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静悄悄。
庄氏的别墅, 灯火通明。
庄清研倚在花庭一侧的贵妃榻上,喝茶。
原本枯萎的干花被沸水一煮, 在茶壶中翻腾几下, 吸收了水的润泽,渐渐鲜活起来,仿若重获新生。
庄清研倒了一杯,她的手很稳, 注入水杯的茶急缓得当, 茶杯放在唇边缓缓地抿,屋内茶香袅袅, 窗外月明风清, 仿佛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那些远在异国的生死存亡,惊心动魄,这个城市,没有人知。
庄清研一面喝著茶,一面回忆前些天的事。
前夜,她发动终极机关,将那些十恶不赦的歹徒埋进废墟。如果没有意外,这些人应该都去见上帝赎罪了。
不过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沉碧如, 看在沉蔚的份上, 自己心慈手软放她一马,她以为对方会出地宫,日后不管懊悔或痛苦都是苟且残生, 但万万没料到,在机关发动的最后一霎,沉碧如纵身跳进了深坑。
她最后一句话是:“未年,我这就去给你赔罪。”
现在回头想想,这的确是沉碧如能做出的事。
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但也是个刚烈决绝的女人。为了爱情,可以抛弃前夫与家庭,一旦爱情幻灭,也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心上人,最后爱恨都失,她亦可以不顾一切了却此生。
庄清研心情很复杂,手中的花茶,慢慢又抿了小半杯。
ag已破,仇家皆除,父母要保护的文物,没完成的夙愿,也都被她一一实现。
但她还不能彻底放松下来,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她的眼光,忘向暮色深深的窗外。
她在等一个人。
陆澹白。
这是复仇计划的最终end。
庄清研算准了陆澹白会来,半小时后,陆澹白终于来了。
别墅里除了庄清研,没无他人,陆澹白进来时,庄清研仍坐在安几前喝茶,见他来了,她嫣然一笑,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来了。”
陆澹白就站在门口,背后是暮霭浓重的庭院,灯光斑驳,花枝掩映,庄清研看着他,像数年前第一次相遇,目光深深。
犹记多年前初遇,也是在这样的寒冬,寒风呼啸,夜影绰绰,他亦是穿著这样的藏青风衣,任风吹起他的衣袍,而他长身玉立巍然不动。
人生若只如初见,呵,可惜有初见便有别离。
那边,陆澹白亦是深深看着她,然后面色平淡地答:“嗯,来了,等我很久了吗?”
两人又对视一笑,那若无其事的平静,仿佛前一夜那地宫的惊心动魄从不存在。她与他就是普通的情人,夜深,她等他来,他便来了。
笑了笑,庄清研道:“天冷,喝杯热茶吧。”
她芊芊十指握著茶壶,往小巧的水晶茶杯里倒了一杯,水色潋艳,袅袅茶香在这室内弥漫开来。
陆澹白并没有接,只静静看着她。
很平静的眼神,但那深邃眸里,深藏万千。
见他不接,庄清研一笑“怎么,怕我下毒啊?”
她说著手一扬,将一整杯茶都倒入自己口中,然后挑眉看着陆澹白。
末了又是一笑“得,不想喝茶就算了,咱吃饭吧,这么晚了,陆董想必也饿了。”她手往餐厅一指“走吧。”
餐厅里没有电灯,照明的是几十支烛火。
长形的欧式桌椅,流苏刺绣桌旗居中垂下,桌面正中摆著高脚烛台,两侧放有精美食物,剔骨牛排、浓郁香饮、香烤面包片、精致的甜点与水果,在朦胧烛火的映衬下,像西洋画里的美食静物图。
庄清研先落座,然后请陆澹白坐到对面。
“陆董请吧,自己人就不拘礼了。”
她笑吟吟地,像是最优雅的贵族淑女,纤纤素手端起高脚杯,将美酒递到唇边。烛光迷离,她眼波也迷离。
美酒即将入口的一霎,陆澹白身子向前一倾,按住她手中酒杯“你能喝酒吗?”
庄清研仰头笑:“这是葡萄汁,你还以为是酒啊。”
陆澹白哑然。
喝完果汁,庄清研拿起刀叉开始用餐。吃的是她最爱的t骨牛排,鲜嫩多汁的牛肉,她拿著餐叉小口往嘴里喂。
见她安静的吃,陆澹白也吃了起来。宽大的餐厅,无人再说话,只有烛光与影子知道,这相对沉默的男女,各自翻江倒海的内心。
长长的缄默过后,饭终是吃完。
两人抬头,相对。彼此都是沉默,但又心知肚明。
这桌上佳肴已冷,美酒将尽,就像彼此的牵连,终将走到尽头。
快到时间了,庄清研看向窗外,花庭里摇晃的树影间,有模糊的黑影隐藏在其中,那是她埋伏的人手。
回过头她看向杯中最后一点酒,说:“陆董,来,敬你一杯。”
这席间上的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
陆澹白望向她手中的杯子,再将目光移向她“怎么,等不及了?”
他话里有话,庄清研吃吃笑,依旧是貌美如花的模样,不默认也不否认。
事实如此,从他进门开始,她就没打算放他出去。
他也是a。g的人,除掉了加文,不代表她就会放过他。
陆澹白看了她一会,然后慢慢给自己倒酒“要我喝可以,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庄清研答应。
“你把孩子送哪去了?”
庄清研指指肚皮“不在这吗?小东西耐力不错,跟著我东奔西跑,顽强的很。”前几日跟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劫匪对决,刀尖上舔血,庄清研还挺担心肚里这个的,但小家伙平平安安,一点事也没有,倒出乎她的意料。
她说著又摸了摸肚皮,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陆澹白的话让她表情一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庄清研,你把女儿送哪去了。”
庄清研漫不经心的笑,反问:“女儿,哪有女儿,我跟你什么时候有过女儿了?”
“到现在你还要瞒著我!”陆澹白平静的脸开始有了变化,他一字一顿“小茉莉,被你藏在德国的小茉莉。”
气氛由最初的深水暗流转变成明水上的波澜,庄清研慢慢敛住了笑“怎么,你终于提起她了?”
她怪异地笑“不过也对,你为什么不能提呢?你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就像你早就知道我没有失忆,早就知道我在做戏既然你由著我瞒你骗你,现在又揭穿做什么?是终于忍不住了吗?”
“我没有要揭穿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女儿的下落。庄清研,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陆澹白提高声音“你没有资格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陆澹白你搞清楚!是你自己放弃了权利!”
到这最后的地步,一切再没什么好伪装,既然最初就是敌人,再多的逢场作戏也是戏,今夜,是该戳破所有虚情假意,直面这你死我活的结局了。
“陆澹白,六年前是你亲自下了击杀我的命令,从你选择杀死孩子母亲的这一刻起,就等于放弃了这个孩子,那现在你又凭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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