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他凭着一股不顾不怕死的横劲,入了淮北道大盐枭苏青岸的眼,成了他的贴身随从之一,专门为他一个人卖命和挡刀。
或许是老天眷顾他,又或许是他天生命硬,几年下来,也不知多少回出生入死,险死还生,最严重时甚至连大夫们都摇头叹气示意可以准备后事了,可他却都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然后,他成了苏青岸的心腹,有了一群专门为他挡刀的随从,成了淮北道上响当当的人物“韩横子”。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过一辈子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直到死掉的那一日时,发生了一件彻底颠覆他今后命运的事情。
那一日……
淮北道苏府。
韩林一路穿过蜿蜒曲折的门廊。
亭台水榭,碧树琼花,这些曾时迷花了那个山村走来的少年眼睛的物事,如今在他眼里却变得淡薄。
两侧的侍婢仆役看到一袭玄衣匆匆而过的身影,皆是马上低头垂眼,战战兢兢。
韩林来到舒华阁的时候,屋里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青衣身影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看着悬了半壁的猛虎下山图。
“大哥,你找我?”韩林看了一眼墙上的图,心中略微有些奇怪,这墙上挂的不是副猛虎上山图么。倏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蹙。
“咳咳……。”青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异常病白的脸,清癯的身子因为连声的咳嗽颤抖得厉害。
“大哥。”韩林上前扶着青衣人在榻上坐下,又沏了一盏茶递过去。
青衣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喉头直泛上的恶心,才抬起头看着眼前带着忧色的脸,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无碍。”
任谁都不能将这个身形清瘦,面色虚白,说话时都习惯轻声细语,好似病弱书生样的青年人跟那个跺跺脚淮北道都会抖上三抖的大盐枭苏青岸联系到一起,而他却恰恰就是。
韩林点了点头,退了一步在旁边的椅中坐下,询问道:“大哥寻我可是有事?”
“林子,你跟了我几年了?”苏青岸摩挲着手中的青瓷盏问道。
韩林一愣,回道:“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苏青岸怅惘道,而后转头看向韩林,神色温和,“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人如今还在我身边。”
翰林默默地低头,身上那大大小小,致命的不致命的伤疤此时隐隐作痛。
“林子,你看我这副猛虎下山图画得如何?”苏青岸突然问道。
韩林一顿,说:“大哥,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个玩意儿。不过,此画看着不如先前的猛虎上山图。”
苏青岸却是笑笑:“猛虎上山,虎啸山林;猛虎下山,为祸四方。可是这只猛虎也有可能不是要下山作乱,而是有人真把他当成了病虎,欲图抢了他的山头,把它驱出这片山林。林子,你说这时候病虎是应该下山等死呢,还是趁着敌人大意之时拼死反扑一口重振虎威?”
韩林心中了然,面色平静道:“我韩林能有今日全托大哥厚爱,大哥之事,韩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青岸病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又过了很久,韩林脸色平静地快步离去。在他走后,舒华阁又换上了那幅猛虎上山图。
“新皇帝继位以来,一直对我盐帮盐权虎视眈眈,明里暗里分化剥削,如今竟还把主意打到了我淮北道的头上,试图杀鸡儆猴,威慑众路盐枭。据我所知,朝廷为此还派了一位钦差大臣专行此事,自京都从水路南下,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清江府一带。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再也离不开清江府。林子,大哥身边如今只有你一人可信,这件事事关我淮北道盐帮存亡,大哥只能托付于你。朝廷此举准备已久,此行千难万险,你需步步谨慎。林子,大哥只剩下你一个兄弟了……活着回来见我……。”
韩林在山道上纵马疾驰,脑中回想起当日舒华阁的一番对话,用力地抽打了一鞭,喝道:“驾——”
黑马绝尘而去。
淮北道与清江府的接壤处,有一道迂回艰险的鹿山峡谷。水流湍急,曲折迂回,暗石林立,险象环生,却是经水道从清江府行往淮北道的必经之路。
韩林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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