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
他回来后,见不到她。问父母,做母亲的说:
“走了,谁知道去哪里?你这个媳妇未免太自由了吧!”
他打开她的衣橱,衣服一色色都挂得好好地,首饰存折都在,妆台上,梳子发夹一支都没少。他着实参不透,到底什么地方不需要这些?突然灵机一动,拨个电话到寺里。师父回说她的确在。他抓起衣服就冲出去,迫切地想见她。
师父见着他,称了个佛号,先要他坐下来喝茶,与他闲话南北,渐渐收住他轻拢慢捻的心情,才破天荒地开口:
“玉言出家了。”
他推开门进去,果然坐着一僧;法相庄严,黑长衫如如不动。见了他,也不起身,只用眼神延请他坐下,他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禀禀然端详她,她也正视着他,和他一起把娑婆世界都看破。他知道逝水已如斯,不能倒提海水捞起他的一栗,至此也就转认为智,化烦恼为菩提。
她脱下婚戒还给他,他随手戴在小指上。
“应该称你师父。”他说。
她合什为礼“你来,我都放心。”随即,展了一个素净的笑意,面目都打开了。
他从口袋掏出数样礼品,有新加坡的手表、泰国的念珠、有一些古老的银饰“都是为你买的。”
她睹物思人,叹赏他的人品,心从千丈悬崖一跃而履于平地,她若有出世的智慧,多是亏他这一肩入世的担当。她随手挑起念珠,说:“与我结这个缘。”
心心都相印了,在无限可能的未来时空中,再一次的因缘相会,应是不难。
他告辞,她亲自送到寺门,最后一次步履相和,两人都落地无尘。他说:“请留步。”她目送他下去,直至人影都无。一转身,转手摘了一叶赤红菩提叶,一面行一面嗅,原来春在枝头已十分。
他至此奉养双老,每日醒来先趁着清晨去买菜。巷门口的菩提树叶又绿了好几回,阳光总在点石成金。菜市内人群熙攘,他兀自买菜,提着一篮不轻不重的俗绿。常常,又多买了半斤菱角。
偶尔,有陌生人打电话到家里,问“玉言小姐”在不在?他平静地说:“对不起,‘玉言’已经过世了。”
他倒未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