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安眠葯过量引发她胃的宿疾,本来急诊室几个小时就出院的情形转变成住院一个礼拜,医院单调乏味的生活,对习于多彩多姿的莎来说,简直就像坐牢那般痛苦,好不容易熬到第七天,才终于出院。
“东西都整理好了?”闻来接莎出院。这些日子闻一直照顾着她,他只觉得以他跟莎的情谊,无论如何照顾她都是应该的。
“嗯,都弄好了。”莎脸上展现了几日以来难得一见的阳光,步出医院大门,冬阳暖暖,她整个人都像是飞扬起来了。
闻这几日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直觉闻已经回到她身边,风波平静。于是爱情得意,大病初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开心的?
坐上闻的车,莎出奇地多话,嘀咕着什么时候要回美国去看家人,他的车又该怎么重新烤漆之类的讲到口渴翻出车上的一罐矿泉水,扭开盖子就往嘴里灌,闻从镜里看见她这么喝水,忽然有个冲动,很想叫她拿个杯子喝
敝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更何况车上也没杯子。他是什么时候改了习惯?他陡地想起,不,这是颐颐的习惯,但无形之中,好像变成他的了。
这想法让他的心骤然漫上一种酸涩的情绪,他想念颐颐。
莎喝完水继续刚才话题,说:“我跟你说过没有?我之前在美国工作的那家公司请我回去上班耶。”
闻从颐颐的思念中被引走了一些注意力,美国?
莎拨弄着挡风玻璃上垂挂的小猫吊饰,径自盘算:“那家公司薪水一向给得很大方,未来前景也好,不去实在可惜,只是这样就又要离开你了”莎故意停了下来,斜斜眼梢狭狭一瞟闻,顿一顿才又娇笑:“唉,别紧张,吓你的啦,我才不去呢,免得我一走,你又怪起我来,然后又搞个什么女朋友的给我看。这回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好了。”
“下次?什么时候?”闻问得随意,话一出口自己都吓着,心一颤有了更深一层的感触。
是的,这一回算了,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总是这般,来来去去,串联着永无止境的伤心与失而复得的惊喜,循环不止,永远出不了这个圈子。
系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爱,禁得起多久这样的折磨?就算再爱,是否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变成恨?他并不想恨莎,也不想莎恨他,从来不想。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认真好好解决这个状况,作个了断?
“你该去的。”他正色说。
莎真的愣住了。“你说什么?”
闻的口气再清晰不过。“你应该去美国的,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不见得下次还有。”
莎咬咬唇,犹自揣测闻心意:“我以为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
闻眼光直视前方,淡淡一笑。“当你是情人,免不了会自私地想把你留在身边,但如果当你是朋友,当然会考虑到你的前途,希望你有更好的人生。莎,”他转头看她一眼,十分平淡地说:“我们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莎的脸色全变了,闻的话打破了她这几日来的美梦,不是已经一切雨过天晴了?“是因为她?钟颐颐?”
闻点头,并不讳言。“如果不是她,我大概还看不透这些。”
“你爱她?甚过爱我?”莎已经是咄咄逼人的口气。
“某方面来说,可能是吧!”闻仍然一径平和。“我不会拿你们两个作比较,你们差别太大了。”“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不是吵翻了?”莎的声音夹杂着尖锐的醋意和怒气,她完全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你对她念念不忘有什么用。”
闻发出一声轻叹。“只要一有了爱的感觉,就无法不在意了吧?不管我跟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总得对这段感情做个交代,她并不是你的替代品。”
所有莎在这段时间架构好的梦,幻化成一片空白。莎的手仍放在那只可爱的猫玩偶上,却下意识使劲紧扭着那猫尾巴,像是要把那尾巴攒下来,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那身上。
闻不忍莎大病初愈又白如纸的脸色,叹了一声劝道:“莎,我们的关系似乎一直没有圆满过,如果能狠下心来放弃,也许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好。”
这样的念头,莎又何尝没有过?她闭了闭眼睛。“说比做容易吧。你试试?”
