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不自在的泛红。
小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身子小心翼翼的往门口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
“这奴才胆子真小,”刘昌裔失笑“你可打算将她赶出去?”
她早明白他威胁下的逗弄,站起身,没好气的说:“别总拿小翠威胁我。”
“我幷非威胁,而是她本就可以随你喜好留或走。”他抬起头,抚了下她的脸,嘴角的弧度越发张扬“正如你,要走或留,得听我的。”
她已经放弃与他争辩这个话题,她很清楚在口舌上是很难跟一个自以为是、脸皮又厚的人争出道理。
“换衣服,你大哥成亲,这几日不让你去帮把手已是失了规矩,现在不过要你露个脸罢了,不许闹脾气。”
“苏硕并非我兄长。”
“苏硕为人坦荡,有这么一个兄长护着,对你极好。”
不可否认,她跟苏硕是不打不相识,一开始彼此还有些看不对眼,但这些日子他替她送药及嘘寒问暖的那份关心她已放在了心上。他要成亲,她自是高兴,可刘昌裔硬要带上她的举动
“你在盘算些什么?”
“盘算?”他皱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不悦“只是带你凑凑热闹,不想你镇日闷在家里,怎么?以为我在算计你?”
他的神情令她的心一突,实在不能怪她心生疑窦,他做的事,哪件背后不是含着算
她不自在的看他动怒的样子,小心地伸出手轻拉了下他的衣袍。
“是我误会了。”
他张口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只是一声叹息。“蠢妇。”
他很喜欢说她蠢,一开始还气恼他的批评,如今听他如此唤她时,却有股自己也讲不清的甜蜜。
“先换衣服,别误了时辰。”
“但是”看他对自己伸出手,她身子立刻一侧,闪过了他的手。她太清楚他的意图“别!我自己换。”
他原想再逗她几句,但时辰真是不早了,若再迟些,宴就散了“一刻钟,我就只给你一刻钟。”
他大步走了出去,门外的小翠一看到他,立刻行了个礼,又跑进屋子里。他好气又好笑的摇了下头,对等在外头捧着珠宝盒的婢女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刻进屋幷将门关上。
他静静的等着,果然听到里头的动静——
“那两个丫头有点功夫,你身子还没好,别不自量力跟她们打。她们不过是伺候你着装,再不喜欢也得忍着。”他扬声对屋内说道:“若你再使性子,以后这两个丫头就日夜都跟着你,而不是只是今日伺候而已。”
果然屋子一静,然后传来聂隐娘一声咒骂,然后就没什么动静,看来是乖乖听话了。他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个弧度,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温柔。
眼角不经意的发现何钧,他的神情一冷“瞧啥?马车备好没?”
“回大人,马车已备好。”何钧连忙垂下自己惊奇的打量视线“照着大人交代己置上软榻,姑娘肯定坐得舒服。”
“嗯。”刘昌裔冷冷的哼了一声“该改口叫夫人。”
何钧一愣。夫人?!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夫人?!阮世君就算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姨娘,现在这个“苏花”却是夫人?!这代表着主子将来要以正妻之位待之吗?
刘昌裔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园子,听闻身后的门被开启,微转过身。
聂隐娘本就长得清秀好看,在两个丫鬟的打点下变得更加明艳动人,原本带着英气的眉宇也因为一身柔美的装扮而多了婉约雅致。
嘴角不自觉扬起,刘昌裔轻点了下头,他喜欢,很喜欢。
“以后就这么穿着,别总是不男不女。”
她瞪了他一眼。
他的手却坚持的握住了她的手臂“走吧,娘子。”
她下意识挣扎,却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向他扑过去。
刘昌裔立刻伸出手将她抱个满怀。“下人们都在,这么投怀送抱,娘子真不愧是江湖儿女。”
她的脸一红,手忙脚乱的要从他怀里退出去“都怪裙子太长,我从没穿过,浑身不自在。”
“习惯便好。”他牵着她的手,没让小翠上前,小心的护着她下楼。“走吧!真迟了。”
看他的样子,心里纵使有迟疑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这霸道又体贴的男人,她只有在他身边,才会放任自己变得娇弱,被珍宠、被呵护。
她柔柔一笑,带着温柔与甜蜜。
他无意中低头看了她一眼,顿时眉目微敛,浅浅一笑,再抬起头来,又是一脸平静从容。
苏硕虽是个副将,但他是刘昌裔看重的将领,今天娶的又是北方库莫奚族梅只部的奚酋女儿,所以他的婚事在县城是一等一的大事。
今儿个爆竹爆个不停,喷呐锣鼓声不绝于耳,看着这片热闹,聂隐娘坐在马车里,心头不自觉期待起来,不知苏硕娶的美娇娘长得是何模样?
