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傲天的心情简直坏透了。

    他昨天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让她跟着他一起回往庭州，而话一出口，他的心中就开始后悔，可是出口的话又不能反悔，于是，他几乎一整夜无眠的想办法让他这个小妻子打消跟着他回庭州的主意。

    一早，天色尚未大明，李傲天就已整装要离开，他原以为像裴冷筝这样的娇弱女子，在经过昨天的忙乱之后，今天一定不会这么早起身，可是当他才备完马，却发现她竟然己经打点好一切，静静的立在一旁等他了。

    整件事一下子跳出了他的掌握，他有些没好气的告诉裴冷筝，这一次西行为了赶路，他们只能骑马。

    他希望这种风吹日晒、夜宿郊野的生活能够让她打消这个可笑的主意。可是裴冷筝只是微笑点点头，连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当场提起了一包简单的行李，并命人将其它多余的东西全拿去收了起来。

    李傲天又碰了个软钉子！

    在还没出长安西廊的金光门之前，李傲天仍是不死心的告诉裴冷筝，那些有关边地生活的因难，希望她会知难而退，可是他发现他不是太低估这女人的智商，就是太小看了她的意志力。

    他发现他几乎把关外的生活描述的只比地狱好上那么一点点，可是这个女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懊死！她到底要他怎么说她才会明白？像她这样的女人在关外那种严酷的地方，大概活不过一个月！

    他赌气似的一马当先，虽然没有全速的飞驰，可是他一直让自己的马保持在冷筝的前面，他希望她会开口说她不去了。

    冷筝骑在李傲天的正后方，努力不去理会那扑了她满身的尘土，也决心不去抗议她丈夫那种像是背后被人追赶似的，可以让人捽断脖子的奔驰速度，她知道她只要出了声，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丢下她。

    上天保佑！虽然她一向是文文静静，可是在她从小就喜欢马儿和大哥的要求下，她倒也有一身不错的骑技。

    冷筝心中也明白，其实李傲天如果想就此丢下她，以他身下那匹御赐大苑种的飞龙墨耳骁传说可以日行千里、夜驰八百，虽然传言总是有些夸大，但是以她相马相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唯一能跟他身下这匹骏马相提并论的，就只有她大哥心爱的青蹄菊花骕而已若是他有心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的。

    看来，她还是该感激的了！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驰骋之后，冷筝全身上下都开始痛了起来。

    他们这样不停的赶路固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最要的还是她从来就没有在马背上待过这么久，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了一样。

    不知道是傲气，还是那股她自己也不明的决心，使她咬着牙硬是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只有在她确定李傲天不会看到时候，才会稍稍的皱起眉头，让痛楚流露了出来。

    她不让自己去想这样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反正做都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用；而且做事半途而废一向不是裴家人所为之事，身为裴家的一分子，她才不会做那种丢了她家人面子的事。

    “大哥！我们休息几分钟吧！”安思昊对着李傲天叫道。

    冷筝当然知道安思昊这句话是替她说的，因为他一路上频频的看着她，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为此，冷筝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行！”李傲天大声的否决了安思昊的话，还摇了摇头加强他的意思。

    冷筝不敢相他会这么粗鲁，她咬住下唇挺起胸膛，她发誓绝不开口向他要求。

    “大哥！”

    安思昊不知道他大哥到底是怎么了？像大嫂这样娇美的弱女子愿意随他大哥一起回关外那种地方过活，这是他大哥的福分，可是大哥非但一点也不怜惜他这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反而一脸不耐烦样子。

    最难脑粕贵的是，他这个大嫂连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教他这个一向粗枝大叶，压根连怜香惜玉这几个大字摆在面前，说不定也认不出来的男人，这会儿也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你是嫌我们赶路赶得不够快是不是？竟然还有时候在这里扯三拉四！”李傲天的口气一点也不放松，听得出来他还一肚子气。

