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玉今天心情很差”嘀咕。
“对,脸好臭”嘀咕。
“谁惹他不高兴了?”嘀咕。
“起床气吗?”嘀咕。
“还是等不到曲无漪来,所以越来越火大?”嘀咕。
“有可能。除了曲无漪之外,大概也没人能把含玉搞成这样。”嘀咕。
程咬金和程吞银交头接耳地,一言来一语去。
他们对于程含玉窝藏曲无漪的事情一无所知,还以为程含玉是埋怨曲无漪对他的不闻不问,所以脸色始终难看,而且今天的臭脸远胜过以往。
“嘀咕够了没有!”程含玉火气不小,一恶气大吼,身子抽痛,他又瘫回椅上低低**。
该死的,好疼
“够了够了——”程家两名窝囊姊弟马上噤声,低头吃粥。
惹程含玉不快的人当然就是曲无漪!但并非程咬金及程吞银所想的那样单纯!
程含玉叼着箸,不懂为什么别人缠绵完之后都是更加浓情蜜意,而他睁开眼的头一件事就是推开低头吻着他,沉笑和他道早安的曲无漪,火大地下床走人——
他想知道寻常人的反应如何,难道男人和女人之间会有所差异吗?
在场只有咬金可能体会他的心情,参考参考她的说法好了——
“咬金,你跟梅四上完床之后,会不会想狠狠揍他几拳?”
程含玉抛来的问题又急又猛又突然,让程咬金措手不及,半碗还没吃完的粥全砸洒在桌上,她楞张着合不拢的嘴,呆呆望着趴在饭桌左后侧长躺椅上闷闷扒粥的程含玉。
“你、你怎、怎么问、问这种事?我、我和梅、梅四没、没有呀”程咬金手忙脚乱,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清楚,脸上炸开的红晕,比桌上小碟盛的辣油还要红。
“没有才有鬼,除非梅四不是男人。”程含玉才不信程咬金和梅四是清清白白的,随即又嘀咕自语“那为什么我现在非常想把曲无漪碎尸万段?啧,好痛”纵欲的下场,就是求死不得的深深懊悔。
不是懊悔把身子给了曲无漪,而是懊悔自己没有曲无漪孔武有力,在紧要关头没办法反压制曲无漪,人小力小反抗小,活该倒楣被吞吃入腹——谁叫他技不如人,没有曲无漪的阅人无数,搬不出任何技巧来与他对抗
幽魂婬艳乐无穷看得太少了“做人”道理没学懂几套,比不过个中老手曲无漪。
程含玉冷睨程咬金还在慌乱含糊,满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不懂的话,他一叹,身子忽地抽痛,昨夜被曲无漪狠狠爱过的地方泛着痛楚,他又瘫回椅上低低**
该死的,疼疼疼坐也不能坐,走也不能走,只能像条死鱼苟延残喘躺在岸上大口吸气。
他绝对要把自己养得又高又壮,然后再到吞银房里将他珍藏的整套幽魂婬艳乐无穷搬回房里好好学习,当成武功秘笈来练,看看舌头呀手指呀的功用如何发挥到极致,等他的气势完全胜过曲无漪,哼哼他就要曲无漪也尝尝这种滋味!
喔不能太激动,真的很痛
“再帮我添一碗。”程含玉死赖在躺椅上不动,只将手里的空碗朝前一送。
“含玉,你今天吃好多喔”这是第三碗了吧?
“我要长大,我要变高变壮。”先从吃着手,目标是成为堂堂八尺男子汉,最好养出比曲无漪更粗犷的肌肉,最好手一扭就能擒住曲无漪,哼哼。
程吞银放冷箭“我记得爹和娘的个子都好娇小。”所以这辈子想要变高变壮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程吞银,你少啰唆。”胆敢在他心情恶劣时还打破他新立定的志向,找死吗!