刘昌裔也由着她拉开窗帷,没出声制止,任由她像个孩子似的看着四周。
有着刘府家徽的马车才停下,苏硕已经亲自相迎。
原本热闹的气氛在看到穿着大红袍的新郎官一把将一身玉色宽袖长衣的刘昌裔从马车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时蓦然一静。
刘昌裔双腿已废一事,众人都有所耳闻,但今日多数人还是第一次亲见,没料到向来风度翩翩的刘大人,竟成了个残疾人,众人眼神里满是遗憾及可惜之情。
“恭禧。”刘昌裔本人倒对那些善或不善的眼神不以为意,在椅上坐妥,向苏硕道喜。
苏硕难得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这都要谢大人。”
刘昌裔瞄了下身后“别忘了你妹子。”
苏硕一笑,立刻声如洪钟,像是刻意说给众人听似的“她这丫头,我还真想忘了。从小顽劣,四处为家,当丢了多好。前些时候回来,年纪都这么大了,真怕她没人要,多亏大人肯收她入府,不然她的亲事还不知要急白我这个大哥几根头发。”他掀开门帘,对聂隐娘伸出手“来吧!妹子。”
聂隐娘没好气地看他——就非得在大庭广众面前给她下面子?!
苏硕亮着一口白牙,对她俏皮的眨眨眼“瞧瞧我妹子今日还真美,但美不过你嫂
子。”
苏硕得意洋洋的样子让聂隐娘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人还没娶进门,就把妻子给捧上了天。
她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微低着头,被他扶下马车。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丽人,原本寂静的空间响起了嗡嗡议论,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今日过后,陈许一带的百姓谈论的不单是年轻有为的苏副将娶得如花美眷,更多是他多年未归的妹子回了家,最后竟还成了刘昌裔的妻妾,在兄长大婚穿着一身正妻的鲜红现身。
聂隐娘多年来皆隐身暗处,一身黑衣,不惹人注目,未料今日却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
多双灼热的眼几乎要令她发抖,她被扶下马车,看着前方等着的刘昌裔,她走得缓慢。
不是为了装个闺秀样,而是身上裙装虽美,但实在碍事,若一个不注意,只怕会当众出丑,扑倒在地。
刘昌裔从苏硕手中接过了她的手,安抚的捏了捏。
一个简单的动作,使她的心静了下来,有他在,一切都没什么。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陈庆贤是苏硕的义父,早就坐在主位上,一看到进门的刘昌裔立刻起身要让位。
刘昌裔抬了下手,制止了他“今日乃是苏硕娶媳妇,我不过是带花儿回来道个喜,陈公莫要多礼。”
陈庆贤原本满是笑意的目光在对上暗暗扯着裙摆的聂隐娘时微黯了下。
刘昌裔铁了心将人留下,还打算瞒天过海在众人面前给她一个新身分。他不由得在心中
轻叹。刘昌裔聪明,选了苏硕成了聂隐娘的兄长,先不论他是苏硕的义父,这个“花儿”他
就算不要,也不好真出手伤她,最重要的是苏硕今日娶的库莫奚族梅只部的公主,奚酋的女儿——高娃。
刘昌裔嘴上不认,但他的心思他全看在眼里。刘昌裔一手促成了这门亲事,让苏硕娶得
了美娇娘,高娃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对夫妻,兴许为了刘昌裔是死都无悔,更别提只是认个妹妹,护着她周全,这又何难?