    突然听到一惊叫从后面传了过来，李傲天和安思昊停止了谈话，一起迅速的回过身。只见冷筝的马还跟在他们的身后，可是上面却没有她影子。

    “大嫂！”安思昊首先叫了出来。

    冷筝一动也不动的躺在路边的一丛草丛上，安思昊正要下马的时候，李傲天已经冲向了冷筝，动作异常僵硬，却又轻柔无比的把她横抱了起来。

    “你还好吗？伤到了哪里？”他的粗哑口气流露出他心中的担忧。

    冷筝被这么一摔，一时之间差点岔了气，好一会儿她才心魂甫定的摇摇头。

    “我没事！”

    李傲天把她从头到脚好好看了一次，确定她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大伤的时候，他的怒气又再次冒了起来。

    “好端端的连骑个马都会摔下来，像你这个样子，还要跟我去庭州？”

    “我只是不小心，不会有下一次了。”

    冷筝咬了咬下唇，拚命把手向背后缩藏起来，她明白要是他知道她真正摔马的原因，一定会更生气的把她赶回长安。

    不过，李傲天仍是看到了她这个不寻常的动作，他伸手把冷筝的手拉了出来。

    “不要！”冷筝想反抗，急急的说，但是她的手劲哪可能敌得过李傲天。

    李傲天在看到冷筝的手掌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那双细白如雪的小手，此刻正渗着一丝丝的血丝，看起来是马缰磨破了她的手。

    “天！血都流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李傲天又心痛又生气，他早该知道像冷筝这样姑娘家，手一定都是又细又嫩的，哪能和他们这种满是老茧的手相比呢？

    冷筝只能死命的咬着下唇，踌躇了半天，才只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李傲天不可置信的大喊。“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说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摔断脖子！”

    他真的不知道是要掐死她，还是狠狠的揍自己一顿。天老爷！他差一点害死她，而她竟然只会跟他说对不起！

    “你生气了？”

    冷筝小小声声的问，她好像做什么事都会惹得他一脸想杀人的样子，这会儿他看起来简直要冒烟了。

    “生气！”李傲天没好气的重复。

    是！他快气死了，可是气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他明明知道她是个娇弱的女孩子，而且比时下一般女子更是纤柔了三分，可是他还这对待她，

    为什么她不狠狠的骂他一顿，或像一的女人哭天抢地的？那样的话，他心里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的难受了。

    “你真的生气了？”

    冷筝担心的看着他几乎皱得连在一起的眉头，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处处让他生气的，可是她好像怎么做都不使他满意。

    李傲天看她一脸胆心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后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我不生气，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好像我会吃人似的，我保证就算我要吃，也会找个有肉一的人，你轻得像根羽毛似的，以后你给我多吃一点饭。”

    “不！我不瘦！”

    说着，冷筝整个脸又红了起来，她实在不习惯跟一个男人谈这种话题，即使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你比初生的小马没重上几分，我说你太瘦就是太瘦，叫你多吃一点就多吃一点，不要反驳我的话！”

    他严厉的语气令冷筝忍不住颤抖。“我又惹你生”

    “不准你再问我是不是在生气，我没有在生你的气！”他怒吼的说。

    冷筝几乎想要举起手掩住耳朵，他吼得连死人大概都会被吓醒，如果这样他还说他没有生气，那她祈求老天，不要让她遇到他真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因为她根本不敢想那会是怎么样的场面。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当她发现自己还在他怀中的时候，忍不住又羞红了两颊。

    李傲天不理会她的话，仍是紧紧的抱着她。

    “思昊！你牵着她的马。”他转身对安思昊说。

    安思昊对他大哥的话只是点点头的表示听到了。

    真不知道他大哥到底在发什么飙？本来看起来对他大嫂是一脸的厌烦，好像她是个大麻烦，这下子却又紧张得像什么似的。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牵起他大嫂的坐骑，识相的留他大哥和大嫂独处。

    “那我怎么办？”冷筝急急的说。

    他不会真的把她丢在这个地方吧？

    “不准你胡思乱想！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的。”李傲天没好气的大吼，她怎么可以认为他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

    “可是”

    “你跟我骑同一匹马。”他说完，吹了一声口哨，他的马像是听懂他的命令似的来到了他们身边。

    李傲天一手抓住缰縄，身子一起，一个翻身便利落的抱着冷筝飞身上马背，动作轻松愉快，但是冷筝却吓得紧紧环住他身子，深怕一不小心会被摔到地上。

    等他们坐定了之后，冷筝急急忙忙的松开手。天！这种事实在太不合礼教了，虽然她已是他过了门的妻子，但是在青天白日之下，这样搂搂抱抱实在太不象话了。

    “王爷，这样做不太”冷筝急急的说。

    “不要叫我王爷！”

