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经现在心里斟酌过八百遍了。他是用这样的谨慎周全护卫这个家,
看顾小的,烦恼大的,每次从他眼底读出一丝丝疲倦,心就为他揪的好酸好疼。
“你晚餐吃了没?琤琤说你爱吃对街的蚵仔面线,我们顺路有买回来,要不要吃一点?”
败晚了吗?他看向旁边的床头闹钟,这才发现已经过八点了,他太专注,没留意到时间。
“看你这反应就知道一定没吃。快啦,先吃一点。”
“好,在稍等一会儿”声音打住,这才发现眼前人儿变化的发型,愣愣地瞧她。
“呃很丑吗?”岳姗姗下意识摸了摸卷发。因为是心仪的人,在他的目光子下,总有一丝丝的缺乏自信。
不丑,只是多了几分妩媚。
一直都知道她外型亮丽出色,只是她从没可以在外貌上装扮,让人忽略她本质上是个明媚娇妍的大美人,若真有心装扮,
要完完全全迷惑一个男人的目光是何其容易。
“不错”薄唇轻轻吐出这句评语,探手取来肘侧的茶杯润喉,发现里头涓滴不剩,他轻按着肚腹,起身往厨房去。
他说不错耶只是很淡的两个字,却听得她怒放,步伐轻快地跟上去。
“如”
接下来的画面,仿佛慢动作在她眼前播放水杯从他掌心滑落,然后是水壶敲击地面的声响,他眉心深蹙,疼痛感瞬间抽离他的意绪。
岳姗姗屏息,看着他在她面前倒下
白血球指数偏高,血红素偏低,还有,他最近是没睡好吗?这个肝指数是怎么回事?高得存心自杀,有慢性肝炎的人还不谨慎点?”
“是n吗?”她都不晓得范如琛有慢性肝炎。
医生从病例报告中抬起头。“你是他家人还是女朋友?”
望着病床上吊着点滴,仍在昏睡中的脸容,她放柔了眸光,允许自己小小撒了谎,编制短暂的自我美梦。“女朋友。”
“那你这个女朋友很失职。”
“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吗?”
“以一般人的标准来看,算不上好。他有陈年胃疾,从过去的病例记录来看,他的慢性肝炎应该是长期酗酒造成的酒精性肝炎。”
他?酗酒!温文儒雅的范如琛!
这怎么可能!他根本连咖啡都不喝,她是在无法想象沉稳自律的他,会碰那么刺激性的东西。
“那我该怎么做?”
“劝他饮食正常,睡眠充足、作息规律,所有伤肝伤胃的都不要碰,慢慢调养回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送走医生后,她回到床边,轻抚他疲倦的面容。
她只听到范大哥说过,他睡眠质量不太好,没想到有这么糟,她看起来好像累坏了
柔嫩指尖一碰触到他,他便醒了。
强撑起沉重的眼皮,范如琛哑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要问你才对!突然在我面前倒下去,我都快被你吓破胆了。”琤琤不在家,他三餐就不晓得要弄来吃了吗?
“琤琤呢?”
“你”她突然觉得好生气,一种会让人心疼痛的生气感觉。
他一瓶点滴都还打不到一半,就满脑子挂念家人,连昏睡都不允许自己松懈太久,这男人责任感到底是有多重?
“她留在家里,我让她等范大哥回来,告诉他一声。”当时她整个人都慌了,真的无法分神再看顾琤琤。
他皱眉,撑起肘臂要起身。
“你干么?”
“她一个人在家而且,我译稿还没弄好”“你、你这个人好!我败给你了。躺好,我去接琤琤过来,稿子我帮你弄,范大哥我会通知他,这样可以了吗?”
“不”指掌揪握住她。“琤琤讨厌医院,请你回去陪她。”
所以他一个人在医院自生自灭就可以是吧!
岳姗姗瞪他“我通知范大哥回家,我留在这里,其他没得商量!”
身体虚弱的他,无法与她僵持太久,叹口气,顺从地沉下眼皮。
“相信我,好吗?”办入眠的意绪,轻轻飘来这句柔缓却坚定的音浪,随着滑过眼眉的温柔安抚,他不由自主地疏开眉心,沉入
无梦的深眠中
琤琤不见了!