闻苦笑:“我正准备试。”
莎陡地转过头去看闻,闻的脸色比她开心不到哪里去,但他眼神中清如明镜的坦然与透晰,却是她这辈子从未见过。
那一刻,莎是那么清楚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不哭的莎,却突然有种嚎啕大哭的欲望,仿佛长久以来的泪水累积到现在,终于是该了断的时候,欠闻的泪水,就还他吧。
车停在莎住处楼下,莎抓起行李,马上开门走出。她始终是骄傲的,就算要走,她也要让闻记住她的背影,就算是再多一分遗憾,好供他将来后悔。
“我帮你拿东西上去。”闻本能也下车来。
“不必了。”莎回答得孤绝而坚持。“不必了。离婚协议书寄给我,我会签。”
她不等闻有什么回应,不想再看闻的眼,毅然决然地走向公寓大门,却在临开门前,她回过了头来。
“闻,你知道,”她微微一笑,遮不住水雾的眼眸却异常凄丽。“别把这整件事都怪到我头上。如果我一次又一次回去找你的时候你狠下心来拒绝我,我只怕也不会认为总有一个窝在等我倦鸟知返,我们的故事也许就不一样了。”莎说完,只是定定看了闻一眼,像是要把他永远留在记忆里似的终究返身进门。
莎的指控,也不全然没道理吧。爱情的悲剧往往不是一个人的错误,而是两人共同的成果,闻明白至少他现在明白了。
他跟莎在一起,只是无止境的互相折磨,而颐颐所给他的,却是一种温暖,安心的爱。他一直在莎身上所要求的,长久、忠诚,却都在颐颐身上看见。
但是颐颐已经离他而去。命运的安排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既然让颐颐来弥补他心中的空,为何又让她走?
靠在他的车上,闻感受到冬日阳光的暖意,温和的,暖暖的,这辈子闻从来没有如此刻这样的轻松心境,这样明确感觉一种卸下包袱的释放坦然。
颐颐现在在哪?他无可救葯地想起她来。
他跟颐颐已经像是完全失了联络。他相信颐颐那天找应启文来只是为了气他,颐颐不可能真的跟应启文在一起,这他可以放心,但他没想到的是,颐颐竟然做得那么绝。
电话号码全换,也搬了家,关于他爷爷传记的一切资料则由昙霓转交给他,他问昙霓颐颐的去处,昙霓只是把他臭骂一顿,然后不理他。
他想起当初为了与他姐协议去追颐颐,花了那么多心思才终于让佳人倾心,也许这回他得重新再来一次?只是
他苦笑了起来,上次不仅有昙霓帮忙,至少还知道颐颐的去处,而现在,叫他上哪去追颐颐?
从这栋玻璃围幕的气派大楼出来,颐颐丧气地在笔记本上又打了个叉。已经是今天第三个面试的工作了,当真现在工作如此难找?她不过想找个薪水低低的小小编辑啊!
走在人车鼎沸的马路上,台北的冬天总有着不该有的热络,那路树仍挂着绿叶,人们的衣物也不见得厚重,对冬季的意念,好像总比现实来得清晰。
有太多事是这样,现实比意念清晰。就好像闻,明明自从那晚医院之后颐颐再没见过他,但他的身影仍无时无刻不浮现颐颐心中,压过其他思想,占据颐颐的所有。
他现在还好吗?既使现在想起,颐颐仍是压不下那股又酸又涩又苦的滋味,每每这时,颐颐就给自己一个童话般的理由决断思绪:闻跟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咦?颐颐?”
颐颐猛回头:“啊,三姑妈!”
“这时候怎么在马路上?没上班哪?”三姑妈背着背包,像是刚来台北。
颐颐说了实话。“我在找工作。”
“找工作?为什么?”三姑妈花容失色。“之前不是在帮你男朋友编什么书吗?”
颐颐苦笑,想起家人始终以为闻是她男朋友,虽然后来这谎言也一度成真过,但现在两人的分手却是事实。“我跟他分手了。”
“怎么会?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三姑妈大惊失色。
“因为”颐颐模糊地说:“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他这个人怎么会这样!亏他长得人模人样!”三姑妈惋惜了。长得好看的男人,总是容易让人留下好感。
“没什么啦,三姑妈,”好像变成颐颐反过来安慰她了。“谈恋爱不都这样?分分合合的。”
“是喔!”三姑妈白她一眼,在她身后的一部计程车叭叭按了两声喇叭,原来她是坐在计程车上临时看见颐颐,硬要计程车暂停。三姑妈转头吼一句:“好啦,就来了。”
回过头对颐颐道:“好啦,计程车不等我。你哟,没事也多回家走走,一个人住外面,没人理你啦。”
真是临走还不忘唠叨。
颐颐送走三姑妈,终于又剩下她一个人。可是不知为何,心情在比见到姑妈之前糟一百倍,是因为得跟姑妈解释失恋的事?这种事,每诉说一次就好像把伤口的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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