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盯着我,嘴角泛起微笑慢慢扩大,无视于女伴的存在,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
看什么看?我浑身不自在,很想吼他一吼。接收到我的怒火,他无谓地耸耸肩,随手拿起太阳眼镜戴上,丢给我一个狡猾的胜利笑容,我的脑子随之一轰。他他他他是那车主?这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怎么变成了同一个?
那张倒垃圾的面孔,一戴上太阳眼镜,竟然是我熟悉的车主!那么那天那位“卢颂霖”又是谁?谁才是车主?
我是不是掉进了什么陷阱?
麻烦好像不是解决,而是转移了。
这次的相亲当然是泡汤了。
亲爱的妈妈在电话里大吼大叫,一口咬定是我没尽力。尽力?怎么尽力?
“妈!拜托你好不好?又不是参加比赛,我尽什么力啊?”
“没道理人家不喜欢你,你美的冒泡,看得他两眼发直。本来我还打算趁他昏头转向、神志不清的时候,打铁趁热把你嫁出去,不然时间一久,他认清你的真面目就完了!”我亲爱的妈妈常说我是个表里不一的混世魔王。啧!是吗?
还是句老话癞痢头的儿子是自己的好,亲爱的妈妈说我美的冒泡,主要是想强调她美的冒泡。
“好,你这是骗婚喔!人家博士没那么笨啦!”我提醒她。
“才半天时间而已,再聪明也没那么精。你说,我们一走,你到底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人家居然告诉介绍人说:‘没有那个福气高攀!’真是的,人家一个博士,不要你是正常的,肯要你是你高攀哩!”
亲爱的妈妈对我职业一直不是很认同,有一顿没一顿的,能有个好条件的男人肯和我相亲,她只差没放鞭炮了,结果人家给她明显是婉拒的答案,她怎不扼腕?
我急忙接口:“对啊!门户差太多,条件也差太多,所以我不要作白目梦是对的,人家不要我也是很正常的。我真的没对人家怎样!”亲爱的妈妈说的好像我把人家怎么了,好像要我负责似的。
“没关系!李叔叔说他公司里还有不少青年才俊,我会叫他再帮你介绍个硕士好了,不要差太多,免得人家嫌你!你等着。”亲爱的妈妈一向是愈挫愈勇。
我不要等!但是我很识相地没说出口,乖乖应了声“是”才放下电话。
唉!我可爱的爸爸就没这么难对付,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他只要我平安就好。如果亲爱的妈妈跟可爱的爸爸一样该多好?
我唉声叹气地坐倒在电脑前,看着空白的萤幕上只有“第一章”三个字,想哭也哭不出来。写作瓶颈啊!持续了好久还没过去,再这样下去可要喝西北风了。我捏着自己的颈子,抓狂地想大叫。
铃
一阵恼人的铃声响起,我浑浑噩地拿起电话。又是亲爱的妈妈?不完吗?
“喂!喂?”不耐烦地发出声音,我接电话的招牌语气。
嘟嘟嘟
电话回应我没人接听的信号。我怀疑是不是被耍了,接到了騒扰电话?正想凝聚百分之百的战斗力,等下次再响就破口大骂一番,但当铃声果真又响起时,才晓得原来是门铃。
门铃?谁啊?
我回魂想,亲爱的妈妈同我可爱的爸爸,已经手牵手回乡下去了,刚刚的电话才讲完,不可能立即又飞过来吧?而房东也才刚收过房租,刮过我一层皮。
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来找我这号霉的生菇、成天坐在电脑前,都快成化石的人种?我全身警戒地竖起寒毛,透过门中央的透视小孔观看来人。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气绝当场。
这是哪个无聊分子?
透视小孔里,竟然映着一个黑乌乌的眼珠!显然是某个没品的人,正站在我的门口,同时也朝这个小孔偷看着,当场与我眼瞪眼,被我捉包。要死了!
“你是谁?”我怒问。
黑乌乌的眼珠向后挪动,好让我瞧清楚镶嵌了这双眼珠的面孔,虽然透过一层凸透镜,那张脸已经圆肿的变形,但是来人嘴角那计人大的微笑,不管歪曲成什么鬼样子我都不会认错的。
怎么是他?要死了!还隔着门,对着我摇手微笑呢!
