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该去开婚姻介绍所才是。”涵修开着玩笑,在成伯面前,他是轻松的。
“别岔开话题。”成伯用满布鱼尾纹的眼瞪着他,又恼又无奈的说:“我真不明白,你交往过那么多女人,难道就没一个中意的?”
“我都中意呀,否则也不会和她们上床了,对不对?”涵修立即回嘴。
性爱这种事,没一点感觉还真是做不来的。但是中意一个女人和娶一个女人那是两码子事,可不能混为一谈。他是接触过很多的异性没错,但大多数的女人对他而言都太容易“手到擒来”男性血液里征服的因子始终无用武之地,就像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即使赢了也不过瘾。
“你就只会耍嘴皮子,真是被你气死,不和你说了。”成伯垮下了脸,佯装生气。
“早知道你生气了就不说话,我应该早一点惹毛你。”涵修还是一派轻松的回应。
成伯故意板起脸瞪了涵修一眼,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抱孙子,是老爷说不出口的心愿,长年陪伴在老爷身边,他不会不知道那一点心思,但是,偏偏少爷在这方面像不肯点头的顽石,都快要三十岁了还在游戏人间。
唉,也罢!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待会儿老爷和少爷相见之后的场面,不知道父子俩会不会看在久未见面的份上,缓一缓彼此的脾气。
忙碌的电梯负载着带有不同目的的人在一楼停住,妍雨才跨步走了出去就被进电梯的人撞了一下胸部,她正想回头抗议时,电梯门已经关上。
她竟然连那个色胚子的脸都没看到,真不知道今天走什么霉运,处处遇见小人!罢才的一腔怒火不但没消,反而因为这件事燃烧得更为炽热,她满心烦躁得只想骂人。
妍雨走到大楼门口,正打算到对面的咖啡馆去静心一下,忽地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挡住了她的去路,还险些撞到她,这一次,她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了。
也不管车里面坐的是不是达官显贵,妍雨提起脚就往轮胎上踢,一下不够再一下,两下不爽又补了一脚,直到司机慌慌张张的下车阻止。
“喂,这轮胎很贵的。”司机紧张的说,一边检视着轮胎的状况。
“轮胎贵是吗?”妍雨走到后座的门边“那板金应该便宜一点吧!”说完她便朝车门赏了一脚。
“小姐,你怎么这么野蛮?”司机的额头开始冒汗,偏偏吵架不是他的专长。
“我哪里野蛮?比起你不顾行人生命安全的鲁莽和善多了吧!有钱了不起吗?居然把大楼的回廊当成停车场,我最痛恨你们这些仗着有钱而为所欲为的人了!”妍雨气冲冲的说,因为她正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标准案例。
“好凶悍的女人。”坐在车内的成伯皱着眉说。那女人活像是河东狮吼、泼妇骂街。
可不是,瞧她气得像只大黄蜂见人就叮,老实的司机想必已经满头包了吧!涵修在车里好笑的想着。
“我”不善言辞的司机满脸通红,不知该怎么应付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子。
妍雨突然灵光乍现,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眼前的老实男人,顿悟般的说:“我知道了,你只是个奉命开车的司机,是你的主子懒得下车多走两步而要你把车停在这里对不对?好,我不怪你,我找你的主子。”说完,她就敲着后座的车窗。
涵修看着窗户外的女子,心想着大黄蜂现在想叮他了?好,他就来会一会这喝了煤油的女人吧!
按下了电动车窗,涵修将英俊的笑脸先行奉上,女人多半都吃这套,而且立即变得柔顺可爱。
这招屡试不爽,只是他从没想过会在今天踢到铁板。
“你以为装那种无辜的白痴笑容就没事了吗?”妍雨用着杀人似的白眼瞪着他。
白痴笑容?这真是天大的侮辱!尤其是看见成伯在一旁笑得一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掉后,他也失去了好修养,开了车门下车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下了车,两人面对面的相视着,涵修意外的发现,眼前的女子有着令人心动的容颜。尤其是那水灵灵的黑色大眼睛,闪烁着智慧和神秘的光芒,像是幽幽的深潭。刹那间,涵修觉得自己跌入那深潭里。
坐在车内的成伯不明白涵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不是下车去争口气的吗?移动屁股坐到窗边,看清了妍雨的长相与涵修略带迟滞的表情后,他完全意会过来。
币着恶作剧的笑容,成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着涵修这儿是水泥地,想要当木桩也不该在这里。
成伯的干咳声让涵修明白自己的失态,他对女人向来得心应手,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实在有点不合常理。为了扳回自己的面子,他将“严肃”的面具挂上。
“你说谁是白痴?”他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眼神却不由自主胶着在她那粉红色的薄唇上,想像着自己的唇辗转在她唇瓣上的景象。
心猿意马的遐想还没结束,妍雨挥掉了他的手,也伸手紧扣住他的下颚,强迫他看着她,完全是模仿他刚才的动作。
她字字清晰的说:“大块头,你听好!我最讨厌像你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儿,眼高于顶不把别人当回事。下次别再把公众场所当作私人停车场,否则你会发现你的名贵房车变成一堆废铁。”说完,她就放手,挺直脊背离去。
妍雨匆匆的脚步反应了她心中其实小鹿乱撞,她这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勇气,居然敢抓着一个男人的下巴说话,而且还是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壮硕男子。
也算他运气不好,挑在她脾气最差的时候出现,她决定趁那大块头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快溜,因为她今天一点也不想赌自己的运气。
她恐吓他?有没有搞错?当涵修从惊愕里恢复后,只能眼睁睁看她消失在穿梭的车阵里。他轻抚着自己的下巴,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指,回想起她有着最适合穿牛仔裤的修长双腿,他突然扬起了邪气的微笑,想像着那双腿和自己大腿交缠时的画面
突然,他的脑袋被人轻敲了一下,成伯在他面前站定。
“又在想入非非了。”
“你怎么知道?”涵修抚着脑袋不服气的问。
“我也是男人,好歹我也年轻过。”一句话让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你觉得那女人怎么样?脾气像朝天椒对吧!”涵修问着。
“朝天椒虽小辣味大,你有那肠胃消受吗?”成伯搞不懂他的心态,又不是驯兽师,怎么会对一只母老虎有兴趣呢?