不在家里,没来医院,所有平日会去的地方,都没有。
范如珩去了医院,范如琛仍在沉睡,两人马上有共识地决定不让他知晓。
“姗姗,麻烦你帮我照顾如琛,我再去找找。”弟弟住院,妹妹失踪,他现在真的是乏术,这一个深夜对范家而言,非常不
平静
失踪惊魂记只上演了两个小时,便悄悄落幕。
范如琛醒来时,岳姗姗坐在病床旁,腿上堆着他未翻译完的原文稿专注细读,妹妹乖巧坐在一旁,身边另有一名女子低声与她交谈
懊神奇,又一个能够与妹妹频率相合的人。
“醒了?需要什么吗?”岳姗姗马上挪开散落在床边的纸张。
女子停了下拉,仰眸望去,对上范如琛探询的视线。
“琤琤对医院有很深的不安全感,关小姐在安抚她。”岳姗姗低声解释。
“关小姐?大哥的朋友?”
“很奇怪吗?”女子扬唇,浅浅一笑。
当然奇怪,尤其发生在大哥身上更奇怪。
他们家都是孤僻一族,深居简出,没有什么五湖四海的朋友,跟别提是如此出色的朋友。
美与丑在大哥眼中没有意义,不擅与女性互动的木讷个性,没耐性一点的女孩子,相处个半小时就会直接判他死刑,
在他的交友记录里,非必要性、只是单纯往来的女性朋友几近于零。
那这一尊可以为了他的事情,深夜不睡在医院耗得美丽佳人,有事怎么回事?
“你跟我大哥认识很久了?”
女子偏头思索“我刚上大学到现在,是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吗?”对方看她的眼神颇值得玩味。
“没,只是看到你,突然想起一只大哥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水晶八音盒。”见对方颇感兴趣地等待下文,于是他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概是他刚上小学那时候吧,学校附近开了一家精品店,橱窗里有一只水晶八音盒,它折射出来的光芒很美丽,由不同的光源角度看都有不同的风华。我大哥
一眼就好喜欢,每天放学都特地绕去那里,站在橱窗外头看看它,整整一年多。”
“没人买下它吗?”女子好奇一问。
“不晓得,也许是标价太高,询问的人应该有,但最后都是远远欣赏,却不曾游人将它买回去过,而老板也不愿意坏了它的价值,宁可孤芳自赏。”
“然后呢?”
“我妈妈知道这件事情,在他生日那一天带他带精品店,想买下它作为儿子八岁的生日礼物。”
“范大哥应该很高兴吧?”
范如琛摇头。“他不要。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适合收藏它,那会让它失去光芒和价值。所以他依然天天跑去看,却压根儿都没想过要拥有,直到后来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搬离了那个地方。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童年那个八音盒,固执地认为八音盒就是应该长那个样子,其他的,他从来不肯多看一眼。”
那颗脑袋,有时候常常执着在别人不懂得地方。
“啊。”女子轻笑。“好傻气。”
“是啊。”
看到她的第一眼,范如琛就想起那只水晶八音盒。
没什么原因,就是直觉地联想。
她与那只水晶八音盒一样,灵雅、剔透,光滑独绽的清韵绝美。
她不该属于大哥的世界。
他完全不难推敲出大哥的心态,那种美好到几近梦幻的存在,他会连伸手触摸都不敢。
望向她,饭入城若有所思。“关小姐,若是你,会怎么做?”
“我吗?争取吧。”她答得毫不犹豫。“一天就算只存一块钱,也总有买到得一天,只要它还在,尚未属于任何人。”
“我是说”范如琛张口,没来得及回应,病房门被推开。
范如珩仓促赶来,顺了顺气。“关小姐”
对方回眸,哭笑不得。“范大哥,我们真的没有这么不熟。”至少没有不熟到这声关小姐年初喊到年尾,来年再继续。
“啊”范如珩微窘,局促的手脚不知该往哪摆,两颊浮现可疑的暗红。
“琤琤去修车厂找你,想告诉你二哥生病,可是去了没看到你,她就不知该怎么办了。我去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蹲在外头,
就先带她过来了。”
“对不起,害你这么忙”
“干么这么客气?我四哥劳役你当跑腿快递多少次,他也没跟你客气啊。”也只有这个老实人,才会乖乖任四哥欺负。
“啊,他没有”范如珩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说,完全词穷。其实,他很乐意啊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已经听不太清楚,范如珩送她出去后,岳姗姗回问“你刚刚说那个八音盒的往事,是有用意的吧?”
范如琛浅笑,没否认。
“你觉得,关小姐真的没听懂吗?”总觉得她是那种聪慧过人的女子,不可能猜不透几分。
“听不懂或没说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清楚这个男人会,会知道如何做,即使无心于大哥,也不会让他伤得太重。
“那你呢?”她将同样的问题回问他“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我吗?”范如琛闭上眼睛,轻声吐出
“不能有用的事物,我以考试就不会去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