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哦。”
俊荣望着我,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桌子角上自言自语。说好不提我不想提的话,自己却把话题揪了出来。
“爸爸的初恋是妈妈,你知道吗?”
“嗯。”
想回答,却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虽然不是我的事情,而且已经是过了很久的事情,但不知怎么回事,很让人伤心。这可能就是骨肉之情吧,我可以骂,却看不惯别人骂。
上面也说过,我的妈妈是家门长辈们为爸爸指定的妻子。但爸爸一个人在首尔读书的时候,有个****,貌美、有钱,而且是在全城里出了名的巨富的女儿。她是俊荣的亲生母亲,爸爸跟一个可以抛弃自尊心,以妾的身份生活的女人——他的初恋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他这辈子都不曾记得乡下家里还有个像一朵不起眼的翠菊一样的妻子。他那么爱首尔妈妈,怎么通过妈妈的身体,生下了我呢?真是卑鄙无耻……
可能觉得口渴,俊荣喝了一口木瓜茶:“把事情搞成这个地步,都是妈妈自己情愿的。”
“嗯?”
“少些傲慢就好了。”
“什么意思?”
“让一个人忘记一个人,那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可以说是不太可能。”
我不知道俊荣到底想说什么话:“我无法理解。”
“乡下的妈妈,因为了解爸爸的那片心意,因为太了解……可怜他,所以才那样过了一辈子,我想应该是。”俊荣看着我,用他那跟爸爸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那张嘴跟我说了谎话,想要安慰我,“爸爸他,非常、非常爱乡下的妈妈。”
我没有回答,只喝了杯木瓜茶。
所以让她一个人生活一辈子。我想起了以前妈妈总是坐在炕头上,精心准备带给首尔的家里人吃的腌咸菜、辣椒酱、黄豆酱、红豆、大豆、香油、芝麻之类的东西。我不想去评价俊荣的话是谎话还是实话。
“妈妈非常嫉妒,而且非常憧憬。”
“嫉妒什么?憧憬什么?”
“你呀,还有乡下的妈妈。”这下,换成俊荣喝了一口木瓜茶,“被人那么深爱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呢?乡下妈妈是怎么让爸爸那么长久地念念不忘的呢?一辈子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生活的人是绝对不了解的那个秘诀,你能否告诉我一下?”
“好像你误解了……”
他第一次撕破了虚伪,他好像在非常讨厌我的同时,非常羡慕我。我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愚蠢的俊荣。围绕爸爸,有关首尔妈妈和我妈妈之间的关系,那复杂又让人伤感的真实,我们俩理解的恰恰相反。
正在这时,铜铃铛的声音“丁当”响了起来,震动了寂静的空间。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转身去看,才不管谁来了谁走了呢。只是固执地相互瞅着对方的面孔。
“天啊!俊荣,你可没说跟秀厦在一起呀!”
“什么呀?两兄妹窃窃私语呢?”
此时此刻,刚好我最不愿见到的、最讨厌的一对男女出现在眼前。贤贞和曦源一起来了,顿时,我和俊荣所营造的有些伤感、有些让人紧张的死寂气氛云消雨散。如果继续谈下去,我们也许能够了解到三个人之间的真实故事!
“我跟贤贞说好在这儿见面,你是怎么来的?”
“我正找你呢,想跟你要李秀厦的电话号码。”
真无理,这两个人,没人请他们坐下,他们却很自然地坐了下来,贤贞坐在我旁边,曦源坐在俊荣的旁边。奇怪,应该坐反了吧?俊荣和贤贞是众所周知的情侣,理所应当坐在一起。我突然陷入一种虚无缥缈的想象之中,觉得贤贞是讨厌曦源坐在我的旁边。
“这家伙,不用大哥大。”
“大哥大?你是说手机吗?”
贤贞笑了一下。觉得那笑容是在嘲笑我,这是我的第二个想象。
“这是李秀厦风格的叫法。”
“哦,我说瑞山小姐!还没有手机是吧?我怎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呢?”曦源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好像得了心脏病。如果爱上这个男人,或者跟他结婚的话,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跟忧郁、低落、沉闷等这些词打交道了,估计每天都会像音乐、像笑声、像甜甜的蛋糕。
“既然见面了,我们来个两双约会吧。”
“我得回家去。爸爸好像不太喜欢我见曦源。”
笑嘻嘻的曦源,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俊荣好像也受到了不少打击。
“真的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听说爸爸来了两次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所以我说好以后不再见你。”
“天啊!真是打击不小呀!姜曦源的面子扫地了!你爸,不是挺喜欢我的吗?怎么能背后捅我一刀!李俊荣,我突然不想活了!”
曦源突然做出一个悲剧性的动作,猛地趴在了桌子上。
贤贞看着我,脸上一副“你怎么可以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话?无可救药”的表情:“现在又不是十九世纪,长辈们说出这些话,已经觉得挺好笑的,你也真是的,长辈说不让见你就不见曦源了?那也未免太可笑了点吧?你竟然还把那些话照搬过来讲,你这人也挺怪的。”
我望着贤贞,古怪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
“说实话就很可笑吗?”
贤贞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脸上露出模糊的微笑。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向俊荣微微一笑,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同情心:“俊荣,我这下才明白你说过跟秀厦对话很困难是什么意思了。”
我站了起来,跟一群不能跟我沟通的人在一起,那只是浪费时间,无法带来共识的语言只是空洞的。
“去哪儿?”
“回家。”已经说过了,为什么还要问!
俊荣和曦源愣愣地看着我有点生气的样子。贤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拿出粉盒照了照自己漂亮的脸蛋儿,那个动作不难让人看出“你要走就赶紧走人”的意思。这是我的第三个想象。
曦源猛地站了起来:“送你回家都不成吗?”
“少说废话,吃了饭再回家吧。”俊荣赶紧打圆场,半强制性地扯着我的胳膊走向服务台。
我吐了一大口气。我可不想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原本是来平息因为黄屎圭而上的火气,看样子,得带着双份不爽情绪回家了。
“爸爸真这么说的?”走出咖啡屋的时候,他重新向我确认。
“首尔妈妈那样说的。”
“爸爸这一辈子都不曾关心有关我们的事情,这次是怎么回事呀?”俊荣自言自语,一脸凄凉的表情,这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想去雨丽塔。”贤贞边跟上俊荣边说。
俊荣皱起了眉头:“哦,那儿不是很贵的餐厅?”
“走吧,我请客,因为你们是来当我跟秀厦约会的电灯泡。哦,真伤心呀!都二十一世纪了,谈恋爱还得带上哥哥,我的命苦呀!我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曦源边说边走过来,为我开车门。
贤贞走向俊荣的车,向我做了一个奇妙的微笑:“今天多亏秀厦,我们可以吃好吃的了。谢谢你呀!”
脸上一点感激的神色都没有,竟然可以坦然地说出“谢谢”,这样嘴巴里面会长疙瘩吧?第四个想象。
雨丽塔是位于江南地铁站附近的一个高雅的意大利餐厅。跟第一次约会时去过的酒店法国餐厅的气氛很相像。
“这里很有人气。”
不说也能看得出来。因为事先没有预约,我们足足等了三十多分钟。好不容易等到空位置,刚要坐下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正在看着我们。
不经意间转头看了一下,我顿时蜷缩成一团——头发全都向后梳过去,并用发蜡固定住的发型,黑色西装,加上狰狞的表情,他就是昨天到今天,我一直想剁成碎块的那个男人,黄屎圭,正看着我们,咧嘴一笑:
“真是冤家路窄呀!人犯了错难道真的无处可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