“卢永霖卢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我故意放慢速度,隔着门板一字字大声问。
真相在相亲当天揭晓。他是那车主,也是那天倒垃圾的,更是送的“凯迪拉克”的男人,他叫卢永霖,卢颂霖则是他弟弟,他们很可能有个自恋的老爸,叫做卢x霖的,自己歌颂自己还不够,还要两个儿子也一起又“永”又“颂”
那天,当那位叫什么远的“前”金龟婿,被人这邪魔歪道吓坏,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很明显彼此都兴致缺缺、无意再进一步,偏偏就这位隔桌的无聊人最是兴致昂扬,不断地朝我挤眉弄眼,害我坐立不安。
“前”金龟婿虽然对我不再有兴趣,但最后还有礼貌地提议要送我回家,我连忙答应,拉着他跑离饭店,但是临上车前我又借故落跑,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扯,他也没坚持,我就快快乐乐地拍屁股走人。
都是那“叭叭”声敲坏我获得自由的喜悦。
没料到,正以为终于解脱了,这位隔桌无聊人竟然开着那辆被他自己毁容的凯迪拉克,经过我身旁,按喇叭吵着要我注意。
我瞪着他探出车窗的头。他身边的座位是空的?怪了,他的女伴呢?他似乎常常丢下女伴,这个烂男人!
他朝我笑着,请我上车。和他见面也好几次了,对他虽一直没什么好评价,但还不至于像当初那样怀疑他是混黑道的,何况那是张“戴墨镜前”与“戴墨镜后”的脸孔,也让我有满腹疑问想解决。
我坐上车,不安地扭动一下身子。坐这种好几百万的车,就像坐在金块上头,他开车难道不怕出了事,碰坏了,几百万就这样飞了?
他递了张名片给我。卢永霖,某个大企业集团的总裁?这是小说内容吗?大白天的,这种人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或者他的公司快倒了?
也许我该表现出一副诚惶读恐、久仰大名的表情,但我没有,只是斜着眼睛偷偷打量他,因为我怀疑这名片是冥纸造的。
他笑着介绍了自己,向我解释几次与我见面的都是他,只除了那天在小巷弄里,那个叫卢颂霖的是他弟弟,其他不管是戴着眼镜,还是没戴眼镜,一概全是他的本尊没有第二人。也就是说,我被耍了很久。要死了!
他见我那天没认出倒垃圾的他,反倒痹篇他弟弟,他就晓得我弄错人了。
忘了那天是怎么气呼呼地下车,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哪儿,我回到了家,好像也忘了跟他道谢道别。结果才没几天,隔着一道门,这人又站在我面前了。
“你那天下车,忘了你的包包。”他列着一口白牙,露出绅士般的微笑,从背后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包,身我邀功。
喔?什么时候掉的?我从小孔仔细看了看。不错,那是亲爱的妈妈斥下重资买给我的,说那牌子叫minariccl。啧!什么“哩啦哩去”的,我只听过“香奈儿”这个牌子。
我将门开了个缝,铁练还是拴着,手伸出去将包包很辛苦地捞了进来,就是不肯将门大开。
“谢谢你,卢先生。你不用上班吗”怪地,大老板可以这么闲?果真他的名牌有可能是假造的。
“今天星期六,你忘了?”他讶异的表情有点夸大。
对窝在家里的我来说,每天都是工作天,也可以每天都是星期天,看我的心情而定。
我斜靠在墙边“哦”了一声回应他。
“本来想尽快送来,但是一直没空,看里头反正也是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就想晚一点应该不影响。没关系吧?”他摆出一脸歉意。
我的包包里头的确空空,啥都没有,只是拿来相亲撑门面的,钱包一向塞在外衣或裤口袋。
“没关系,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盼他快点滚。因为我不想招待他,但也不好意思一直放他站在门口,最好他识趣点,自动告辞。
事实证明他不但不识趣,而且还故意拖延时间。先是隔着门酚冖着我,后来没得到我的邀请,他干脆浏览起我的大门,就是不愿意走人。
好厚的脸皮!我无动于衷地手支撑着墙壁,跟他比起耐心来。
“咳”最后还是他忍受不了沉默气氛,主动开口:“今天是星期假日,路上全是出游的人潮,塞的厉害,我大老远开车过来,你不请我喝杯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车里应该有摆矿泉水。”我很严肃地看着他。
他有些错愕,还是继续拗下去:“那瓶是好几天前的,早就喝光了。”
“你难道没有喝光了就再买一瓶的习惯?”要拗,我也会拗。
不知是被我识破而难堪,还是被我拒绝而尴尬,他讪讪地垮下笑脸,无奈道:“要喝你一杯水,这么困难?”
