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双眼晶亮,露出迷人的笑容对我说:“这首跳完就走,好不好?”
我点点头靠在他怀里,还是感觉他散发出来的味道令我安全而熟悉。
舞曲停了,我抬起头看着他,透过彼此朦胧的双眼,我们沉浸在奇异的气氛中,着迷地对着彼此笑。
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偷偷地从会场上离开,一下子从热闹的会场来到户外,冬天的风吹过来,也只不过令人感到清凉,更何况麦田握着我的手是如此温暖。
我们立在宴会门前的台阶上,一时还不想离开,因为麦田不断地望着我笑,而我仿佛醉在他柔情似水的黑眸中。
谁都不愿打破幸福的这一刻。然而,我们却没有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令人来不及防备也来不及回应。
一个黑影莽撞地向我们冲来,等到我有所反应的时候,麦田已顺着我的手臂缓缓地倒下去。
我蹲下去扶住他,他握住胸膛的指缝,不断溢出血来,滴落在我白纱礼服上,我无助地只能抱住他,失去任何理智和判断能力,发出刺耳的尖叫,而那个凶手早就逃进黑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是我的尖叫声引来其他的人们。总之,有人勉强地把我从麦田身上拉开,我茫然无知地盯着紧张的人群,他们抬起麦田,然后迅速送他上救护车。
我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反覆重映着麦田最后那虚弱的笑容。
不知道后来坐上谁的车,把我送到急诊室的门口,有人递给我一杯热水,安抚我坐下。
因为是在医院里,眼睛的焦距不管停在哪面墙壁上都只一片惨白,我内心慌张的程度并没有降低。
望着身上白色的礼服染着红色的血滴,我终于晕眩地倒了下去。
梦中,麦田的影像不断和母亲重叠,我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当我抓开白色的床单,却愕然发现熟睡的母亲躺在血泊中,尖叫之后,母亲的脸变成麦田
有人摇晃着我,叫着我的名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嚎。
“井洁!”是父亲,还是谁的叫声?
我清醒过来,睁开眼帘,首先看到是小阿姨担心的脸。“怎么了?作恶梦了吗?不要担心了,重濂已没事了。”她抱着我安慰。
我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感到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说来真好笑,没想到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都怪我那位发了神经的远房表亲的儿子,莫名其妙把你认作是抛弃他的女朋友,才会误刺了重濂一刀。”她轻轻拍着我的头说。
然而我还是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一脸纳闷地抬起头望着她。
她对着门口说:“进来吧!吧了这种事,还不敢向人赔罪吗?”
然后,她又对着我说:“他原本逃走了,现在又害怕地跑了回来。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还在门外发抖害怕呢!”
我望着那位低着头走进来的人,他缓缓抬起头,露出惭愧的脸。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和他跳过一支舞呢!甚至在此之前,他就是在麦田父亲生日宴会上,对我说些恶心的话的神经质人士。
“对不起,我一定是酒喝多了,才会做出这么鲁莽的事。”他不敢直视我的眼。
我为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感到生气。“那么,上次你也是酒喝多了,才会对我说出那么奇怪的话吗?”
他没有回答。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为什么偏偏选上我呢?不会这么巧我正好长得像你的女朋友吧?”我质问他。
“因为你让人感觉很亲切,总之,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想找人发泄怒气。”
小阿姨看着我愁苦的表情,突然说:“好了!你出去吧!做出这种糊涂事来,真让人看到你的脸就生气。”然后她又安慰我说:“刚才医生说重濂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等麻醉一过,就可以去看他了。反正现在天也还没亮,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也累了吧?发生这种事。”
说完,她走了出去。
我开始思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荒谬的事发生在我身上,难道我被奇怪的瘟神诅咒了吗?
向来对这种事一直抱持乐观态度的我,即使被误会了,也只是一笑置之的;然而,这次连麦田也无辜地被波及,我心中实在没有办法原谅这一切。
然而,仔细想想,应该不被原谅的是我吧!毕竟是我害他的,不是吗?