“陈公,纵使苏花是苏副将的妹子,但这场合,光后带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姨娘出来坐大位,还穿着一身惹眼的红,如同正妻似的未免不妥。来人啊!还不把人给请到后头去。”上官涚皮笑肉不笑的说。
陈庆贤敛了眼,上官涚存心要挑事,偏偏他说的话没错,他也不好反骏也不打算反驳,只是淡淡的等着刘昌裔的反应。
苏硕一听到上官涚的声音,原本喜悦的心情消了大半,不悦的一哼“末将谢将军提点,但苏花是属下的妹子,不论她跟大人是何关系,就是我妹子,我喜欢看她穿上漂漂亮亮的红衣,我成亲拜堂,就要她好生待着瞧!”
上官涚没料到苏硕竟不给面子直接驳斥他,面上一沉“苏副将好大的口气,乌鸦娶了
凤凰就当真以为自己也高贵起来了不成?也不想想,你今日娶的这妻子原该是光后的,我从没听过属下抢了主子女人,还扬扬得意的事。”
苏硕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刘昌裔淡淡的出了声“高娃喜欢苏硕,两人情投意合,结亲天经地义,美事一件。但听上宫将军一提,花儿这一身红确实不妥。只是今日苏硕娶了高娃公主,有个公主嫂子,花儿的身分自然不同,我实在不好让花儿屈就侍妾的位分。”
陈庆贤在一旁听了,眉头已经轻轻皱了起来。
“正好趁此良机告知诸位,”刘昌裔拉着聂隐娘的手“此后我刘昌裔对苏氏将以正室待之。”
苏硕闻言惊讶的微张了嘴。
聂隐娘脑子一片空白,虽说两人有了夫妻之实,但她从不奢望两人会有将来,但他竟当着众人的面说这席话,确定了她的身分。
妻子,刘昌裔的妻子荒谬!她想斥责他,但心头却是一片暖。
“这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苏家还真是迎进了尊大佛。”上官涚话中带酸“就连光后都不得不向你一个小小氨将低头。”
苏硕一阵光火,这人存心让他跟大人有嫌隙,正要开口大骂,突然——
“大哥,莫恼。”
苏硕原本满腔的怒火因为聂隐娘一声柔柔的大哥而隐去,他惊奇的看着她。
聂隐娘眼眸含笑,轻柔的说:“今日是大哥大喜之日,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气?大哥对大人的一片丹心,日月可证,不过有人眼红罢了。若大哥置气,就中了计了。”
“没错!”苏硕哈哈一笑,直接把上官涚晾在一旁“还是花儿聪明。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光后,你这夫人——”
“小小女子就是难登大雅之堂。”刘昌裔打断了上官涚可能的任何指责“将军向来宽厚,相信不会跟个弱女子一般见识,难得来送亲的奚族弟兄都在,将军应该也不想让大伙儿看笑话。是吧?”
上官涚一楞,目光飞快看了眼四周,今日是两族通婚,堂上不少穿着胡服的奚族人,若方才的话传到奚酋耳里,他确实没好处。既然刘昌裔都向自己道了歉,他也不算失了面子,这才冷哼一声,坐到一旁。
苏硕啐了一声,要不是刘昌裔和义父,他压根不想请这个该死的杀父仇人来观礼。
不过这妹子不错!他伸出手,得意的拍了拍聂隐娘的肩膀,满脸笑意在看到刘昌裔的眼神微僵,楞楞的收回自己的手。怎么碰一下都不成?!不是给他当妹子吗?