“我只是比你早一步认命。”接受他们三姊弟都是矮个子的命运。“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去找曲无漪?我脸上的字还没弄掉耶!他不来找你,你就去找他嘛,两个人在闹什么脾气——”那个大大的“银”字还嵌在他额前,超级醒目。
程含玉压根忘了他脸上有字这回事。窝藏曲无漪好几天了,只一心担忧着曲无漪与人结怨之事,至于吞银那种死不了人的芝麻绿豆事,他没往心上搁。
“就算曲无漪真的狼心狗肺移情别恋爱别人,也应该跟你把所有的帐都厘清,不能留着烂摊子不理睬,对不?”所谓的烂摊子,当然就是他这张俊颜上被涂惨的字。感情要断就断得干净,别留下任何让人会回想起的纪念,省得程含玉睹字伤情。
“别说得好像是为我好,说穿了不就是想早早除掉你脸上的银字。”程含玉扒了几口,一碗粥又见底。好撑,可是为了将来长成高大的男人,他又要程咬金再来一碗。
“含玉,你还吃得下?”程咬金不记得程含玉的食量这么大。
“吃不下也得吃。”为了压倒曲无漪的这个目标。
“不要为了曲无漪暴饮暴食喔”这是姊姊的担心。
“谁为他暴饮暴食——”唔,又忘了不能用力吼,疼程含玉喘了几口气,干脆不说话了。
“真的不是为了我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程含玉整个人惊跳而起。
“你出来做什么!”他瞠目瞪着曲无漪,不敢置信青天白日之下他大剌剌在程府里出没!他明明吩咐过他要好好藏着,别让任何人瞧见他,如此一来他的行踪才能绝对隐密,这下可好,他居然自己跑出来逛大街!
程含玉忍着痛,气呼呼走向曲无漪,随手扯过几桌上铺置的绸垫往他头上罩——虽然为时以晚,但他还是要护着不让更多人见到曲无漪,一边要将他推回房去,嘴里关不住一句又一句的责备。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什么事都不用管,只管躲好就好,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我小心翼翼替你全张罗好!你却连把自己藏起来这么容易的事都做不来,以后还有什么出息!嘶”骂得太出力,好疼可是疼归疼,还是要轰人“我不过就是还没送早膳给你,晚点吃是会怎么样呀!你就这样急着出来找食物吗?先想想命重要还是肚子重要,唔——”
程含玉突地被打直抱起,身子一颠,为了稳住,只好抱住曲无漪的脑袋。
“我怀疑在你耍完别扭之前,你都不会送早膳过来吧。”摆明就是气他昨夜将他弄得这么痛,打定主意在气消前都不理睬他的模样。
“我当然会,但的确有打算饿你一顿。”用来当报复,能报些老鼠冤也好,一顿不吃也不会死人。“先回房里去再说!”在这里是想让更多人知道他藏在程府吗!
“曲、曲公子何不留下来一块用膳”程咬金缩在桌角细声道。
“他不是曲无漪!这里没有曲无漪!”程含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想蒙骗众人。“快走!”催促那个明明就是曲无漪,还被人说不是的曲无漪——
那家伙以为头上盖一块绸垫就能挡住曲无漪高颀身子和慑人气势吗?程咬金与程吞银同时觉得程含玉掩耳盗铃得很愚蠢,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一想到曲无漪会变成弟夫,感觉不太高兴得起来”程咬金望着交迭在一块远去的身影,有感而发,进而打了寒颤,纤肩抖了抖。
“同感。”程吞银附和。
“唉。”
接着,一块叹气。
好可怕的弟夫
“你跑出来做什么!”
程含玉被抱在曲无漪怀里,也不挣扎,反正他现在不挪动双脚就能减少疼痛,何乐不为?而且被抱得这么近,也方便他对着曲无漪吠。
“担心你呀。你那么生气地跑出去,我知道在气我,本以为你很快就会端着早膳进房,我才有机会安抚你,结果等了许久,你没进来,我当然不放心。”曲无漪一点也不在意程含玉差点就要咬着他鼻尖的牙齿咄咄逼近。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至少我没和人结怨,不会在自家府邸里遭人暗杀。”真正教人不放心的人应该是曲无漪才对!
“我不放心没好好安慰你,你会记恨我一辈子,毕竟昨夜你哭得好惨——”
“闭嘴!不许提!”程含玉咬牙喝令,脸上有窘困的色彩。方才还暗暗窃喜和曲无漪靠得近,吼他能吼得更带劲,现在反而因为两人的贴近,使得他满脸赧意无所遁形。
“眼睛还肿肿的。”好可怜兮兮。
“住口——”听不懂人话吗!
“不会有旁人听到,别扭捏。身子还疼吗?”
“我扠爆你的眼!”程含玉恼羞成怒,两指化为利剪,攻击那双填满调笑戏弄的黑眸。
曲无漪轻松一指挡下,眼眦弯得更趣然些。
“要我不说,应该是堵我的嘴才对。”君子动口不动手,用嘴堵嘴才有用。
“不要!”昨夜就是从一个吻开始踏错,他才不要在身子虚弱得快散掉的此时此刻用唇堵住曲无漪的嘴,因为那对男人是种撩拨,他才不玩火自焚。
“可是我真喜欢你昨夜主动吻我的滋味。”光回想起就好甜好甜——
“你要我毒哑你吗?”程含玉瞇眼瞪他。再满嘴俗艳滥情的话,他就真的不跟曲无漪客气!