也许我也觉得过分了点“呵呵”笑了出来,一手拉开门栓子,敞开门请他进来,他见状,脸上带着喜色,才踏入门一步,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等等!”我伸手挡住再度错愕的他。
“水还没烧吗?”他眨眨眼睛。
“你先在门口等一下。”我半强迫地将他推出门外,火速掩上门。
忽然想起,积了一个礼拜没洗的衣服刚刚才洗完,又懒得一一挂起来晒,干脆就将脱了水的衣服杂乱无章地摆着,散乱在小沙发床上吹电风扇!
这要让人见了。岂不糗死?
满满一怯诩是湿衣,内衣外衣全都有,小小的七坪房子,客厅兼卧室,一时要也不知收到哪里我焦急地想,干脆拿杯水出去给他就算了,但是看他为了讨杯水而弄得灰头土脸,连请他坐坐也不成,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念头一动,我拿起钱包出了门。
“你有事要出去?”他见我拿出钥匙锁门,不安地问。
我收回钥匙道:“房间没整理,恕不招待客人。带你去吃冰,怎样?”
“好。”他猛点头,一脸受庞若惊。
啧!难得对人表现一次友善,来客竟然可以高兴成这样?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我常给人脸色看?
“你叫凌雅雁?上回你告诉我叫秦爱妮。”他轻描淡写地指控我说谎。
我踩着拖鞋,和他并肩走在路上。听他这么说,不免又让我回想起相亲时被他撞见的窘境。
“你也让我分不清你们兄弟,这很公平。”我毫无愧色地扯着,同他并肩走进巷口一家冰店。
“你今年几岁?”等着冰点上桌时,他又问道。
“三十。”这个关卡是大多数男人无法忍受的女人年龄底线。虽然我还有好几年才会到达这个标准,但人们不是常说“日月如梭,岁月如梭”吗?快了,就快了,所以我可没骗他喔。
“跟我一样呢!”他惊讶地望着我,大概是怀疑我有欧雷吊点滴。
三十岁的老芋仔!比我老了好几岁。我偷偷嫌他,表面一脸哀戚:“是啊!所以相亲从来没有成功过。”事实上我只相过一次亲。
冰点上桌,瞬间转移他的注意力,暂缓了问题。
他这种有钱人,穿成这样来吃冰,还能这么神色自若,只顾听我胡说八道,也算是定力不错了。
“你很常相亲吗?”他咕噜吞着冰,好像真的挺渴的。
“是啊!滞销嘛!”才怪!我根本就是非卖品。“你呢?是不是也一样没人要?”我故意损着他。其实我很清楚,像他这种人,只有女人粘他的份,他怎会没人要?他如果单身,也会是个黄金单身汉,就像小说中的男主角那种永远不可能会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人种。
所以我还是怀疑“他”不该在大白天出现的。
“嗯!爱我的人我不爱,我有兴趣的却不要我,唉!苞没人要其实也差不多。”他没有急着辩称自己的身价多么好,只是喃喃吐着些听起来还满合理的牢騒,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么酷了,不晓得是哪里不对劲?
“吃冰吃冰!吃冰比爱人容易多了,你要嚼就嚼,要吞就吞,不吃还可以倒掉,反正你不要吃,可不是冰不让你吃,跟别人不爱你的感觉差太多了。”我招呼着他,像是同病相怜。
他赞同地点点头,又叫了一大盘。
想吃垮我?啧!冰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