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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娟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了楼。远远的,她看到一辆宾士黑头轿车渐渐朝她靠近。
“没事开这么好的车做什么?又不是约会!”上了后座,温明娟叨念着,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炫耀有钱啊?”
听了温明娟的话,高韪昭没什么反应,倒是陶慕维拉拉温明娟的衣袖说道:“这是我爸爸的车,小舅搭火车回来的,他的车摆在台北。”
“是喔!”温明娟用余光扫向高韪昭一眼,他的一号表情并没什么改变。
很不幸的,接下来温明娟闻到一股烟味。
“抽烟?”温明娟的脑中马上闪过这两个字。天晓得,她从小最怕也最痛恨烟味,只要有人抽烟,远在几公尺外就会令她眼泪鼻涕齐流,还外加咳嗽咳到几近吐血。
“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不要在我们面前抽烟,难不成你想害我和陶慕维得肺癌?”温明娟心里一急,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制止高韪昭。
“你这个女人很啰唆。”
从后视镜中,温明娟看见高韪昭缓缓吐出一口烟,一脸不高兴。但随即温明娟对烟味的过敏反应在高韪昭还来不及继续骂她之前一一并发。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她已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面纸用得一张也不剩,连带咳到胃猛烈的翻腾。
“停车。”温明娟好不容易腾出一口气命令高韪昭停下车。车子都还没停稳,她便死命的打开车门冲出去,并蹲在马路边继续咳。
大概是她这一连串的反应吓傻了高韪昭和陶慕维,高韪昭立即把烟蒂丢得老远,甥舅二人还连袂冲到温明娟的身边来探看一番。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说话的人是高韪昭,从他的声音里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足无所措。
废话!咳到连话都讲不出来了,怎么会不要紧?
同时,陶慕维把车子里整盒的面纸搬出来送到温明娟面前。
“你你怎么不早说?”高韪昭支吾的问温明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闻到烟味像这么惨烈。”这时候的高韪昭,简直像个做错事等待被责罚的小孩。
“你有机会让我讲吗?”又咳了好久,温明娟才好不容易有空档回答他。
“你发作得也太快了吧?”边说着,高韪昭轻轻的拍着温明娟的背。
“拿开你的脏手。”感觉到他正在替她拍背顺气,温明娟断然拒绝他的好意。
“喂!我的手又不脏。你也真不讲理。只是拿过烟,你就以偏概全的说我的手脏。”
看起来高韪昭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他自然不知道温明娟指的是他低贱变态那一回事。温明娟决定还是别在这问题上打转,以免让高韪昭忆起她就是那个用喷雾器对付他的“凶手。”
“没事。”温明娟站起身擤了最后一次鼻涕,并狠狠的瞪着高韪昭。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事。”高韪昭的语气透着些许无奈。
“你本来就对我做了很不应该的事。”温明娟毫不留情的说。
“你这个人”听了温明娟说的话,高韪昭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把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你看什么?”
“国文老师不都是很有气质的吗?你怎么差那么多?”他的表情很是疑惑。
“谁规定国文老师一定要很有气质的?”温明娟不以为然的说。“再说,我本来就很有气质,只是你不懂得欣赏而已。”
忽地,温明娟看见陶慕维很不合作的笑倒在一旁,这会儿倒换他拼命流眼泪。
“那改天你得让我见识见识。”高韪昭淡淡的说。
。。
这家西餐厅是这里少数两家像样的餐厅之一。昏黄的灯光,柔和的琴音,让温明娟稍稍忘记方才的不愉快。高韪昭也许被她吓过头,于是从刚才到现在,他连烟盒都不敢多看一眼。
鲍共场所嘛,就算高韪昭不抽烟,猛抽烟的也大有人在。在他们左手边有一桌坐着六个大约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家”吃过了晚餐便开始想吞云吐雾。
老天,六根重工业的大烟囱同时开工,岂不是叫她去死?温明娟心中暗叫不妙。
就在大家措手不及的情形之下,温明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过去。
“请不要在公共场所抽烟!”她出言制止他们即将点烟的动作。“我受不了烟味。”
“我操!你爸爱做啥几时轮到你管?”其中的一人说。
枉费她念书念那么好,却不太懂得社会现实的黑暗面,更不会判断人性的善恶。这几个年轻小伙子,压根不是温明娟能惹得起的,她却不识相的和他们硬碰硬。
在高级的西餐厅里会有这种人渣,她作梦也想不到。看到他们不爽的粗鲁反应表露出来的时候,她害怕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那六个“少年耶”却一一离开座位向她的方位走过来。
。。
“怎么办?”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是高韪昭。不过说实在的,若连累他们甥舅二人被修理,她也很过意不去。不过以人数来看,就算高韪昭真的是黑帮老大,那也只有他一个人,不见得能起什么作用。
温明娟拿起包包,把手伸进去摸索一番。那罐喷雾器理应还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得硬着头皮蛮干。
“小姐。”那六个人排排站着逼近温明娟这一桌,抖着脚,露出一脸不屑“你好大胆,阮的代志也敢管。”
此刻,整个西餐厅里的人开始纷纷走避。
“打到给你做狗爬!”最靠近温明娟的那个臭小子怒气冲冲的说。随后,温明娟只觉得一阵风动,她反射性的闭上眼睛,急忙低下头去企图躲避。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她没看见高韪昭到底对那家伙做了什么事,只知道那个少年踉跄的倒退三步,脸上登时挂了彩。
“打狗也得要看主人。”她听见高韪昭冷冷的挤出这一句话。
“喂!”温明娟想提出严正的抗议,她既不是狗,高韪昭也不是她的主人,这个比喻实在太气人。但整个情势似乎不太容许她表达不满,在一个人被揍之后,第二个人也发疯似的直扑了过来。
“你别担心。”陶慕维在温明娟的耳朵边悄声说道:“区区六个卒仔,我小舅还没放在眼里。”
话还来不及说完,高韪昭已经赏了对方两巴掌,结结实实的烙了十根指头印在那家伙的脸上,看来高韪昭的手劲真不小。
“这两巴掌,是替小姐教训你的。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高韪昭冷冷的说。
“干你娘的!我是打你又不是打她。”那家伙抚了抚肿胀的双颊愤愤不平的说。
“都一样!”高韪昭十分不悦。“出门没探听,连我也敢打?真是太岁爷上动土!”
