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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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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性命所换取。挽回不了了,迟了!”

    “爹!你”咚地跪下,她扯住他的薄丝外袍“难道你木原谅依依?可你不是说我还有一个机会?”

    “所谓的机会是倘使你执恶不改,我会把你送官严办。”他走开一步,任由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任由她呜呜哀鸣!

    “我的净茉已死,她死不瞑目!除非她复活,除非云河涸干,否则我与你的父女情缘至此完结。”

    “不!”撕心、裂肺呀!“你答应过我娘的!你一定会疼我、爱我、珍惜我!一辈子的呀”

    “毁了誓,我自然会有报应!倘若夏棠当真无法容许的话!”

    汤羿阎找了一个懂得手语的人到文家去做翻译,他一定要解开九年痴恋的困惑。净茉对他怎么可能抱持九年之久的情思?他与她的夫妻缘份不过维持几个月,也许未满百日。

    文氏夫妇伊唔哼哼,比划之余也纷纷老泪纵横。

    汤羿阎曲膝下跪,他沙哑着声“岳父、岳母,请节哀顺便,保重身体要紧。”

    拜别文氏夫妇,他独孤一人突觉无所适从。

    这九年来他和宝美妹妹一同生活。目标明确的只有复仇雪恨。如今,家仇已报,宝美妹妹心疾而死;他似乎已无牵挂。

    曾经,他被净茉的凄楚泪眼打动了拎寂二十五年的心。

    因着抗拒而抗拒,盲目的亲手割弃上天赐予他的美好。一切却是惘然啊!

    此刻的他的心脉仍是刺痛着,然他心窝里的惟一女子这会儿魂魄俱碎,不知是否远在九重天笑望他这悔悟的痴情丈夫。

    “原来是我愚昧无知的误解净茉和东方侠之间可能污秽不堪,追究原由竟是我已爱她到骨肉里。是不是太在乎了所以心眼被蒙蔽了?”

    妒忌。

    男人狂爱时的妒忌竟是如斯可怕!而他以他的爱和妒忌惨害净茉。

    “此生,我汤羿阎绝不再娶!若是有违誓言,让我五马分尸!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仰天长啸,他悲痛得多想立时结束自己的命。生死不过一线间。

    生无可恋,死亦勿悲。

    十六岁时的他朗气飒爽,他犹然记得那个满脸尘垢的小小丫头,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哑巴。

    净茉的跛腿应该是那时候的杖打所伤舶吧?

    一个小女孩由九岁爱他爱到十八妙龄,她人生中的一大半几乎是为着思念他而活啊。

    他何其有幸!却又何其残忍的使她香消玉殒!

    然因他的残忍种下的果实如今由他自己尝食了。

    汤羿阎搬出汤府。他决定从此不见依依!虽然他并未究责,但是他一面对她那张假扮无邪的脸,他便心如刀割,几欲发狂。

    他的净茉仍在冰冷的九泉底下!

    当然真正的刽子手是他!他已决绝的将用上未来的每一个日子赎罪。

    每想二回他的净茉,他就用力往自身割划一道伤口。惟有如此才堪堪止得了他这痛极的心。

    除了汤氏重要营生以外,他和外界差不多断绝了,他为净茉造了一个衣饰冢,可怜的净茉连一个坟也没有,无法得以安息的她可会魂魄飘荡、无依?:

    他的时站在去河岸边悼念她,面对着河面倾诉他的悔与爱。

    岁月匆匆,今日是净茉的忌日。

    这一年来他变得沧桑了,亦多了一身满的伤痕。

    他在云河岸边遥祭妻子。

    三炷清香抛向河中“净莱,为何你的魂魄不入我的梦中?难道你对我的怨恨浓重到已绝了爱?”

    模模糊糊的视芒中他竟瞧见河中央驶过一艘华丽大画舫,而大画舫的甲板之上亭亭玉立着一名白衣仙女。

    凝眸一眺,他的心口急遽怦然跳着。

    “净茉?”难道真是她的魂魄来兮?她听见他的哀哀乞求?

    是的!他的净茉不但心善,而且用心用命的爱他,百般小心的盼着能讨他欢心。

    即使依依处处欺虐于她,她从不吭气,甚至努力的想让依依接受她,甚而喜欢她这小后娘。

    “净茉”他已是泪湿双颊,哽咽不能言。

    大画舫远离了。

    他神思飘飘,过了老半天他突地浑身一颤。

    “不是魂魄!大画舫是真实存在,我所看见的不是幻影,也不是我的极度想念。”

    那么画舫之上神似净茉的女子是人?是仙?

    另一端,

    浪花微卷,大画舫上的净茉软跪下身子,她全身力气全虚脱了。

    “夫君”是她日夜心痛的牵挂啊!她不曾怨他、恼他,她依然是深探爱他。

    然而她爱得好凄伤!

    “夫君你消瘦不少”远远见着在岸边的汤羿阎,她不禁忧虑他过得好不好?

    “还憎厌我?误解我吗?”其实不该再想这些前事了,可她就是这样死心眼的依恋迷眷着他。

    “云王妃。”贴身婢女小恩呈上一件鹅毛薄袍“天凉,浪风浸骨,王妃您的腿疾刚治愈未久,请回里间歇歇。”

    小恩扶起净茉,细细的为她擦拭泪痕。

    她是云王妃从老鸦那儿救赎出来,这分恩德如天她永志不忘。

    好笑的是云王妃之所以知悉她被兄嫂卖人妓院,且被逼良为娼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云王爷偶然在妓院中听闻。

    云王爷与云王妃相敬如宾,但奴仆们总是想不透两夫妻之间究竟有无恩情。云王爷甚至常兴致高昂的和云王妃谈论他的红粉知己们,而云王妃也总是笑容美丽的聆听和攀谈一、二,两夫妻之间的和睦反倒像是兄妹情深。

    云州百姓个个拥戴云王妃,但人人所不解的“传言”是云王爷和云王妃为何分房而居?

