咧咧地问。

    赵光义轻笑了一声“不用了。桌上不是有酒吗?”

    “糯米甜藕不许吃!那是我特地做给昔童的!”滋丽连忙用杏眼紧盯着赵光义,生怕他会偷吃一般。

    “滋丽!你太没规矩了!傍我回房去!”莫昔童低声吼道,实在为她的鲁莽无礼而头痛。

    滋丽委屈地瘪了瘪小嘴,不敢不听话,慢吞吞地向门口移去。

    “滋丽,不如跟本王回府吧。”赵光义话是说给滋丽听,眼却始终注视着莫昔童“昔童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不要!”

    “我哪有?”

    委屈的拒绝声伴着急急的申辩。赵光义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王爷,发生什么棘手的事了?”莫昔童长身一闪,眨眼间原本大开的房门已被关上。

    赵光义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不动声色道:“本王只是顺道拜访,何来棘手可言。”

    “王爷少唬末将了,你可是宁愿让家丁跑断腿,也不会无事造访的。”莫昔童太了解这位王爷的“懒惰”了。朝野斡旋,朝夕万变。表面上,赵光义从来不与任何将臣亲近,与莫昔童更是刻意疏远。江山初定,手握兵权的赵光义不想落下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的话柄,全心全意只为辅佐圣上稳固天下。莫昔童一直深信,凭着王爷的才能,哪怕给他一个残破的金陵,他也一定能攻陷汴京。只可惜王爷没有称霸的野心,只想着为皇上看守江山。

    “你这率直的性子,本王真是拿你没辙。”他素知莫昔童了解自己,但是有些事情,是只能放在心里,而不可直言相告的。

    “你不会怪罪末将的。”莫昔童呵呵一笑,知道自己眼前这个王爷可不比那个皇上,才不会为了心事被人说破就杀人。

    赵光义敛眉缓语“昨夜皇上秘召本王入宫。领了一道圣旨。”

    皇上秘召王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为何王爷的脸色却显得特别凝重?

    “契丹在北疆突滋事端。本王领旨亲征。卯时便需调齐兵马动身。”

    莫昔童浓眉纠结,契丹滋事?为什么驻守北疆的探子并未呈报此事?先不管这些了,看天色已是丑寅交替之时,再不收拾准备,恐怕来不及了。

    “知道了。末将这就去打点行囊。”莫昔童正欲起身,却被赵光义重重按回。

    “副将不是你。是曹景。”赵光义自斟了一杯,一口饮尽。

    “曹景?那是谁?”听都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将?皇帝究竟在玩什么?在兵马未齐的情况下,派给未上过战场的副将,便急急将王爷推到北疆去。难道

    赵光义已先他一步道:“皇兄定有他的原因。”

    他不容有人误解自己的兄长。即使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宁愿相信,北疆有着驻军难以解决的突发情况必须他亲临一趟。戎马生涯他并不陌生,血液里翻滚着的炽热也让一向冷然的他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完全发泄。只是这次与之前的千百次有所不同。因为心底陡添的那一抹情愫。有了牵挂,他便不再是那个无所顾忌、说离开就能离开的赵光义。

    “那末将能为王爷”

    “帮我照顾她。”赵光义直言不讳。他今天来这里,就是因为她。虽然有些荒唐,但自那次烫伤后,他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也无半分惧意的人遇到她的安全问题便如惊弓之鸟般惶惶然。自己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月,娇弱如她,让他如何能放心?恨不能带她一起去,却知道战场是个最易顾此失彼的地方。老天!他为这个女人变得这般优柔寡断、方寸全无。一个他还未曾染指,一心一意等着她能明了自己心意的女人。她何时才能了然这份痴情?

    莫昔童惊得几乎从座椅上跌落,这是试探吧?王爷曾经让他打消保护她的念头。他打消了,很努力地打消了。哪怕想到她那双眼、那个笑,心都会有着奇怪的闷痛,但他还是信守诺言地打消了对她所有的念头。而去那晚的意外发生之后,他甚至强迫自己想都不许去想。

    “金哨还在吧?”赵光义问。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嘲弄的意味。

    “王爷,您不会还在为那晚的事而气末将吧。”自那晚后,赵光义的刻意冷落是连粗枝大叶的莫昔童都可以明显感觉到的。

    “很气。”赵光义正色道“所以要你将功补过。”

    “可是王爷,您曾经”

    “若要拿她的安危做赌注,我宁可收回自己曾说过的话。”莫昔童的武艺是武官中的翘楚,只要有他的承诺,赵光义便可放心北上。

    “王爷,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她无虞。”莫昔童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誓。

    屋外窗檐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她?”藏在王府里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隆隆的马蹄声与枪戟摩擦声震响着整个汴京。

