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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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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不断领悟不断消化。意与神会中,十多年打练的内息不断汇集成川流不息的气流在周身流动,并且冲穴导气,将散乱阻碍处一一冲破贯通,越来越流畅。体内气流越聚越多,当他看到绝顶完美处,不由得狂喜方分,跳了起来,此时不仅被封的穴道已解,周身内力流动,充沛已极。不由自主要演试,将从前内力达不到而无法达成的武功全都演练出来,越来越欢悦,越来越明白。

    如眉与惜香之间的对决极耗心力,内力耗损极巨,两人都已受了内伤。但落花索与断剑乍然相逢,竟是不由自主地狂喜般不肯停止,虽敛去了杀机,却是每一招都要绝顶心智。

    幸好如眉和惜香都已是宗师级的高手,否则在这种如狂如痴的对决中早已狂舞而死。落花索与断剑那是灵性的兵器,有自己的意志。

    只有绝俗的如眉和超凡的华惜香才能将这场对决发挥到极致,剑与索不再寂寞!

    但内力之损,几乎都重伤。

    幸好心香的加入,那种狂喜冲散了剑与索的迷醉,剑与索的杀气暴起,但到他身周反而消失,惜香与如眉虽对外物视若不见,但一有外力进入立时感应,发觉有异,立时知道这是收手良机,于是一分一分都收回了杀手。

    待看清是心香,两人都失色,以为他必死无疑。却见他狂喜演式,竟不受损伤。

    惜香看了一眼,忽道:“断剑与落花索的对决,已有了结果!”如眉一怔,立时明白。

    心香的“悟”得自剑与索,就仿佛剑与索的爱情见证,所以他的加入竟使剑与索对他爱护有加,所以他不受毫发之伤,反而接受了索与剑内力催动,把如眉与惜香不少内力收纳。

    惜香与如眉看他调息,脸上都有了笑意。

    这样心香一念为如眉,一念为惜香疗伤,累了就调息,不觉中已到天明。

    见满园残损,昨夜一战惊心动魄。

    二人手足无力,心香守在身边不敢移动,这时八侍惊呼声传来,三人一喜,放下心来。

    “昨晚你点了她们的穴!”如眉微笑。

    “我不愿她们受伤!”他淡淡。

    如眉嫣然二笑:“你从来都心软,不像断剑主人!断剑居然认你,当真奇了!”

    惜香脸一红,白了她一眼不作声。自经昨晚一战和今晨的伤,他哪有怨毒之心找她报仇?但这一场怨恨就此收场,可也说不过去!

    他的性格原本淡泊随和,极少记恨。若只是得罪他,他也只一笑了之。

    就算把他打成重伤,甚至重大侮辱,在这样情形下也自和解了。

    三日后,他们才勉强能扶床而起。心香小心地抱着如眉来探视他,看他正低头出神,手中是一只珍珠手链,圆润柔和。

    泪水轻轻落在珍珠上,晶莹夺目。

    断剑主人会落泪?又有谁信?他,他终也只是个凡人,不是武林中神化了的剑的化身。

    他低声:“为什么?”

    如眉叹了口气,把头靠在心香胸前:“你并没有打败我,不能逼我说什么!”

    他抬起眼:“她没有背叛我!”

    她点点头:“华大哥,你看我带来了什么?咱们可以好好下一盘棋了!”

    当年二人情若兄妹,常在一起下棋。惜香性子淡泊,不执著于胜败,常被如眉杀得大霸器输,被迫为如眉吹箫,想听一曲筝终不可得。

    三人坐下,布局而战。待得激烈时,心香忍不住出言。如眉白他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

    他笑嘻嘻:“举手无悔大丈夫!”

    如眉宛尔:“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便要悔棋。惜香按住她手,笑:“你可是大宗师呢!可不许混赖!”说着放下一子。

    这样几次,如眉嘲笑:“两个男子对付我一个女子?”

    心香一笑:“我不帮忙,华大哥会输得很没面子,不是待友之道!反正你棋力也不成!”

    如眉怒:“我不成?看你们不投降!”三人斗得紧张,惜香笑嘻嘻地和心香联手。这情形倒有些象捍卫男子汉的尊严而战了。

    扫平战场后,如眉却输了三子半。惜香首次得胜,大喜。虽是得心香之助,也不免洋洋得意:“你不错!眉儿这丫头就没你好!”如眉撇嘴:“只不过胜了一局,就黑白不分。心香的棋力哪有我好?我不过是给他面子!”