“我这铜肠铁胃是来者不拒,什么样脾气的人都消化得了。”涵修自信满满的说。
“是吗?”成伯略微感叹的说:“如果你也能吞得下老爷的脾气,那该有多好。”
谈到父亲,涵修的脸色僵了僵,刚才的轻松愉快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唉,还没见面就紧绷成这样,父子俩都一样。”成伯摇摇头,催促着说:“走吧,老爷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黎震天不安的吸着烟斗,眼神不由自主移向办公室里那扇精雕的木门,猜想着那门不知在何时会被打开,然后管家带着他五年没见的儿子出现。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子的流逝会带来什么改变吗?他那愤世嫉俗的儿子能够敞开心胸谅解他了吗?轻吐一口烟,往事悠悠,痛楚却鲜明,那是他心中的禁地,也是他和儿子解不开的心结。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黎震天的心一缩,烟斗差一点握不住。来了吗?木门缓缓的被推开,他一眼就望见了那高大的身影。他的儿子,长大了。
案子俩的眼光交会互视,仿佛在静默中打量着彼此的改变。人的一生中,又有几个五年可以丢掷在分离上呢?
“老爷,少爷回来了。”成伯为父子俩作开场白,打破了窒人的沉默。
“嗯。”黎震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调说:“这一趟辛苦你了,坐吧。”
“不用了,刚才坐得太久,还是站着舒服一点。你若有话,直说就成了。”涵修单刀直入的要求说重点,他不想久待。
案亲的老化让他很心惊,那在他印象中向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父亲和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形象相去甚远。昔日坚挺得像是击不倒的巨人如今已有些佝偻了,要不是那仍旧充满活跃智慧的眼神以及光鲜笔挺的衣着,他和一般迟暮的老人还真是没有两样。
真是岁月催人老吧!
“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坐下来和我好好聊个两句吗?”黎震天颇为不悦的提高了音量,五年漫长的等待怎么会只换来五分钟不到的三言两语呢?
“如果是公事,你就尽管说;如果是私事,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涵修的目光也不放松,和父亲对峙着。
案亲早已错过和他“聊天”的时机了。在他最需要和父亲沟通、讨论男孩如何转变成男人的时候,父亲将所有的精神都给了事业。对他而言,父亲的存在只像是一部提领不尽的提款机,付出的永远是钞票,不是温暖。
“你!”黎震天气煞了,额头旁的两根青筋暴跳着。“你读了那么多书,就只学会了用这种口气对老爸说话吗?”
又来了!一旁的成伯无奈的想着,显然两人间纠结的情仇仍跨不过分离了五年的大鸿沟。
“这根本不用学,这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涵修也不甘示弱的盯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离乡背井的这几年,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思念过父亲,可一旦见了面,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平衡失去母亲的痛楚,即便他清楚的知道,母亲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居然生出了你这样的不孝子!”黎震天气怒的叫道。
“不用这么后悔,因为我也没高兴过做你的儿子。”
这句话比起刚才那句更令人失望,黎震天胸部隐隐作痛着。
“如果你已经没话好说,我就先走了。”涵修说完就转身,没有一点眷恋。
“少爷”成伯正想说些什么来挽留时,却被涵修先行一步打断了。
“成伯,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他吧,待会儿他要是气得脑充血,你才来得及将他送往医院。”父亲的脸色很差,他不是瞎子。
“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黎震天气得向管家抱怨“他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我只是想让你早一点去向妈赎罪。”这句话像把锐利的双锋刀刃,割痛了自己也刺向父亲心中的伤痂。
他知道他的话过于冷酷,但在伤害父亲的同时,他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看着儿子迈开大步跨出了他的事业王国,黎震天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直叹着气。
看来父子两人间的藩篱一点也没有因时空而缩短,盘踞在涵修心头那名为“仇恨”的大树反倒是愈来愈茁壮了。
“老爷,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成伯问道。他一直不明白,当年犯错的其实是夫人呀!
“罢了。”黎震天挥挥手,神情落寞的说:“我已经习惯了,就让他妈妈在他心中永远维持着良好的形象吧,他只要恨我一个人就够了,或许这样他才会记得我这个老父亲。”
“老爷”成伯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只能在层层烟雾里看见黎震天一双满是痛楚的眼。
苞在老爷身边那么多年,他知道老爷其实深爱着少爷,而少爷也并不是全然的铁石心肠,只是两个同样有着强烈自尊的男人碰在一起,脾气就像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知要到哪一天,两人才会像平常的父子,可以促膝长谈,分享着人生里快乐与悲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