“你舍得的话,何妨。”曲无漪飞快吻了他的唇。
真的是被曲无漪吃够了,越来越没招架之力。明明一开始占优势的人是他呀,怎么会落得惨败的窘境?
“好了,住嘴。”程含玉动手捂住曲无漪的嘴,不是阻止他说话,而是要他别在他唇上咬牙印。
“我不会吻着吻着就想将你压在床上。”他知道程含玉在担心什么,昨夜看他这么生涩紧张,他不想再吓坏他,他的身子也无法承受太密集的欢爱。“你都没什么睡,要不要睡一会?”前半夜是为他的安危不断醒来探察窗外动静,后半夜则是与他耳鬓厮磨许久,几乎算是完全没睡。
“你也没什么睡呀。”两人像发情的野兽闹了一整夜。
“要邀我一块睡吗?”
程含玉望了凌乱的床榻一眼,上头还残留着缠绵的痕迹,咕哝道:“要是一块,就甭想睡了吧。”
“我会忍住不侵犯你。”
“曲无漪,你去死啦!”什么委屈万分一脸馋样又吃不到的嘴脸!赏他一拳再说!
“下手真狠。”程含玉不是软绵绵的小姑娘,打起人来还是很扎实的。
“你下手也没多留情好不好!”也不想想昨天那头禽兽是谁呀!他都已经义正辞严命令他住手,甚至飙泪撂狠话说他胆敢再“继续”他就跟他没完没了,结果是谁正处于兴头上,对他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不想不火大,越想越火大!
“是因为你让人爱不释手。”人如其名,玉一般雕琢的人。
“你到底是喜欢我哪一点?我有这么好吗?”喔,这个问题真蠢!他不是老早就打定主意,绝不能像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傻子,追问这种知道答案也不能填饱肚子的烂问题呀!为什么嘴贱,就是忍不住想问,忍不住想知道自己和曲无漪的缘分是何时何地牵系起来
“以男人来看,你的身材不好,不够结实有力;以女人来看,你不够纤柔细致,所以我无法昧着良心赞美你男子气概或女人艳媚。”曲无漪思忖半晌后,诚实回答。
“那你干什么赖上我!”都挑不出半分优点,既然没男人强,又没女人好,那去找比他更好的人呀!何必浪费他的时间!
“是呀,为什么呢?”曲无漪觉得程含玉涨满怒意的眼神实在好可爱,眼里被人打击的倔强也好可爱,扁嘴轻抖的委屈也好可爱。
“你问我我问谁呀!放我下来!”可恶,把他说得这么差劲,还死抱着他干嘛!
“就是不懂白口己是喜欢你哪一点,明知道你不是软性子的人,发起火来像炸人的炮竹,为什么就是被你牢牢咬住眼,让你嚣张跋扈踢掉所有出现在我视线里的人,只容许你一个人独占到底为什么?”曲无漪当然没有顺他的心意让他离开臂膀间,抱着程含玉的感觉香香软软,他岂能舍得。
他之前总认为搂在怀里的人应该要柔若无骨,软绵得像团绸缎才销魂,搂抱男人对他而言根本是想也不用想就直接排斥的事。
但现在怀里有个男孩,身子的香,不是胭脂水粉;身子的软,不是丰盈冰肌,他的肌理匀称而结实,结实又软柔,骨架比女人挺直,却又不如男人粗犷,契合着他的胸膛直至此刻,他更加肯定,他要的,不是柔情似水的女人、不是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女人、不是满身粉香的女人,他要的,是要能与他并驾齐驱的程含玉!
程含玉被他一番“为什么”问得哑口。
他怎么知道曲无漪为什么喜欢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如何牢牢咬住他的眼?
他怎么知道自己嚣张跋扈踢掉所有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人?
他怎么知道为何他能独占着曲无漪?
“那天在茶馆,你向我提亲那回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不?”
“不是。”
“你在哪里见过我?我很确定自己在那之前没见过你。”
曲无漪一笑,向来带着暴戾的脸庞在他面前软软柔化。
“去年四月初七,金雁城徐雅客所举办万花会。”
“徐府的万花会”程含玉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对这场万花会没太多印象。
不过,四月初七嘛四月初七
呀,想起来了,但随即有个更青天霹雳的醒悟伴随而来。
程含玉瞠着眸,错愕而茫然地直视曲无漪的眼,从他的眸里看不到自己脸上有半点欣喜,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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