    惜香展颜:“你要不说,我还信!现在嘛”一副明白的样子,摆出个敬请自觉的表情。

    如眉一笑,让人取饼银筝,调弦清歌。

    她此时内力全无,所奏也只是乐曲而?眩2皇桥湟晕涔Φ牧荨5萸罹煜拢腥缦衫郑颂眯目跎疋枭愕埂!?

    她眉眼俱是笑意,清歌动人。那正是屈原的桔颂。华家身负武功绝学,但世代淡泊名利,隐居在流香河畔,不愿卷入武林的明争暗斗,清高自洁。而屈原这篇桔颂赞美桔树高洁正直,借以称扬他所敬慕的友人,并视为知已。

    如眉此时唱出,那也是借以赞扬惜香。

    “闭心自慎,终不过失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涉离不淫,梗其有理兮”那是对他的推崇,赞他品行高洁,可以和天地合一。并渴望能与他长葆友谊,成为他的知己,一同度过人生岁月

    二人原本就是好友知交,只因多年前一件椎心恨事,致使各不相见。但内心深处依然视为知己,而从前互相扶持的旧事无不深刻在心。

    如眉始终不辩白。以二人的知心,纵所有人都指证如眉杀了惜香的心上人荷边仪非,只要如眉说一句:“不是!”惜香也会毫不犹豫地信她,根本不必多问半句!

    但如眉就是绝不说明,让他无法决断。

    此时听她无限真诚地唱出愿与他永为挚友的心。

    三人在此相聚,疗伤之余,谈论武功,切磋武学,心香受益良多,而二人也自觉更增见解,这十几日过得快乐无比,竟是十几年首次。

    如眉情爱既谐,与知己好友又重言旧好,心情大悦,虽内伤极重,反而容光焕发,自觉人生至此,了无遗憾,连武功也可以不要了!

    这一日,惜香自觉内伤已无大碍,挂念妻儿。虽不舍分手,也知终要赶回,但来时郁郁,去时洋洋,心情自是天地之别。仪非无论是否被如眉杀,总归是回不来了。而她就算真是凶手,如今的如眉已是另一个人了,他杀她只怕绝不会令自己更快乐,他也不会舍得!

    饼去种种,譬如昨日过去的既已无法挽回,仇恨又何必总在心中?荷边仪非在他心中依然没有死,这就够了。

    心香夫妇也知不能再留,摆下酒席,设宴祝酒。如眉与惜香原都是简于饮食之人,但心香却于口食上极挑剔,使得如眉也开始讲究起来,这席上菜精酒美一派热闹。

    惜香看他豪爽不羁,把从前清冷优雅的神仙世界变成了热闹华丽的尘世俗境,而如眉却只能看他胡为,无可奈何地对惜香扮个鬼脸。

    惜香忍不住笑起来,大感有趣。

    从来如眉和惜香都不是爱热闹的,他们的世界常是寂寞和冷清。他们也极少朋友,更不会有佻达的知交,所识皆是身份不俗的高手。

    但这个玉心香快乐佻达,豪放不拘小节,可以逼惜香猜拳赌钱,也可以强抱住如眉笑骂,简直是一个市井浪子,偏就是让人心折。

    惜香怎么也想象不出伤心林的清冷世界怎么调教出这样一个异数。那自是上天派去收拾如眉的。他也深信伤心林早晚会鸡飞狗跳。

    酒宴未完,心香已喝了一坛美酒,兀自毫无醉态,惜香却有了酒意,自知不敌。如眉让撤下,换上香茶水果和甜粥,三人围坐。

    “还有几日就是乌龙坡之战,华大哥多留几日看看不好吗?”心香很不舍他走。

    惜香摇头:“断肠林从不插手武林事,乌龙坡之战虽热闹,断肠林却也从未露过面,我原是来找如眉的,也在外太久了!”

    心香怅然:“才几天就分手,真不舍得!”

    如眉微笑:“你又怎么不知足了?惜香在武林的地位,别人见一面都难呢!”

    心香振作了一下:“那倒是!我从前听人说过,真正的天下第一武功是华大哥呢!”

    惜香微笑一下:“哪有什么天下第一的说法?当年我们四人谁也没胜了谁。如眉,你记不记得那—次在流香河畔,斗了四天四夜的事?”

    如眉一笑:“怎么不记得?那时你们三人都爱穿白衣,我却酷爱绿衣。后来,你和阿仪都不穿白。”她轻叹了口气,心香伸手握住她手,柔和地向她笑了笑。她泪光闪动,含笑点头。

    惜香微笑:“那是因为晓晨的风采,我们都自叹不如。如眉,当时外面每人都大了你十来岁,可你却毫不逊色,可见比我们都强!”