突然外头一阵震天的爆竹声,苏硕的神情立刻一变,像个心急的小伙子似的冲了出去。
新娘子来了!他顾不得众人嘲笑,急巴巴的去迎。
看他的样子,聂隐娘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吸引了刘昌裔的目光,四目相接,他缓缓对她伸出手,她的笑意微隐。
他动了动手指,催促着。
她迟疑的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喜欢婚礼,改日也替你办一个。”
她的脸突然刷的红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刘昌裔哈哈大笑,目光看着门外。苏硕算是高娶,原以为得要配合女方让苏硕办个奚族婚礼,没想到他的妻子虽还未过门,却一心替苏硕着想,一切随着夫家规矩,看来纵使再豪迈洒脱之人,遇上一个情字也不得不低头。
苏硕带着一张傻乎乎的笑脸,牵着新娘子入内,拜了天地,拜了陈庆贤,夫妻对拜后要送入洞房。
在经过刘昌裔身旁时,苏硕停下了脚步,想要开口道声谢,但刘昌裔只是对他轻点了下头,算是知了他的心意,手一挥,要他什么都不要多说。
苏硕心头一阵激动,牵着新娘子,进了新房。
喜宴热热闹闹的开始,喧闹声、劝酒声不绝于耳。
聂隐娘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有消失,她早忘了快乐的滋味,但今日这一片闹烘烘的嘈杂令她的心暖了起来。
“去看看你嫂子。”喝得微醺的苏硕拉着聂隐娘“去跟她说一声,大哥晚些时候才能脱身,她若饿了,就先吃东西,别等我。”
“大哥真疼嫂子。”心情一好,她也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当然!不疼她,娶她进门做啥?”苏硕也承认得理所当然“大人不也挺疼你!还当这么多人的面认了你。去吧!咱们苏府没那么多规矩,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她敛下自己盈满感激的眼,站起身在小翠的扶持之下离开。
发现刘昌裔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苏硕仗着喝了点酒,拍了拍他的背“大人放心!在苏府,谁还敢给我妹子脸色瞧?”
刘昌裔一笑,拿起酒杯“敬你。”
苏硕接过,一饮而尽。
前头的热闹令后院显得有些寂静,苏府不若刘府占地广,穿过一个小院子就到了新房,一路上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她嘴角扬着,步伐不由自主慢了下来,细细品味着这一景一物。
“姑娘。”
听到身后的叫唤,聂隐娘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看到了陈庆贤。
“陈公。”她一笑,立刻上前有礼的唤了一声。
“姑娘有礼,可否借一步说话?”
聂隐娘看了小翠一眼“你先到一旁去。”
小翠点头,离开两人好一段距离。
“陈公请说。”
“姑娘的身子看来已经大好。”
聂隐娘一笑“是,这都多亏陈公。”
陈庆贤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道:“姑娘身体既好,可运功试试,若已恢复就早些离开陈许,回魏博去吧。”
聂隐娘的笑容隐去。
“姑娘心思敏慧,应该清楚,不论这里有些什么,都不属于姑娘。”
原本的欢愉轻松从血液里退去,聂隐娘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大人仁慈,因姑娘为他受伤,所以留下姑娘。但姑娘身分特殊,留下只会危害大人。大人一心替姑娘寻个新身分,但姑娘毕竟是魏博来的刺客,只怕万一让有心人得知,话传出去,大人百口莫辩,危及大人。姑娘若真对大人有一丝情意,还请高抬贵手,离开陈许,离开大人。”
聂隐娘抖着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闭上了嘴,若有所悟的垂下螓首。
陈庆贤有些不忍,却还是坚持己见“若姑娘念在老夫及时发现姑娘中毒,让姑娘得以保全自己多年功夫的恩情上,就请姑娘听老夫一句,离开陈许,永不再回。”
久久,聂隐娘的唇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我明白了。前头热闹,这里清静,陈公还是到前头去吧。”
陈庆贤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直到人走远,聂隐娘这才抬起头,看着满园喜庆。
真奇怪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嘲弄,明明是同个场景,不过才一转眼,心境竟已不同。
这些热闹终究不属于她,适合她的,终究是那个只有自己独来独往的世间。
刘昌裔、刘昌裔她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就在不远的地方,但他们终究走不在一起。
外头已经敲更,此时已三更天了,窗外传来几声夜莺啼叫。
聂隐娘房里的烛火早熄了,她握着剑,感觉力量一点一滴充满身体,耳里仿佛还能听到喜宴上的热闹喧哗,她的眼睛一敛,翻过窗,没入夜色之中。
后门传来的吵杂,一下子惊醒了众人,烛火一一点亮。
原本就还未入寝,正在议事厅看着公文的刘昌裔心头一紧,立刻起身,还没走到门口,何钧就跌跌撞撞跑进来。
刘昌裔没有看他,直接越过他,几个大步上了明月楼,除了桌上摆的那套红衣外,人去楼空。
他的手用力紧握成拳,脑子电光石火的闪过一个念头——陈公骗他?!
