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佐晨腿上的洁芸突然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嗯对呀,星空好美”佐晨笑着,低首凝视着洁芸“你也好美”
洁芸露出甜蜜的一笑,看着佐晨凑近的唇,她突然推了开,坐了起来。
“芸?”佐晨不解,怎么回事?
“我是说,你好美、这个景象好美”对着佐晨的洁芸,微微颤抖着身子“美的太不真实、太容易幻灭”
“傻瓜”佐晨由后紧紧的稳住洁芸“我就在这里,拥抱着你;星空就在上面,也看着你。”
“但是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呢?”洁芸幽幽的,很悲伤的说出她一直害怕的事情“你的唇、你的臂膀、你的眼、你的胸膛,还属于我吗?”
佐晨不语。
他不能做回答,他不喜欢做承诺的尽管,他有股冲动,想抱洁芸抱的再紧一点,想回答她:对!属于你。
他没丧失记亿,没什么恢复不恢复,假期结束他就要离去,这间屋子是他的暂时渡假别墅、洁芸是他“原木”安排的免费伴侣“原本”?他怎么会用“原本”这两个字,有了“原本”接下来就会有“但是”
没有“但是”、没有“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以后!苏洁芸就是免费的伴侣,她给他美好的假期,他给她美好的恋情,一物易一物,就是这样尔尔!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洁芸转过了头“是不知道不确定还是不会”
“”佐晨皱起眉头,第一次露出除了笑之外的表情“我不能做承诺”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洁芸。
我的不能做承诺,不是因为我不能保证恢复记亿后还能记得你,而是因为,我不打算跟你有未来呀!
“我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止,我们就在这一刻停住。”洁芸向后倚进了佐晨的怀里“你永远也不妥恢复记忆,我也不必担心你会离我而去。”
“芸”可是,你说的都是空谈呀!
“可是,时间还是会继续下去的,人生还是要过,你说对不对!”洁芸突然微侧了头,脸颊碰上佐晨的下巴“晨,你老实说,你希望恢复记忆吗?”
不要再问了行吗?为什么要一直问这个问题?对没有失忆的他来说,回答这些问题实在很难耶!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含糊的代表答案。
“你不要恢复记忆好不好?”洁芸转过了身,改成诡坐在佐晨面前“反正你现在比较快乐。”
咦?!
“你最近变得很快乐的样子。”施雨萍的话突然浮现。
“现在比较快乐?”佐晨问的有点战战兢兢“这样讲,好像是说我以前不快乐似的”
“是呀因为你不记得了,所以你不知道。”洁芸一脸理所当然“你以前,一定非常非常的不快乐。”
“没有呀”佐晨有点儿慌了“我一直觉得人生真美好,没什么事好不开心的呀!”
“开心,有分真和假的。”洁芸叹了口气“初见面的你,就是假的。”
“开心,有分真和假的;你的,就是假的。”
“开心怎么会有真的假的”佐晨开始觉得心跳加速,手心正要冒汗
洁芸笑于一下,拿起一块火鸡块亲腻的塞进佐晨口中,无奈他现在食不知味
“你的眼睛告诉我了,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你的眼里,带着好深好深的悲哀,一点也不快乐即使后来你失去记忆了,你的眼神还是道尽了你的心。”洁芸捧着佐晨的脸,怜惜的说着“我在想,你以前过的一定根辛苦,恐怕必须嘻嘻哈哈的伪装自己吧!所以你看,你有笑纹,但是却不是真正开心。”
“看,你就是这样嘻嘻哈哈的逃避现实,事实上一点也不开心!”
“其实你并不开心,你的笑是一种对自己、也对他人的伪装。”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凭什么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如同“黑瞳”一样敏锐的观察力?!不、不是什么敏锐的观察力,这样说,仿佛是肯定了施雨萍的话一般不不是!
“这几天,你越笑越开怀了,而且真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洁芸说的也一脸开心“眼神比以前澄澈很多、快乐很多。”
“只是最近,你的眼神真的比以前澄澈很多、快乐很多。”
佐晨无法说话了,他甚至连维持笑容都做不到,他开始颤着身子害怕着、恐惧着
他的眼神哪时不清澈了?!他的眼里什么时候有什么悲哀?!“黑瞳”说说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也看的出来,还说的那么头头是道?!
他就算他是伪装,那又如何!他有他的目的所在,一个人难过就一定要赤luoluo的展现出来吗?可是,尽管他包的再好、藏的再完美,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他还是觉得自己是赤luo棵的一丝不挂?!
不要再那样看着他了,不要再那样跟他说话!他、他不需要谁来剖析不需要谁来关心不需要谁管他是怎样生活、是怎样的心情、管他快不快乐!
他他一向都很快乐!
“我多么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洁芸轻吻了佐晨的唇,直视了他的双眼“让我来为你扫尽你眼底所有的碎冰吧!”
眼底的碎冰?
他的眼里有着冰冷的冰块吗?刺伤的是自己?还是别人?他的笑容灿?有如阳光,依旧无法破除他冰冷的内心吗?他的世界不是血的世界,该是冰的世界冰墙数丈高:为了保护在里头的他,杜绝墙外所有人
洁芸是阳光吗?是可以融解寒冰的阳光吗?