    他看着心香,微笑:“你并不太像晓晨。晓晨他太激烈、太冲动、太固执。他许多事都从不顾及后果。你和他有些地方像,但你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没有人会想害你!”

    如眉脸一红,心香冲她眨眨眼。

    惜香迟疑了一下:“有一个人嗯,他实在和晓晨的性格像,那种气度,唉!”

    心香惊奇:“他是谁?什么气度?”

    惜香缓缓:“天宇郑雪竹,你知道吧?”

    “就是八岁登位,十八岁成为天下最厉害人物的郑雪竹。”心香兴致勃勃地接口。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这几年他很少露面,大小事务交给别人去做,已没有几人能令他出手。他是理所当然的至尊!”惜乔叹口气。

    心香笑了:“那也好呵!听说他不错!”

    如眉白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他搂住她一笑:“那当然。不过我是不会让他见到你的。听说他二十八了仍未娶妻。他没我幸运!”

    如眉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

    惜香叹口气:“这个人非常了得,做至尊也无人能比得上他。只是他太难测,武林在他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

    心香:“他不会是坏人!天宇历来是正道首领,郑雪竹的口碑很好呢!连邪派高手也服!”

    惜香叹口气。过了一会说:“恒山会盟,此人是理所当然的至尊。只是若要圣域、幻城也服从,那必很难!但这人傲视宇内,自然不会让圣域、幻城等势力牵制他,势必有几场较量。希望不会很”他说不下去了。

    心香心中也有了阴影,会吗?

    如眉轻声:“他是要合中原武林之力,对付不戒门,眼见又是三十年之期了。其实中原很应该有人带着大家击败不戒门!”

    惜香:“当年明令主和正邪高手击败不戒门固然了得,可也是因为不戒门起内乱,不敢恋战。说来大不戒也算不上输。”

    如眉黯然:“我听师父说过。”

    心香问:“不戒门又是怎么回事?”

    惜香:“是域外一个门派,势力极大,西域三十六国、波斯、大食等地都是它们的势力范围。这个门派每三十年新主便从派中分立出去,四处征伐,建立功绩,然后少主才能掌权。老一辈人都回归总坛,为下一个三十年培养人才。因为这一规矩,不戒门威震天下。他们每三十年有一个新的不戒门出现,全是少年高手,残忍无比,也无人能敌。窥伺中原武林很久了,所幸至今也未得手。但多少年来,打过无数硬仗,死伤了不知多少人,一直是心腹大患。偏中原武林一向四分五裂,每统一一次,也要花很大的精力,实在无法除去这个大患!”

    他不再说下去,微笑转向如眉:“来,再奏一曲吧!十多年没”从腰间取出一支玉箫。

    玉箫晶莹,他和如眉二人走出门,此时已近黄昏,日落西山,余晖渐尽,远处似传来一两声隐约的钟声,令人有些恍惚。

    箫声幽幽,筝声泠泠,一切都静寂下来,令人荡气回肠的旋律回荡在夜风里。

    只一转眸,就已过了十多年。

    依然是这只曲,但许多人与事已过去了,在这十多年的旋律中,有些人已不再回来

    箫与筝依然,但心呢?

    他们在花信年华中所历过的悲欢,终将随风变成曲终人散。

    箫曲更加柔和,筝曲却渐渐清丽,似透出阵阵严寒的春风,一波波的透出来。

    心香的心中忽感到一阵阵悲伤,为曲中的低诉,那似乎是悲欢离合的一些传说。

    有欢笑也有眼泪,有悲哀也有喜悦

    箫曲低回,渐低渐低下去,几乎无声。心香只觉一颗心沉了下来,似乎感到了寒意。

    筝声忽似金戈铁马,从死寂的世界冲出,一枝鲜艳夺目的梅花含香入骨,划破冰封世界;越开越艳,不畏严寒地开绽。

    筝飞扬起来,在风雪中飞舞。

    箫越低越柔,似乎可以无限地低下去,那是一层层的悲伤在包围,浓浓地低回。

    —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逝在风中。

    静夜无声,照见她柔弱的肩和她的悲伤,这弯月如眉,怎知人世间的无情和无奈?

    心香轻轻抱她入怀:“他走了。”

    泪水湿了他颈,他无言地抱紧她,给她以温暖和依靠。良久,他说:“我们回吧!”抱着她走回去,为她拭去泪水和悲伤。

    他知道,他会一生为她这么做!她也知道。

    花落满园,似乎犹有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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