    夹着头盔凝望着榻上熟睡之人的将士知道已到了分离时分。

    “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在她耳边许下诺言。临行前,瞥见梳妆台上那一支雅致的金簪。这支簪是随着她一起入府的,如今她不能随自己一起北去,就留着簪做个念想吧。这也很好,她有了他的紫玉蟠龙,他有了她的金簪。以前看戏文中但凡男女订情都要一个信物好在分别时睹物思人。只道那是写戏的文人难免的酸腐之气,只道这般婆妈的庸俗之事断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如今始知,从涉足爱情这桩俗到极点却又避无可避的事儿起,他便注定要从那高贵的神坛上乖乖走下来,心甘情愿地背上这“庸俗”二字。

    溺爱的眸再次深情回望榻上的玉人。为了这样脱俗的人,再俗他也认了。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转头,恋恋不舍地跨向了晨曦。

    昏暗的闺房内,榻上静卧之人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慢慢睁开一双清亮的眸来,缓缓坐起身,望着窗外已亮起的天色轻叹。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等到他了。在他许了自己这许多以后,她仍盘算着该如何摆脱他,这算不算是辜负?就算是,她也只能辜负他了。否则她将辜负的是南唐的数十年社稷、南唐的万千子民。朝阳渐渐映红窗格,没有他的世界,她的心境可还能回复到往日的平静无波?他的世界,在没有她以后会不会掀起波澜?

    李从颖茫然无措地倚窗而坐,远眺着院内湖面,阵阵微风荡起层层波浪。

    她原本算定六皇兄收到她的书信定会在短期内派人来救她出府。她一度认为,六皇兄之前迟迟没有出手,是因为王府守卫实属滴水不漏、易进难出。可在收到自己的书信与地图之后,没有道理至今仍未有动静。隐隐地,李从颖心底冒出不祥的预感。

    “信我交到了。”

    当时小婉是这样回复她的。由于小婉急着要将购置的物件送回火房,从颖并未来得及细问。现在细细一推敲,莫非小婉未将信送到?这个念头将她惊得坐立难安,在屋内慌乱地来回踱步。信的内容机密非常。王府的地形图若是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地方顷刻间可能就会化为废墟。图还是其次,那信里的内容,于私,她将女儿家最私密的事写在了上面,若是落入陌生人之手,让她如何还有面目去见人。于公,暴露她圣女的身份直接危险到南唐复国大业不说,更可能害六皇兄落下一个图谋叛逆的大罪。粉拳紧握。她真是太大意了。只想着借小婉可重获自由,却没有顾及到这种种的利害关系。现在这么一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信的确是交到侯爷府了。”小婉亮着眸子,给出了完整的回复。

    “亲手交给侯爷了?”

    “差不多是。”交给侯爷夫人同交给侯爷也无甚区别吧。

    望见小姐那双美目中的疑惑,不待她问便解释道:“原本小婉是想亲手交给侯爷的。可侯爷夫人说侯爷歇息了,非让把信交给她。小婉寻思着,小姐写信只想示感激之情,让那夫人拿去了,也无大碍。而且她堂堂侯爷夫人,总不会私自拆信吧。”果然出了差子!

    “没事了,小婉,你去忙吧。”

    是六皇嫂大意忘了将信转交给六皇兄,还是她蓄意将信压置。不会,她在心里责怪自己,不可这般冤枉六皇嫂。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信被遗失了。而且遗失在侯府的可能微乎其微。侯府之内皆是六皇兄从南唐带来的旧仆役,若是信遗失在侯府,下人捡到了自然还是会交还给六皇兄的。

    信被六皇嫂遗落在外了!得到这样的认知,李从颖便再也坐不住了。她必须离开这里与六皇兄会合。现在的王府、自己、还有违命侯府都危险无比。

    移步至后门,正逢午饭时分,原本左右各两名的守卫在三餐时间是二人一班轮换用餐的。可现在,为什么只有一人立在那里?李从颖认得那名守卫,好像是叫张闯。这张闯,她正巧在小婢们的闲聊中,了解到一些关于他的事。秀目一闪,浅笑着朝门口那人急步行去。

    “请问你是张闯吗?”

    张闯转头,原来是王爷的那个美人相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她,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标致的人儿?简直比他的山茶妹还要好看。奇怪了,美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自己搭话。她好像很焦急的样子,她在急什么?

    “小姐,你怎么认识我?”张闯左看右看,最后确定美人是在同自己说话。

    “山茶妹的夫君可是你?”李从颖不确定般地询问。

    “小姐知道我家山茶妹?”这美人儿难道会读心术,知道自己拿她跟山茶妹做比较不成?顿时黑黝的脸上浮出红晕。

    “我不知道。只是方才经过正门时,看到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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