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这座小城，有两条河流经过。一条穿城而过，一条在城郊等着穿城而过的小河，然后向东汇入湘江，走向大海。

    过去我和妻散步，走得最多的是城郊的那条河边。那里空气清新，景色迷人，无车马之喧哗，无丝竹之乱耳。有的是香樟成行，河柳成堆。清晨，三三两两的渔人驾着小船，在小河里收获昨晚洒下的希望，哪怕是网住几条小河鲤，心里也是激动不已；三三两两的菜农挑着带露的黄瓜、丝瓜，从田埂上一闪一闪地走来，把一担一担的新绿送进城里换取家用；三三两两的白发老人在河边的樟树林里舒展筋骨，驱散一夜的不安，被清新醉成了小孩儿。傍晚，夕阳西下，鸡鸭归笼，蛙声起，百虫喧哗，远山近树，农家灯火，倒映河中，诗意盎然。这里散步既有脚之清爽，又有眼耳之享受，身心都得到了锻炼。

    其实，穿城而过的小河也很适宜于散步。小河两岸，彩色道板砖从上游铺到下游，路灯像一条黄色带子从羊头坝弯到到城郊那条河，高楼林立，行人往来不绝。一座拱桥、五座平桥把河东河西连成一体。

    两条河边散步，都很赏心悦目。一条有山野的宁静，可看秀水青山，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一条有小城的热闹喧哗，可赏彩灯华屋，士农工商经商贸易，还可扪社会跳动的脉搏。

    由于搬家，离城郊的那条河远了。因此，与妻散步更多的是在穿城而过的小河两边。早晨我们从小河两边走一圈，傍晚我们又从小河两边绕一周。不时有人间万象闯入眼中，浸入心中，让人多一些不安和思考。

    河边有一个八角形的小亭子，常有人驻足。有老人走累了坐在石凳上小憩，由孕妇在石凳上喂奶，也有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躺在石椅上打发岁月。河边曾长有一株三百年的古樟，上面爬满寄生的青藤，粗壮的树干上贴了不少白纸，每一次更新，就有一至两位老人从这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当然也有正当年的男女因为病魔从这个世界消失。河边也有散步的中老年男女，缠着妻没完没了诉说着自己的感激和艰难。

    妻是一位下岗失业工人，后考入社区作“小巷总理”把辖区内三千多户一万多人的冷暖揣在心理。每天忙碌之后，想沿河走走，消除一天的疲劳。可是越是想消除越是疲劳。你听：“主人散步啊！吃西瓜吧！”“前次那事谢谢你了！”“到家里坐坐吧！”“我那低保怎么还没有批下来？”“什么时候交今年的医疗保险钱？”“这房子是我姐免费给我做生意，可以免缴门面出租税吧！”“张奶奶快不行了，聘去的小保姆又不愿干了。”有些问题可以作一些解释和告知就行了，可是有一些问题不得不停下脚步去看看那令人心酸的场面，去协调解决一些具体问题。

    散步，在这小城里，向妻问好的、找妻问讯的、要妻去解决问题的，真是不少啊！妻见的全是亲切的面孔、熟悉的容貌。这真让人嫉妒，怎么你全认识啊！但回过头来一想，妻毕竟是“小巷总理”整日里穿行在小巷里，把自己的青春年华洒在小巷里。有付出才有收获。谁心里装有老百姓，老百姓心里才装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