    李傲天一向不喜欢这个头衔，尤其是由冷筝口里说出，更是让觉得刺耳。

    “那将军”

    “我的名字是李傲天，再不然，你也可以叫我石震雷！”他皱起眉头，只因他一点也不喜欢冷筝用这么公式化的称谓喊他。

    “这”妻子直呼丈夫的名字，可是为人妻者的大忌呀！

    “要叫就叫我傲天，不然你就别叫我！”李傲天大声的说，他脸上清楚的写着“你敢反对”这四个大字。

    “傲天。”冷筝如蚊蚋般的低喊。

    他的行为真是让人想不透，让她直呼他的名字是一种亲昵表现，可是他表现的又是这么霸道，一点也不温柔。

    “你是在叫我，还是在叫你的手？”李傲天口气好像很不悦的问她。

    “你。”

    “那就看着我！”

    冷筝凝聚了她全身的勇气，才能照他的命令做。可是她几乎是坐在他怀中，平常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够教她心慌的了，甭说现在她和他根本是贴在一起的。她勉强的和他对看了一分钟，然后整个人羞红的将视线往下移向他的嘴。

    事实让冷筝了解这样的做法是一天大的错误，因为李傲天这个人，不管哪一部分都一样，他从头到脚就只有“冷硬”两个字可以形容。

    冷筝只好又将她的眼神往上移。

    “你要的是什么样的妻子？”冷筝小心的问。如果他可以给她一个标准，那么或许她就不会这样常常让他不高兴了。

    她的话让李傲天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我并不特别想要一个妻子，尤其是一个好像风一吹就会不见的妻子。”

    冷筝叹了一口气，时下流行健美的女人，可是从小她怎么吃都是这个样子，这根本不是她脑控制的。

    “唔！可是你现在还是得到了一个妻子了。”

    “是呀！我是得到一个妻子，而且还是一个风一吹就会不见的女人。”

    看着冷筝气红的脸蛋，李傲天突然觉得好笑，原来他小妻子还是有些脾气的，如果她肯把她的精神表现出来，那他会更高兴。

    或许她并不像他想的软弱得不足以应付塞外漫天的风沙。

    经过一天风尘仆仆的旅程之后，他们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扎了营。

    安思昊将马安顿好之后就先到小河边盥洗，李傲天则找了些柴薪，在营区的附近升起一堆营火。

    当安思昊回来之后，就换李傲天去盥洗，留下安思昊看守营地和冷筝。

    “小嫂子，你一定累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养足精力，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安思昊从行中囊拿出一袋酒、一些肉干和干粮，殷勤的递给冷筝。

    “谢谢！我还是等傲嗯，你大哥回来再吃好了！”虽然李傲天要她直呼他名字，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仍是不习惯这么做。而且通常就只有做丈夫的可以先吃饭，为人妻者怎能不等丈夫一起用餐呢？

    “好吧！那我可是先吃了！”安思昊耸耸肩，抓起一块肉干和着酒就大啖了起来，像们这种长年在外征战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先后问题。

    冷筝微笑的点头，望着安思昊一身的清爽让她好羡慕，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她觉得全身上下大概多了好几斤的尘土，她真想去好好的清洗一番，可是她是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学他们一样毫不遮蔽的就这样到小河里盥洗吧！

    她暗暗的决定，等一下李傲天回来之后，她一定也要找个机会溜到小河边，虽然不可能像他们这样大肆清洗一番，但是能沾沾水总比没有的强。

    “我不是叫你多吃一点，你在那发什么愣！”李傲天一回来就发现冷筝只是在一旁想事情，当下又皱起了眉头。

    “可是”冷筝想辩解的话全都在他可怕的脸色中隐去，看来她又惹他生气了。

    “没什么好可是的，叫你吃就吃，我说过我不要一个风一吹跑了女人！”他重重的放了一堆食物在她怀中，然后就在她对面了下来。“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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