施雨萍的话语、严宇峻话语,加上苏洁芸的话,一时之间全涌了上来。
他是谁?佐晨是谁?是龙华集团的总裁。龙华集团的总裁是干什么的、能有什么用?他出生在世上究宽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吗?为了杀掉养他长大的义父仇人吗?还是为了把自己推向最高峰?为了看自己能做些什么?
这真的是他要做的事吗?他一生的愿望在杀戮之后,就只残存这个他所谓伟大的理念吗?
“晨?你怎么了?”发现到两眼无神的佐晨,洁芸有点奇怪“晨?”
“你有没有想过”佐晨低下了头,让洁芸的手离开了他的脸颊“人生一遭究竟要做些什么才不枉费?”
嗯?晨怎么这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呀?而且既严肃又正经,好像不像是平常的晨的样子难道
“你、你恢复记忆了吗?!”洁芸失声叫了起来“你”“不没有。”佐晨忙抬起头,温柔的对着洁芸“我只是突然想到”
“啊喔”洁芸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皱起眉头看着他,紧接着就扑上前拥住他了。“晨!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佐晨缓缓地闭上眼“你还没回答我呢。”
咦?喔,对了,人生在世一遭,究竟要做些什么呀
洁芸把脸凑到了佐晨面前,划上一个大大笑容,里面带着理所当然。
“当然是要让自己幸福快乐呀!”洁芸再次捧住佐晨的脸,在他唇上啾了一下“不然岂不枉走一生?”
“不、不你不要碰我!”佐晨失控的,拨掉了洁芸的手,狠狠地。
被推到一边的洁芸,来不及讶异力气何等之大的佐晨,她已经被他吓得不知所措,她无法反应过来,为什么晨会无缘无故突然发狂,为什么他会这样激动的甩开她?
好、好恶心的女人!她怎么那么恶心,那种话都说的出来?!什么叫做让自己幸福快乐,说的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那、那种无意义的事,他才不屑做!
他要做的是大事业、要做的是把自己推向高峰他从来就没有去想到这么肤浅的东西
是没有想到,还是不敢想?
他应该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吧?!佐晨举起了双手,双眸凝视着自己掌心,这双手。杀了自己的义父、杀了那个疼爱他数年的人!
他闭上眼,总会看到优雅的书房里,幽暗的角落,那上身魁梧、下半身残废的中年男子正趴在地上抽搐着,他的身体颤抖着,身体因剧毒的侵蚀而感到莫名痛苦,他呻吟着、喊叫着,毒正刺着他所有的神经,所以他正痛苦的蜷缩着
血不停从他口中喷出,一片又一片的殷红流在地板上,汩汩的往前流动。佐晨看到自己就站在门口,看着地上那痛苦的人,看着他的痛楚、听着他的惨叫,也望着那红血正漫延,往他的脚边而来。
在十几年前那个夜晚,他只是稚龄之童,躲在高处柜子的他,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亲手杀了他最亲的家人,然后一把火烧了他们家。那幕影像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带着仇恨,硬是活了下来。
在孤儿院苦思着该如何复仇的他,竟然得到了天赐的机会杀父仇人竟然要领养一个男孩做养子!这就是天理循环吧,上天把仇人带到了他面前,剩下的复仇工作,他就得自己来了。
终于,他可以在这里看着仇人因痛苦而渐渐朝死亡迈进,多年来惟一的愿望达成了!
可是,那个将死之人,却在殷红的血里抬起他的头、抬起他的眼、抬起他的手,往前往前,那样声声叫唤着他的名字!
义父他终归还是疼他、爱他的义父啊!按仇的任务结束后,他一度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钱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身份算得了什么?!他一心一意想做的事就只有复仇,惟一支撑他活下的理由就只有复仇而已──仇报了,然后呢?
他发现他必须继续以仇人之子的身份活下去,整个集团下面有几千名员工正等着吃、穿、养家活口,他不能就这样毁掉几千人的生活,或许,也可以当做一种赎罪吧!
就算他是亲手报了仇,但他也是亲手杀了义父,再怎样也算罪无可赦吧。
闭上眼,他总是看到那天的一切,看到红血就快要漫到他的脚边,然后他总是吓的退后,回身把厚重的门关上,但是义父的声音为什么总是不绝于耳,为什么总是叫唤着他、叫唤着他?!
早该忘掉的感觉,为什么又被激起了?早在许久以前,他不是就把自己的心扔掉了吗?
他冰冻起自己的心,他只要成就自己,把事业推向高峰,让自己成为一个有名望的人,就这样他的一生,原本就只是想要这样而已的!
什么幸福过一生,那种天方夜谭、莫须有的东西,他根本不想要、不需要──也没有资格要!
那个女人,竟然可以这么自然、又这么从容的说出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佐晨的双眼明显的有些失常,他抬起头看着洁芸,再低首看看自己,然后二话不说的冲了出去。
他穿过了落地窗、穿过了客厅、穿过了玄关,然后直直的穿过了这屋子的大门。
砰的关门巨响,敲冷了两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