    这疑问连老王妃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了早日抱孙,老王妃居然异想天开到把两夫妻关在同一间房里整整一个月,下人们负责端食送茶,然而完全与外隔绝的两夫妻是否燃烧爱欲火花却仍是不可解的谜。

    但小恩明白得哪,那房间里其实尚有一道密门,密门内即是云王爷置放天书和卜算器物的神秘处所,桌椅、床榻和锦被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沐浴大桶。

    但是他们两夫妻之间究竟为何如此,她这近身婢女并不清楚,她只知道云王妃总是在梦中流泪,总是在写满“阎”字的白纸上频频落泪。

    “阎”是个男人吗?难道是云王妃的旧情人?小恩总觉得主母是为着思念“阎”而存活下来

    “云王妃?”她的泪竟使她也心伤不已,但王妃因何面对宽广的云河掉泪呢?

    她所伺候的主母是个人前强颜欢笑,人后黯然悲怀的小姑娘。

    净茉勉强回以一笑,好安小恩局促的心。

    “云河是最大的海河流域,海风吹得人眼泪莫名淌流,不要紧的。”唉,她已是云王妃,她的夫君是太阳啊。

    至于阎他与她已是毫无瓜葛了。天上人间,只道是贪爱的一场惘然。

    汤羿阎疯狂的展开寻妻行动!或许是寻探鬼魂,或许他必须以此来减少一点日渐渴念净茉的痴爱。

    他的长发随便用布绢扎起一束披于右肩上,累日累月的风霜洗礼不但使他落魄得如失意剑客,蓄留的落腮胡堪堪遮掩他瘦峭的阳刚面庞。

    今日他于打尖客栈理饮酒,这醇酒人喉他却觉苦涩。

    他饮着酒,寂寞的盹着喧扰不休的四周,以及街市川流不息的热闹人车。

    壁云血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汤羿阎,你想不想爽快的死啊?”他自语,辛酸杨笑。

    街市中起了一股诡异的亢奋,这原本不干他这半死不活的鳏夫的事,他更没有好奇的心全,但不知为何他却仍是跟着同坐二楼客倌们的眼光一望而下。

    不过是官家夫人的软轿和随从罢了。

    “那轿子里的是云王妃哩!瞧,轿旁走路的是小恩婢女。”

    “哇!云王妃乃是本公子此生仅见的第一美人。她那美啊,有着说不出来的气韵和神采。”

    汤羿阎冷冷的似笑非笑。任何气韵动人的佳人也及不上他心中的爱妻。

    轿帘被一阵强风拂开,一张脱俗且脂粉末施的小脸儿令他惊心动魄。

    “净茉!”

    那眼底眉梢的楚楚惹怜肯定是她!即使人有相似,眼神韵味却不可能一般无二。

    他再也控制不了心中澎湃汹涌的激荡情潮

    从窗口纵身跃下,他挡阻轿子的去路。

    轿夫们相互一瞥,这是什么阵仗啊?

    小思一愣,忙不迭出声吆喝“大胆狂徒竟敢拦轿!你可知罪!咱云王妃的软轿岂是你能”未完的话语卡住了,她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四周的异样气氛舍得轿中的净莱不免心惶。小思为什么忽然无声无息?轿子又为何停下?

    虽然恐惧,她仍是掀开轿帘走下轿子。

    “净、茉?”

    这颤抖的声音令她倏然抬眸,老天!她像是被施了符咒似的一动也不能动。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瞬间休止。

    汤羿阎走向她,眉心纹痕刻得极深。

    她好想抚揉他的皱纹啊!这一年来他一定是每日每夜的蹙拢眉心,他过得不愉快吗?

    他已近在咫尺,睽违许久的气息几乎要逼出她的眼泪。

    伸出抚摩她的腮颊,他哑吼“净茉!我的净茉啊!”仿佛带有神秘的魔力似的,她在他的专注睇凝之下感到身子发热,但手心却是冰冰凉凉。

    他一把搂抱住她!

    “啊!”四周响起一阵此起彼落的尖叫。

    “恶男!竟敢轻薄云王妃!”轿夫出声制止,却不敢上前,因这恶男看起来太激动了,也许是个疯子。

    “云王妃?你是云王妃?你不是净茉”汤羿阎愕然的问。但就算是双生子也不该如此同样令他心悸。

    “我”不能相认!她应允过太阳的呀。

    五年的续命王妃是她对其恩德的偿报。何况,羿阎令她爱得心碎,她没有勇气再承担一回可怕的煎熬了。

    她抿唇,决计不出声。

    用尽全力挣脱他的怀抱,她转身走回轿子里,轿帘垂下的那一刻她瞅见他恍惚到使她心疼不已的眼神。

    “现下天气寒凉,但你走路却不跛!那么你的的确确是云王妃了。”不是我的净茉啊。

    难道当日画舫中的白衣佳人,即是这位尊荣无比的云王妃?

    他狂痛的大笑数声,同时解开小恩的穴。

    小恩吓死了“赶紧抬轿回府啊!这人疯了。”对疯子避而远之方为保命之道。

    轿夫们当然逃命似的加快脚程。

    轿外,骇人心肺的笑声依然。轿内人儿咬着手指,就怕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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