看了看那六个人的模样,敢担保他们没念什么书,高韪昭讲那个成语,对他们会不会太难了点儿?
温明娟想提醒他,没想到,那被赏耳光的小毛头“见笑转生气”脸拉不下来,大喝一声,一拳又击了过来。
这次的情况可能有些失控,六个人互递了眼色一起上。这个举动逼使高韪昭不得不离开他的座位。
温明娟曾经在功夫片里看过精彩绝伦的武打动作,但现在眼前的一切,不是电影,而是真真实实的人生。高韪昭那一副唇红齿白的斯文相,很难让人想像他有着这等矫健的身手。
转身一个漂亮的回旋踢,高韪昭以横扫千军的气势一次踢倒两个人。温明娟暗地里叫好,却碍着自己是个老师的身份,不好当场蹦鼓掌。
陶慕维大概看穿了她的心事,凑过身来对温明娟说道:“柔道、跆拳道、空手道外加国术,我小舅都很高段。”
“真的假的?”
“不盖你。”陶慕维的眼中又升起那份崇敬民族英雄式的光彩。“你别小看他,他可了不起了,台大机械硕士咧。”
“怎么可能?”老天!听了陶慕维的话,温明娟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一个台大机械硕士,竟然在这里跟六个小厮干架?他到底算是黑帮老大还是高级知识份子?温明娟的头脑一片混乱。
忽然有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小人,趁机跑到到温明娟身边想对她不利。高韪昭突然一个纵跃挡在她的面前,猛然抓住他,用力的在那家伙的肚子踹上一脚。
“噢!痛!”那家伙哀号着,马上跪倒在地。
“警告过你们不要打女人,你偏偏不听话。”高韪昭愤怒的举起手臂,温明娟猜测,他又想赏给人家两巴掌了。
不过,高韪昭并没有给他两巴掌。因为外头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斑韪昭的脸上闪过了一种失落感,叨念着:“条子来了。”
看起来他跟温明娟一样很讨厌进警察局。
温明娟为了陶慕维进出警局两次,走进来的那几名员警她都不陌生。
“啊!温老师,怎么又是你?”警察一进门,一眼就认出是她。
“那六个混混要打我,高先生是基于保护我才出手打人的,你们别抓他。”
“不管谁对谁错,都先跟我们回警局再说。”其中一名员警讪讪的回答“温老师你也得走一趟做笔录。”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
第三次进警察局。
。。
走进警局里,一个个先得缴验身份证。在场九个人,倒没有谁出门吃个饭还带身分证的,只有高韪昭和温明娟。
温明娟并不是刻意吃个饭还带身分证,而是她的身分证就一直摆在包包里,没事也不会拿出来。只是怕每逢有需要用到身分证的时候,她这个迷糊得可以的人老是会忘了带,干脆放在包包里,就不会有这种困扰。
奇怪!温明娟翻遍了包包,连卫生棉都有,就是没看见身分证。
“哪里去了?”她着急,倒不是现在非要它不可,只是耽心它不知被塞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最糟糕的是,万一弄丢了,便还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她去善后。
唉!为什么总是这么糊涂?
赫然听见了警员们正对高韪昭的身分证品头论足,温明娟呆呆的抬起头来。
“高韪昭?怎么这个名字有点熟?”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咧,该不会是哪个通缉犯?”
温明娟猜想警员们只是无聊随口说说打发时间,但她在心中偷偷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他们不是警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下场可能会跟一旁呻吟叫痛的那六个家伙差不多。
乡下的警员可能不太见过世面,最终他们并未想起高韪昭是谁。
“你们怎么可以械斗?”其中一名员警问道。
“抱歉!你的用词很有问题。”高韪昭有点按捺不住,他的一号表情全冲着问话的警员,不屑的说:“什么叫械斗?你看见武器了吗?不要任意栽赃。”
“”“况且我高某人身上从不带家伙,这是黑白两道都知道的事,你说我械斗,对我真是莫大的侮辱。”
“黑白两道?”
温明娟看见了警员们脸上的错愕外加惊恐,随后竟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紧接着,有一个警员悄悄的往档案室走过去。
“别查了,我没有案底,就算你们查到头发都白了也查不到。”高韪昭开始玩起桌上的笔,这句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罢走到档案室门口的那名警员止住脚步,猛一回头,温明娟发现他正搔着头发,一副不知所措的尴尬样。
唉!斑韪昭你也太伤人了吧?人家只是有点少年白,你就这么伤他的心?
这几个乡下小派出所的员警搞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到底高韪昭是个怎么样的人,商议一番之后,也只能放人。
“在笔录后面签个名吧!”警员对他们说。
“噢!”温明娟低头振笔疾书,不到两秒钟光景已把“温明娟”三个大字签上。抬起头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高韪昭的签名。
“你的字怎么这么丑?简直像小学生写的。”她习惯性的批评起他的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再加上心直口快的个性,话一出口,温明娟心中就不免咒骂起自己: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
啊!激怒一个黑帮老大并不是一件可喜的事。
“要你管!”他又用那会杀死一百万只细胞的冷光瞪了温明娟一眼。
温明娟只好乖乖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