“拦住她!”他立刻朝黑夜一吼。两道黑影立刻往后门的方向奔去。
他也立刻奔了出去,但是刘云先一步来到跟前,跪了下来“大人恕罪!属下迟了一步,刘风已去追赶。”
她的武功真的恢复了!刘昌裔大怒“叫陈公来见我!”
何钧一愣,现在?!这三更半夜的,今日还是苏副将的大喜之日
“还不去?!”
何钧打了个寒颤,连忙照办。
没多久,陈庆贤摇摇晃晃的进门,刘昌裔用力一击桌案“说!”
跟在陈庆贤身后的苏硕有些莫名其妙,从他只是拿着束带随意一束头发,就看得出他来得匆忙“方才宴上义父喝多了,大人何事发这么大的脾气?”
今天他成亲,义父高兴得多喝了几杯,因为不胜酒力,所以早早苏硕就让人安排他在他府里睡下。
刘昌裔叫人来请时,瞧小厮焦急的模样,害他以为出了什么事,也不顾自己的新婚之夜,就陪着宿醉未醒的义父走这一趟。
“大人是为了你的妹子”陈庆贤是有些微醺,不至于醉得糊涂。
“苏花?!”苏硕一楞“她怎么了?”
陈庆贤坐了下来,要何钧给自己送上热茶,真是年纪大了,不过喝了些,头就晕沉沉的。
“看大人怒火冲冠,看来人是走了。”
“走走了?!”苏硕看着刘昌裔,鲜少看他发这么大的火,乍听苏花走了,连声再见都没有,他心中有些遗憾,但是又想到“大人,苏花本就不属于此,离开也是早晚的事。纵使她走了,你也犯不着这么大半夜的找义父过府吧?”
“大人找我兴师问罪,因为是我帮她一把,让她走的。”陈庆贤认得洒脱,喝了口浓茶,人也清醒了些。这丫头是个性情中人,说风是风,走得真快,若不是她是田绪的人,留下也未尝不可啊!他在心中长叹了口气。“看她走得毫不留恋,可见对大人无一丝情意,走了也好!”“混帐!”刘昌裔怒极。
苏硕搞不清楚情况,但一个是一心敬重的主上,一个则如同他再生父母,两人闹上了可不好,他急急站在刘昌裔的面前“不过是个女子罢了!义父、大人这是何苦呢?”
“是啊!不过一个女子罢了。”陈庆贤目光如炬的看着刘昌裔“大人真要为此而取老夫性命?”
刘昌裔纵使在盛怒中,也没有真想要陈庆贤的命,只是
“为何要这么做?”
陈庆贤深深看了刘昌裔一眼,最后站起身,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语重心长的劝道:“大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人虽非为王为帝,但一个判断也是系了数千、数万的人命。你半生为节帅尽忠,如今节帅行将就木,大人断不能在最后关头弃之不顾。大人自傲,自以为事有两全,能护住节帅又能留下姑娘,但老夫惧意甚深,这世上最是讲求公平,不可能让大人样样都想要又样样能得到。世事自古难两全,命不由人,节帅与姑娘,大人只能择一,老夫斗胆,只能冒死抗令。”
刘昌裔的手缓缓握成拳头,心有不甘——身不由己,命不由人,这全是他打心底唾弃的东西,却第一次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尝到了苦涩,那味道难受得令他想诅咒一切,瞪着跪在堂下的陈庆贤,他不服气,但最终他只能吞下这滋味,冷着脸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