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展鹰扬低沉的笑声。“我真服了你了,身为饶公子的女友,居然不知道他是饶氏企业的重臣。筱风,你交男朋友之前,不懂得先调查一下对方的身家背景吗?”
“那很重要吗?我喜欢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家的事业。”筱风理直气壮地说道。
话筒那端异常地沉默,电话中看不到展鹰扬的表情,就算看到了,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筱风觉得有些不对劲。
“喂,喂,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事,只是想到一个故事。”展鹰扬的声音有点紧绷。
“你还好吗?怎么语气怪怪的。”
筱风关切的声音从电话线传到海的另一端,到了展家小楼,展鹰扬亮着灯光的寝室。
他修长的身躯倚在计算机桌前,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在抽屉里翻找出一张老旧的相片,相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手上抱着婴孩,脸上满溢幸福神采。
展鹰扬凝视着相片中的年轻夫妇。
“筱风,讲个故事给你听。”
“好啊!反正我在这里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满无聊的。”
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叙述着:
“二十几年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爱上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大小姐不顾有人反对,和心上人私奔,组织甜蜜的小家庭”
电话那头插进话来:“听起来有些老套的爱情故事。”
展鹰扬仍是语气平静的诉说:
“这位大小姐却在生下小孩后,偶然撞见她那英俊的老公在休息室和女助理打情骂俏,骄傲的大小姐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娘家,任凭老公如何苦求,都不肯露面,那位先生只好丧气地离开。”
“你确定这不是八点档的连续剧吗?”
展鹰扬微微一笑,继续说故事:
“过了五年以后,他和另一个女人组成家庭,生活幸福美满。这个消息传到了大小姐耳里,她的兄弟对她说:你看!当初他拐走你,还不是看上我们家的财势!她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男人都是一样的,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后呢?”
“故事说完了,你要发表感言吗?”他淡淡地问道。
筱风直爽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我觉得那个大小姐应该听听她先生的解释,不要那么快就给老公判了个通奸罪。”
“你不认同她那句话:男人都是一样的?”
“开玩笑,女人都不可能一样了,何况是男人。天底下根本不可能有一样的人。所以,未必每个男人都贪财好色,那位大小姐结论下得太快了。”
“哦?那你相信那位英俊的先生没有背着老婆偷腥吗?”
“他有没有出轨我是不知道啦!可是,也未必就像他太太所认定的,英俊的男人都花心。像你,‘据说’也是长得颇英俊”
展鹰扬插嘴。
“英俊就是英俊,什么叫‘据说’?范筱风,你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
“好啦好啦,你展大师兄是宇宙第一帅男,连火星的et还没你帅,可以了吧?”
展鹰扬听了嘴角绽出一抹笑意,筱风在电话的那一端当然是看不到。
“总之,你展大师兄虽然帅名远播,崇拜你的女人可以组成好几个亲卫队,搞不好可以和四大天王影迷比一比。但是我们认识十五年了,也没看过你和哪个女生乱搞,就连走近一点的女生都没有咦?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奇怪。展鹰扬,你是不是有问题啊?”
展鹰扬嘴边的笑意更浓了,慵懒地说道:“也许我常常带女人回家过夜,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这种讲法跟‘梦露俱乐部’的小姐好像喔。”
“怎么说?”
“里面的小姐和客人,大概是看我一脸单纯样,常常好心地警告我说,男人都是一样的啦,什么什么的,何况你的未婚夫又超级帅,更容易什么什么的。我就不服气地辩解,说你不是那种会乱搞的男人。她们就说:‘你怎么知道,也许他在外面交别的女人,只是没让你知道而已。’”
“你在她们面前替我辩解?你就这么相信我?”展鹰扬语气平淡,黑耀石般的眼眸却闪着异彩。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日久见人心,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逃不过时间的试炼。
你十五年来都是如此,如果不是本性,那就是作戏一流的大奸人。再说,如果我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去听信那些不集训你的人对你的批判,岂不是本末倒置?而且,如果连自己的判断都不能信任,那就有一点无力了。”
“你没听说过旁观者清吗?”
“展鹰扬,你怎么知道‘梦露俱乐部’的大姐们就是这样说的?”筱风的声音有一点惊讶。
“我只是照人性推断而已。她们还会说,你这种个性最容易吃亏,对不对?”
“对对对,她们的确是这样说的。你好厉害,全部料中了。”
“她们有没有说,人都是会变的,就算以前他对你很好,现在社会引诱太多,男人是感官的动物,见色忘旧是很平常的事。”
“展鹰扬,你是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啊!把我在‘梦露俱乐部’的对话全偷听去了?”
展鹰扬笑了。
“然后你一定会说,不只男人,女人也会见色忘旧,只是在父系社会下,女性出轨受到的责难远大于男性。然后你一定恨恨地说,真是不公平,如果是活在母系社会,你就不用花钱拔腿毛了。”
“哇!”话筒里传来筱风一声惊呼,展鹰扬可以想象她尺度地跳了起来“展鹰扬,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
展鹰扬慢条斯理地说:
“不好意思,我也认识你十五年了,如果连单细胞的范筱风在想什么都猜不出来,那也不用混了。”
“谁是单细胞了?你当我是阿米巴虫还是蓝绿藻?”
“有时候,阿米巴虫能想清楚的事,聪明人还未必看得明白。当年她若是也如你这般想,也不会”展鹰扬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筱风的声音听起来很迷惘。
“筱风,唱首歌给我听吧!”
“哪一首?‘花心’吗?”
展鹰扬低低地笑了,筱风也学会嘲讽他了吗?
“唱首台语歌吧,会唱‘阮不知啦’吗?”
“会,这是老爸最爱的台语歌之一。你把耳朵准备好,本小姐很少唱歌给别人听的。”
话筒传来筱风低柔的嗓音——彼时约束啊双人无失信,
近来言语啊煞来无信凭,
冷淡态度,像是无要无紧,
你不是,你是不是找到新爱人,
啊啊阮不知啦阮不知啦
总无放旧去找新优美的旋律,却配上怨怼的歌词,这就是“她”的人生吗?
展鹰扬凝视着相片中容貌美艳的新妇,妇人挺直的秀鼻,眉眼间倨傲的神情和他有几分相似。
他斜倚床边听着筱风的歌声,低柔的嗓音,温柔醇净的唱腔,就像她的眼神一样纯净,就像她的心一样温暖。
虽然十五年来打打闹闹,他心中明白,筱风一直是温和体贴的。不管他怎么捉弄她,她从来不会认真计较,今夜还唱歌给他听,大概是听出他心神不宁吧!
当不愿想起的记忆被掀开时,再强势的人都渴望有人陪伴。
他想见筱风。
两人拉拉杂杂地聊着,一直到半夜一点才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