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我们去看海

    　　十年前我与几个人去看海。那天是第一次看海，被大海迷住了，一直不忍告别大海，一口气写了三篇关于海的文字。

    后来我多次去看海，都是难得的夏天，而且热浪滚滚、海风阵阵，躲在船舱里不肯出来看那波涛汹涌、无边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

    记得有一次乘飞机在太平洋上看海，那天晴空万里，天与海都是深蓝色的一片。我从机窗上往下看，下面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有皱纹的大布，轮船像一个小不点划破大布往前行驶，留下一条白色的“人”字形痕迹。船是静止的，水是静止的，飞机也是静止的，只有偶尔掠过的稀松的白云，才感觉到飞机是在太平洋上飞行。

    我们到海里去垂钓、去撒野，去感受海水的咸的、苦的滋味。我们坐船去威海刘公岛，感受到了国破家亡、外敌入侵的滋味；我们在大连坐快艇越过一个又一个海浪波浪式、飞一般的前行，又刺激又欣慰；我们在泰国金沙滩游泳，看异国风情，人与沙合二为一，亲近自然，物我两忘。

    现在我们去要在寒冷的冬天去看海，去感受冬天大海的滋味。

    其实，在南方冬天并不特别冷。大海更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的形象，而时冷时热。它始终是那么浩渺无际，那么波涛汹涌，无风三尺浪，有风浪滔天。我们从东兴出发早早来到金滩。太阳在大海上只是一个小小的、金色的圆盘子。

    冬天的金滩很冷清。沿岸的棚子空荡荡的一字儿排开。有一对夫妇躲在码头边的台阶下，瑟瑟地发抖。问他们，他们说是在躲风。是啊，冬天的海风在冷清的海边上吹，没有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连棚子都“门前冷落鞍马稀”金滩肯定会孤寂和落寞的。

    我们开车沿海岸打了一圈，偶尔碰见几个人都是一些零星游客。在第二个码头上有两三只小船停泊，一只船上有一对男女刚刚赶海回来。渔网里有几只小螃蟹。夫妇俩很细心地从丝网里把螃蟹拣出来，然后拿到沙滩上，卖给骑着摩托车前来收购的鱼贩子。也许这就是他们一天的收获吧。

    因为我们来得太早，又是冬天，人不多，而且碰上退潮，海水正一步一步地从岸边退下。沙滩随着雪浪花的呼啸、翻腾和减弱，渐渐地，一小部分小部分地露出来，看不出金滩的味道。只是沙滩上有许多贝壳、海螺之类的东西，让人难以忘记。他们有的大如手掌，有的小如树叶，有的像扇子，有的是长长的小螺丝，有的金黄，有的白里带花，奇形怪状，千姿百态。同行的闲不住了，脱下袜子和鞋子，捋上袖子和裤腿，就下到海滩上拣贝壳。每个人都像一个贪婪的乞丐似的，拣了一袋又一袋。海浪打过来打湿了裤腿，打净了贝壳，咸咸的、苦苦的，全然不顾。袋子不够还叫司机将车里的矿泉水扔掉，腾出矿泉水盒子来装，说是回家要做一个大大的贝壳城，永远地记住这是大海送给我们的宝贝。

    冬天的北海银滩又是另一番景象。城标正在维修之中，池里的水放干了，几对美女塑像嫦娥奔月似的贴在钢玻璃球上，已经没了昔日的风采。沙滩上连一把遮阳伞都没有，零星的几个游客在踏着银白色的沙滩彳亍前行。有一对夫妇正穿着泳装向大海深处走去。有一对夫妇正从大海里出来，围着雪白的浴巾，男子身子强健迎着正午的阳光，在沙滩上做日光浴。我们四男一女谁也没有带游泳工具，虽然有人想进入大海，但谁也没有鼓起勇气来。

    倒是这里的沙蟹给这寂寞的北海银滩带来了乐趣。那成千上万、像沙滩一样色泽的沙蟹，大如黄豆，小似半颗米粒，个个手脚敏捷，只只活泼可爱。海水刚刚把沙滩抹平。这些小家伙却又给这平整的沙滩，钻了无数个小洞，还堆了一堆又一小堆沙土。我们伸手去捉，它们一听声响或者感觉到热浪和人气，就会立即丢开吸食的沙粒，以最快的速度，赶在你的大脚踏下来之前爬回自己的洞穴，直到风平浪静之后，才再次从洞内钻出来忙碌成海滩上的一道风景。当然也有反应迟钝的。因为海水刚过，洞穴比平时少，堵住洞口它们就无路可走，你便可以手到擒来。我们开始捉住它们放在手心，弄得手心痒痒的，后来干脆将它们放在矿泉水瓶子里，里面放一些细沙和海水。我们回家快一个月了，可那小东西适应能力很强，每天喂点饲料，现在还长得好好的呢！

    冬天，我们去看海，海仍然是美丽的，是一种特别的美，一种不因季节的改变、不因人的意志力的影响而失去光泽的美。它是自然的美，幽静的美，沉重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