清晨,医院的长廊透着远处窗外的阳光,我轻轻拍打着白色的墙壁,内心思索第一句该对麦田说的话。
“进去吧!他在等着你。”小阿姨开启门对我说。
一直讨厌医院的味道,因为小时候,母亲房里总是充满这种类似的味道。
我踌躇不安地走上前,小心翼翼不敢惊动他。呆呆地望着他苍白的脸。
而他只是对着我露出那抹虚弱的笑容,我不敢望着他的脸,低着头把梗在喉咙的“对不起”吐了出来。
“又不是你的错。”他小声地说。
“可是,怎么说都是因为我才会引起的。”我内心地惭愧,让许久不会哭泣的我,已经有泪水在眼眶内打转了。
“坐下来吧!你这样站着,我眼睛抬得很疲。”
我靠着他的床坐了下来。
“听阿姨说你倒了,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他居然还有力气取笑我。
“你流了好多血,你知不知道?”我瞪了他一眼。
他反而从被单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你不觉得幸好发生这种事阻止了我们吗?要不然依我们舞会时的热情,难保不会又发生重蹈覆彻的事吧!”他露出贼贼的表情,然后一直暧昧地盯着我。
“你可能伤得不够重,还有力气胡言乱语的。”我用力抽回我的手。
他唉了一声。“我是病人耶!”好像我振动了他的伤口,他紧皱着眉头。
“对不起。”我担心地说。我这才想起,原本是怀着歉疚的心来看他的。“要不要紧?”我紧张地问他。
他笑着摇摇头。“没事了!”
“真的?”
“嗯!你也一夜没休息了吧?反正伤口又不深,不是什么大伤,你回去休息吧!”他说。
我摇摇头。“我陪你。”
顺着他的目光,望着自己沾上血迹的白色礼服,血迹已经由红转黑,不知道送洗能不能洗得干净,我想。
“你的样子看起来真狼狈“我再买一件新的给你。”他说,似乎知道我的心事。
“这种对话好像真的夫妻喔!”我脱口而出,话出口了以后,他别具深意地望着我,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两个人遂沉默了下来。
“至少回去换件衣服再来。”他打破沉默地说。
“好吧!”我听他的话,决定回去。
后来,我才知道麦田的伤口真的不大,也没有伤到内脏,一想起自己那时候如此担心慌张,甚至晕厥的情形,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夸张了。
不过,我向来是最怕见到血的,也难怪自己这么大惊小敝了。
凶手因为是自家人,也就不提起告诉了,这个意外事件就这么落幕了。
为了弥补那分对麦田的歉疚感,我几乎每天都到医院陪他。不过,他却愈来愈难伺候,因为不能随意下床走动,精力愈来愈充沛的他无处发泄,就将矛头指向我。
不是说些疯言疯语,就是要求我做些好笑的事。例如:每天下午,我都必须对他说个故事,如今我已经说过红楼梦、马克白、伊底帕斯、罗生门甚至逼急了,连杜象和马格利特的生平也得当故事说给他听。
幸好,他完全像个没有文学气质的人,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他也只不过是到达“以前听说过,完全不知道内容”的程度。
不到两个礼拜,他就出院回家了,我也终于能松口气。
因为伤口还没有痊愈,我害怕他自己活动会把伤口拉开,于是我必须帮他料理日常生活的一切。
有一次,他看见我折叠他的衣物,当然也包括内衣裤时,他显得十分惊讶。
“这个,我以后自己会洗。”他害羞地从我手中抢走他白色的内裤。
“别好笑了!你伤口又还没好。”我从他的手中又抢回来。
“洗这么一点衣物不会动到伤口的。”他辩解说。
“不行!”
他好像真的很在意,居然说:“那你可以拿去送洗。”
我笑了出来。“第一次听到内裤送洗的,我又不是没有洗过我爸和小弟的,你干嘛这么在意,难不成你害羞?”
我一定要取笑他,他才会用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然后悻悻然地走开。
最近,我常会觉得麦田是不是因为受伤了,脑子也坏掉了,才会莫名其妙突然在意一些小事情,而且还不时对我投以奇怪的眼神,常常发现他盯着我就发起呆来。
问他在看什么,他又恢复没事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你盯着我看有多久了?”有一回,我午睡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他坐在地毯上看着我。
他因为当场被逮到,作贼心虚地低下头,只说:“我肚子饿嘛!”这样令人好笑的话。
然而,尽管麦田如此怪异的表现,我还是很满意目前这种和谐的状况!感觉起来,有一点点幸福的味道。
即使是幻觉也无所谓!我心里是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